第121章《无辜》
人生无常,有些阔别不是“好久不见”能形容的。岩崎信真记得上一次见岩崎足利还是年初。
成为忍者后,他大多时间都在外执行任务,工作结束也立即回土之国岩隐忍者村休整。祖国石之国在岁月流逝中渐渐变薄,成了一个能印在教科书上亲切又简单的符号,故乡。
比起那时从雨雪霏霏的冬新妆成如今花红柳绿的夏,信真一见到岩崎足利就读出一种百花杀尽的绝望,那远不是秋的苍凉与冬的死寂能承受的。
“叔……叔!”许是足利形容枯槁的样子触动内心,信真开口就忍不住哽咽。他加快脚步,双臂扶住一看到自己就面露喜色并噙着泪意走来的足利。
奇的是他明明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舌头却莫名地打了结,半天一个字都挤不出,无法让那些如“节哀顺变”“看开点儿”等无关痛痒的话,作为对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最无用的宽慰,从自己嘴里轻车熟路地吐出。
“没事的,孩子,能见到你,我很高兴。”足利伸手,动作温柔得如前不久他用手轻触木太同样年轻稚嫩的脸颊:“……我还知道,你是来查我的。宇智波佐助也来了,他藏起来了,对吧?”
一股凉意霎时从天灵盖朝下浇灌,信真眼里的泪霎时被冻住,抹了下脸支吾道:“那个……不是!我是来看望……”
“对,顺便逮捕我这个非法劫走那十个女孩的真凶,真是一举两得。”足利脸上的笑意不减,把信真的衣袖越攥越紧,露出白花花的牙:“没关系,落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
“什么……真的是你……”那个最不能接受的真相如天雷击中信真的大脑,粉碎他一直以来对这位长辈的敬重与爱戴:“不可能吧!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以质问的狂躁语气,红着眼睛反手拽住足利的两臂:“你已经历丧女之痛,又何苦把这种痛苦发泄到那些女孩身上?她们难道不是别人家的宝贝女儿?”
“信真,对不起……”盛怒当头的青年意想不到的是,足利拉着他胳膊缓缓滑落,最后竟朝自己跪下。
“喂!起来!”
足利拼命摇头,含泪的眸子仰视惊愕的青年:“我深知自己罪无可恕!这段时间以来,我没有一天不受到良心的谴责!我现在想找机会弥补,我需要你帮我,也需要……那个宇智波佐助!”
完美隐藏气息躲在暗处的宇智波佐助全程目睹岩崎足利的表现后,并不像岩崎信真那样被打动。多次用双目的写轮眼和轮回眼从这男人身上仍窥不见任何异常的佐助,以自己最擅长的理性分析只读出一种味道,阴谋。
很明显足利是条老狐狸,已算准了他的计划。明明这男人只是个目前瞧不出什么异样的普通人,佐助却有种掌心被木头细微的刺扎中的不适。
那是种说疼不疼,可要一直找不到刺就迟早会发炎的隐患。
佐助悄悄离开,来到那处与他们兵分两路的巫女杜若继续侦查的密室门口。
自从那天纱罗妲留下的圆镜上出现“青”后,他与杜若曾秘密来这里寻找线索,但密室还是无法进入,那层可以屏蔽他们两人能力的结界依旧存在……
“佐助!正好你来!我刚注意到密室的门居然打开了,我们快进去吧!那些女孩甚至小樱都极可能被关里头!”
佐助大力攥紧杜若的手腕:“别急!等一下!”
“怎么了?都近在咫尺了!”
“我不知道……我的双眼还是看不清里面,包括那个足利……”
“哈?”
“总之,先别轻举妄动。”
佐助脸上流露出令杜若感到陌生的踌躇。她实在瞧不出什么危险,可佐助凝重的表情让她不由得想起一个人,宇智波鼬。
印象里那个已离开世界很多年的男人每次露出这种表情,杜若就知道事情很严重。
“佐助……”
“听我说,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易踏入这个请君入瓮似的密室。”
杜若点头又摇头,堵在嗓子眼儿的话像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碎骨头。
“从现在开始,你万不可暴露自己……假如我后面倒下,你是唯一能救她们的希望。”丢下这句话,佐助头也不回地离开。
犹然愣怔的杜若目送他远去,直到他如水面上的浪花掀飞出不屈的音符又湮灭于命运的深海,杜若的心像被捏住,第一次发自心底担心这个她曾想杀死的男人,亦是她深爱的男人最爱的弟弟……
“佐助君,怎么不见杜若姑娘?正好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我知道,我都暗中看见了,是岩崎足利拐走那十个女孩,他还希望我能出手救她们。”
不同于信真抑制不住的雀跃,佐助的反应格外冷静。信真自觉失态,远不及人家佐助沉稳冷静,讪讪地笑了笑:“不愧是佐助君。说到底他思女过度犯了糊涂,才听信了那个名叫慈弦的游方妖僧的信口胡言,掳走那十个女孩当祭品,意图复活自己的女儿。既然他诚心悔过,那些姑娘应该还有救,我们尽快营救她们……”
“顺便掩盖足利的罪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叫他是石之国大名的堂弟,美名远播的大善人?”
一股无明业火在佐助心头引燃。信真接下来垂头无奈的表情也印证他的猜测,说出的话既在问佐助,也在问自己,更在问这个世界:“佐助君,比起做过一点儿好事都能被洗白的恶人,足利大人那种一直行善积德却只犯过一次错误的好人,就真的无法被原谅?”
心中的火苗被冷水骤然浇灭,佐助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被灌入蚀骨的寒意……
人性的劣根就是挑刺与辩解。正如一个人越被称赞为美好,就越有阴暗爬行的人偏不信这个邪,千方百计想找到他的弱点;也正如你对一个人一直很好,可只要有一次不让他称心如意,他也会全盘否定你之前的努力和付出。
人流出的血再殷红,凝固后都是黑色的,足见流淌在人体内,维持生命循环的血液本质是黑色,人性的底色是黑。人就是靠这种黑红交错的东西赖以生存,在善与恶中徘徊。没有彻底的好人,也没有彻底的坏人。
哥哥宇智波鼬就是最好的例子。
儿时离奇的灭族之夜,全然颠覆了佐助对鼬的爱。不管鼬灭族的理由细想后多么漏洞百出,不管鼬之前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哥哥,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佐助只把宇智波鼬视为最该死的人渣。
然后呢?复仇胜利的他被命运开了个残酷的玩笑。
折腾半天,到头来多年的憎恨全是假的,哥哥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还在他天衣无缝的计算中死于自己手中,让宇智波佐助成为手刃屠族恶贼的英雄……
当佐助陷入难以接受的真相中煎熬,懊悔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写轮眼从未看清哥哥的痛苦,就意味着他又凭这个悲壮的故事原谅了哥哥这些年对他的欺骗;对他造成近十年的心理阴影;包括哥哥再不得已还是站在木叶忍者村那边弑父杀母,更把宇智波一族从忍者历史上彻底抹去的罪行么?
只有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才恍然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正邪、对错……不过是两种各抒己见的思想在激烈碰撞,成王败寇,胜者即公理。
“好,只要那些女孩平安无事,只要能找到樱,我可以暂时不追究那家伙……”
毕竟,足利的女儿确实因自己而死,她是漩涡宇助为报复伊赫家族并嫁祸自己的牺牲品。
出于过去的悲剧,佐助可以先放过岩崎足利这个可怜的父亲;出于本能的思考,佐助并不相信那个绝不简单的岩崎足利。
信真大喜过望,天真的笑容让佐助好笑他的幼稚。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去找足利,那男人继续露牙微笑,像个鬼气森森的骷髅:“佐助阁下,当我承认自己的罪恶,我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在交出那些还有救的女孩前,有个问题请你务必如实回答我。”
“我知道你想问田之国延宋家族的案子到底是不是我干的,你女儿究竟是不是我杀的。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妨说实话。人,确实不是我杀的;人,也确实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我而死。其中曲折,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同样,和你关系也不大。非要说错的话,你不该让女儿与风之国大名伊赫家族扯上关系,你女儿包括田之国延宋家族都是无辜的牺牲品。人活到你这个年纪,多少能理解世间的阴差阳错与无可奈何。我只能很遗憾地承认,令爱非常无辜,但世上无辜的人,也不只有令爱……”
“原来这些无辜的女孩,包括门佐胧月夜、秀子还有志村清奈的魂魄都被你收集到这十棵玉蝶梅树里,你每天来梅花林净化这些灵魂,是在助她们还阳!”
硬拉住纱罗妲终于知晓答案的春野樱倒吸口凉气,并对眼前比自己还要苍白瘦弱的女孩心生敬意。
“小樱,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她们十人的肉身。慈弦正是通过这十个女孩形神分离的方式摆下八卦阵,再凭《四季花鸟图卷》布局出困住佐助和杜若的‘井中天’。这和尚十分狡猾,不知用什么手段藏匿了她们的气息,我只知道那个岩崎足利有问题,这才在带你逃入‘镜中花’前给杜若这条线索。直到前段时间我感知到其中一个女孩的气息,为防止慈弦发现我们还活着,我以隐晦的方式给了杜若及佐助暗号,但愿他们能看懂并找到那些女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