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据说,方向感好的人,往往不会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但凡事总有例外,短短十六年,我就已经在后者中迷路了好几次。

我出生那年,世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只可怕的妖狐袭击了我所在的村子,传闻它九条巨大的尾巴乱扫起来,刮秃了村子里的一片森林和房屋。

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还红得能滴血,村子里无数的人死于它尖利的獠牙和爪下,连当时就任的第四代村长也死掉了。

但人的记忆一般从三岁开始,所以我对那之前发生的事都没有印象,打从我有意识以来,周围的人就只是告诉我,我的父母死于那场九尾妖狐的袭击,我会变成孤儿都是那万恶的九尾妖狐害的。

行吧,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那我是不是该为他们报仇?

我思考过这个可能性。

鉴于九尾妖狐的可怕性,想要杀它,需要力量,所以六岁的我入学了村子里的忍者学校。

为了杀九尾妖狐,我决定成为一名挥刀战斗的忍者。

这是报仇最基础的门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所在的木叶忍者村如同名字的性质,是个由忍者创立并集结而成培养忍者的村落——它位于五大国中的火之国,算是众多忍村中颇为强盛的村子,我应该为此感到幸运,并坚信自己能从这里获得力量。

所以年少无知的我将努力的榜样对标当年在九尾妖狐之袭中死掉的村长,据说他在死前将九尾妖狐封印了才力竭而亡。

要想杀死九尾妖狐,就必须超越他。

但我若是能超越他的话,还不如去竞选村长,这样每天还能被别人尊敬地称一声:“火影大人。”

再者,当忍者实在太卷了,先不说真正成为忍者后是怎么样的,就我在忍校的几年孩童时光里,我每天都得训练,掷苦无掷到手断,挥刀挥到手出血。

明明身为一个女孩,可是我几乎每天都汗流浃背。

在别人都在讨论哪条发带哪条裙子好看的时候,我为了提高自己的体力而在夕阳下拼命奔跑,在同龄的女孩们害羞地注视着中意的男孩时,我为了学习更多的忍术而对老师死缠烂打,像一块甩不开的牛皮糖

除此之外,多余的娱乐活动几乎离我而去,同龄人每天懒懒散散地上课,傍晚玩累了打着哈欠回家迎接家人备好的热饭菜,然后安逸地睡到天亮,我则是从每天睁眼那一刻起,就只为提高自己的战斗力而研究到孤零零的半夜。

不管是炎酷的盛夏,还是严寒的凛冬,我都不曾为此松懈。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赢不了隔壁班的宇智波佐助。

我成为了班里的第一,却无法成为年级的第一,连同龄的男孩都无法超越,我又要如何超越火影,杀掉九尾妖狐为父母报仇?

在这个问题上,隔壁班的漩涡鸣人好像与我有共同语言,我指的不是他也有复仇这样的雄心壮志,而是他也想超越宇智波佐助这一点。

不过,其实应该说他一直和我都有共同语言,因为他也是孤儿,而且就住在我楼下,但我们没有成为朋友,因为漩涡鸣人是个万人嫌,村子里的人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讨厌他,大人们不照顾他,同龄人也几乎不和他玩,他每天东跑西跑,大声嚎叫着自己将来要当火影,还提着个油漆桶到处涂鸦恶作剧。

我也不喜欢他,即便我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但我不致于到讨厌他的地步。

因为我的训练安排和生活紧绷得没有讨厌他的时间和精力。

刚开始成为他楼上的住户时,他会在我面前晃,但我只是点头当作打招呼就不再理他,后来,当我们偶尔在下楼的楼梯间无意中遇见,或是学校走廊里对上视线的时候,我也只是朝他点了点头,随即移开了视线。

他大抵自己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冷淡的态度,所以久而久之就会先一步避开我的目光跑远。

但当他发现我对宇智波佐助存在一种竞争的心理后,他又开始主动在我面前晃悠刷存在感了。

他每次提起的必然是宇智波佐助,他问我要不要和他建立打倒宇智波佐助的革命,他说宇智波佐助没什么了不起,终有一天他会打倒宇智波佐助成为火影。

这终于让我来了点兴趣。

我问他为什么想打倒宇智波佐助,我又问他打倒宇智波佐助和成为火影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我这样问他时,他却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最后只是毛毛躁躁地告诉我,他就是看宇智波佐助不爽,为什么女孩子都围着他转,为什么大家都只注视着他?

这个答案让我十分失望,但我难得安慰他,带着十二分的真诚:“没有关系,她们看着他,但我看着你,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或我之间谁死了为止。”

我如此安慰他,但自己却在过后为此而哭。

我的班主任曾经安慰我,说宇智波佐助是木叶的宇智波一族的,那里不盛产别的,就盛产天才和精英,天赋本就比常人强,我羸不了很正常。

被他这样说后,我非旦没有感觉轻松,相反还受到了某种沉重得几乎一蹶不振的打击。

在抑郁消沉了一个晚上后,我像疯了似的,干脆利落地放弃了。

没错,我放弃了复仇。

因为我发现,我的复仇**被老师这番天赋论轻而易举地瓦解,我不知道为什么,与此同时,我突然意识到,我或许并没有强烈为父母亲报仇的愿望,最多心里怨恨九尾妖狐让我变成了一个孤零零的人罢了。

从这一点衍生出去,我开始思考自己对父母的定位。

结果,他们在我的心中只是两个男女比例的人影,甚至可以说只是一种概念,毕竟我没见过他们,也没有他们的照片,我压根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我无法想象他们与我之间会存在怎样的回忆,更无法为此建立多么真实深厚的情感。

这对我来说是另一种打击。

但相比超越不了宇智波佐助这一点,它竟然来得更为轻盈且飘乎,我几乎感受不到它对我的影响,只觉得心中泛起了一阵空茫且寥落的迷雾。

很显然,失去了复仇的支点后,我在还是孩童时代的人生路上就迷路了。

后来村里的人将我们这一届忍者学校毕业的称为木叶新生代,而我是其中的一枝花。

但相比十二岁突然叛逃蛇窝的勇者宇智波佐助,还有同龄十六岁就当上风之国砂隐村村长的我爱罗,我从当初不再执着复仇后就开始摆烂,一直到十二岁那年留给众人的传说大概都是每天吃吃喝喝睡睡,一朝有酒一朝醉,谁见了我都得哦吼一句:“哇!朝凪你现在真的很摆诶!”

没错,我是木叶新生代的一枝花。

我只负责在其中貌美如花。

十二岁那年,我顺利毕业,并随波逐流成为了忍者,与我组成忍者小队的两个队友加上忍老师都是男性,其中两个队友是班里的中游选手。

我从开始摆烂后,在几年的时间里也只混成了个中上游,上忍老师倒是个不错的实力派,可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

我们这只四人小队在一次外出的B级任务中死了三个。

死的是他们,活的是我。

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个。

回到村后,我坚定地向第三代火影提交了不再当忍者的申请。

含着老烟枪的老者裹着一袭红白相衬的披褂,浑浊的目光看着我,与我谈了一次心。

显然,他认为我是因为同伴的死亡而留下了阴影,或是我个人出于怕死的恐惧而接受不了当忍者后刀光剑影的生活。

我没有否认这些,他对此劝我的意思总结起来就是如果我因此止步,今后若是不幸遇到同样的问题依旧只能无能为力,甚至更糟,就像我当年突然开始摆烂后一样。

对此,我很困惑地反问他:“您是说,若我当年继续以那个势头努力下去的话,今天我的队友和老师可能就不会死吗?”

第三代火影没有肯定我,而是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这个第二次忍界大战中开始闻名的忍者饱经风霜,枯槁的脸上爬上了暗斑,我很尊敬他的原因不单单是他为我从小到大的吃穿住行提供了照顾,还因为我觉得他一定比我经历得多,也失去过更多的同伴,他定能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和迷茫。

我期待他为我解惑,但他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而是任由那张脸朦胧在呛人的烟雾中。

我突然就对这位尊敬的老者感到了乏味,我不明白大人的话为什么总喜欢说一半或故意棱模两可。

于是,我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我问他:“您觉得我不想当忍者是怕死,那我如果继续当忍者努力变强只为了不让自己死掉,您能保证我不会哪天在任务中遇到更强的敌人吗?”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还在忍校时宇智波佐助就是那片天。

而我的队友和老师死于村外的天。

“为了不死掉而继续在死亡的边缘战斗,只为赌那变强和不遇到强敌的可能性有何意义?”

“这和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却遇到能杀死你的敌人或危险的机率,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没有区别,为什么不能选择后者呢?”

“当然有区别,前者你还能拼尽全力抵抗,后者你可能只会后悔自己曾经的退却。”第三代火影语重心长地回答了我,他逆着窗外的阳光,身影比以往我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时都来得佝偻瘦小。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什么空话,他定然经历过大风大浪并有着深切的体会,但我却突兀地顿住,然后以一种机械又冷漠的声音告诉他:“没有,三代爷爷,我这次并没有这样后悔的感觉。”

对面也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他好似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凪,你确实累了,情绪有些过激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觉得自己不累,我也相当平静。

朝凪,意为早晨平静的海面。

因为我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所以父母亲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从小到大,我都如同名字一样,尽量做一个平静如水的人。

即便是失去队友后,我也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痛哭流涕,我的情绪平和得激不起一点水花。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但第三代火影既然这么说了,我便乖乖退下。

走前,我听到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朝凪,我希望你明白,遇上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确实有很大机率会死,但你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他说:“你若是今后还有想保护的事物,那你就不应该退缩,当然,我也尊重你的选择,你如果不想战斗了,作为木叶的孩子,我和木叶的大家依旧会保护你。”

但是我没有再回应他,而是径直走出了火影楼。

再后来,我没有继续当忍者,而是申请外出游历,独自一人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程。

这一去就是四年,最终,我迷茫而没有目标的人生被五大国几大村突然爆发的第四次忍界大战打碎。

我死在了第四次忍界大战里。

杀了我的人既不是来自宇智波的两个boss,也不是喜欢掏人心窝的二五仔,而是个像孙悟空一样从月亮里蹦出来的外星人。

外星人叫辉夜姬——月亮女神、忍界始祖、查克拉之神……名号一堆,哪个捻起来抖一抖不是牛逼哄哄的逼格。

我被她插了个对穿死得透透的。

死前,我好像做了个梦。

一开始我以为是走马灯,因为我孩童时期的画面从眼前一一闪过。

我看到自己一个人住在安静的屋子里或坐在教室里吃饭睡觉看忍术卷轴,我看到自己夏雨冬雪的黎明在村中的河道上坚持跑步,我还看到了无数个清晨温暖闪耀的朝阳和晚上清冷皎洁的月光。

黄昏时残留的暖光,白炽灯下没有温度的白光,曾经战斗时起爆符掀起的火光……那些光亮总是拉长了我形只影单的影子。

其中,我独独爱上了雪白的月光。

我对它的喜欢来得没有预警。

也许是当年放弃复仇的那一晚,我像个游魂一般踏出了家门,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村子里那些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希望从因宇智波佐助为导火线的动揺中重新找回并建立起复仇的**。

那一晚是满月还是弯月我忘记了,只记得我不断地往前走,我垂眼低头,看见灰白色调的小路上的光泛着一种奇妙而虚渺的白,树影在其中窸窸窣窣地揺曳。

某一刻,风呼呼地吹过我心中的空洞,我在静谧的月色中无意间抬头,看见了某抹清冷而圣洁的月色就存在于前方。

往后的年岁,我对月亮和月光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

这让我能在少年时期四年的旅途中即便迷路无数次也能不断地前进。

当银辉铺满大地,如水的光照亮脚下的漫漫长路或林间小道,我都会获得一种往前走的力量。

我觉得自己爱上了月亮。

我爱上了月亮。

这对我来说仿佛是一个新的支点,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就如同潮汐会随月亮的升落涨退一样,我觉得自己的名字也变得可爱起来。

我如此地爱着月亮,我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战斗的理由——若是为了保护这颗亘古的月亮,若是为了每天都能看见那抹清冷皎洁的月光,我大概在死前可以为此拼命战斗活下去或为此而死。

所以,当我某天看见天上的满月变成了滴血一般的红色时,出于某种奇怪的预感,我带上腰间的长刀和背上的弯弓赶往了第四次忍界大战的战场。

死亡、残骸、哀嚎、鲜血、绝望……

我在那里见识到了所谓的地狱。

最后,我因自己爱上的月亮死掉了。

我被月亮杀死了。

第一章第一人称,后面估计是第三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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