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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号、三百零一号……」
麻乃拿着一张纸条,盯着门牌上的数字一一确认。
最终她停在一间普通的平房前。门上设有基本的门铃按钮,她按了一下,过了一会门开了一条缝,琳从门缝探出头来。
「您好,这里是野原家——咦?」
「琳前辈,我来看你了!」
琳泡了一杯玄米茶给麻乃。热呼呼的茶驱逐了一些秋日的凉意,使麻乃舒心的吐了一口气。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着。
「那时候的情况真的很惊险。我很担心你们,也很自责自己没有办法多做什么……」
回忆起上次任务的过程,琳皱起眉头。
作为医疗忍者,在团队的辅助定位往往让她沦为被保护的对象。
不断地看着队友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其实是非常无力的一件事。更为讽刺的是,她成为医忍的初衷正是希望能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卡卡西也好、水门也好,甚至是带土也好。每次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那些背影,琳都觉得自己变得非常渺小。
「没关系啦,那都过去了!」
「就是因为过去了,才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麻乃想安慰低落的琳,却不想琳只是摇摇头。
她说不上这次的任务和以前的任务差在哪里,但是琳对于自己的不足感到更加的不耐。似乎闭上眼睛还能听见从湖底传来的低鸣声,那道声音既粗暴又骇人,将她紧紧包裹……
「嗯,说的也是啦!」
「噗,麻乃怎么也变得垂头丧气的?」
「因为我觉得琳前辈说的有道理啊。」
「麻乃也有无法忘记的事情吗?」
随着琳的问题,麻乃的脑海浮现了儿时的记忆。
那人紧抓着她的手的画面始终深深烙印于脑海中。
记忆的颜色暧昧、边界模糊,却有着让她一想起来就想要哭泣的力量。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没办法改变,所以人才总是困在往事里无法挣脱。
她还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承受过许多生离死别,但在短短的忍者生涯里,也已经有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麻乃晃晃头,像是想借由这个动作把过去的记忆一起甩开。
「当然有,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她偷偷咧嘴,「忍者这个工作实在太难了,要是没有高报酬真的做不下去!」
琳被麻乃故意扮的鬼脸逗乐了,呵呵笑着。
见琳的心情好转,麻乃也露出笑容。
「如果不做忍者,琳前辈想做什么?」
「也许我会继承家里的中药铺。」
琳的父亲年轻时是一名药师,认识琳的母亲后,夫妻俩便在木叶街上开了一间中药铺。
琳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帮着父亲工作,关于药草的知识略知一二。这在后来成为了一项优势,好几次在野外进行任务时,都是靠着琳的知识找到了能果腹的果实,或者避开了有毒素的花草。
「中药铺!难怪琳前辈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
「呵呵,是这样吗。」琳不好意思的笑了,「那麻乃呢?如果不成为忍者,想做什么工作?」
「好难的问题喔,完全没办法想像不是忍者的我耶。」
麻乃皱着眉苦思良久,最后放弃似的叹气。
和琳不同的是,麻乃来自忍者家族,有着需要继承衣钵的使命。作为忍者的栽培从小时候就开始进行了,除了□□上的预备,还有心灵上的涤炼。
放在她枕边的永远是一本被翻得起卷的忍者守则,不会是涂满色彩的睡前童话书。
比起思考着怎么和这个人成为朋友,更优先思考的总是如何有技巧性的套出最多有用的情报。
去思考不是忍者的自己,就等于是否定了大部分的生命。
「麻乃没有其他想完成的事情吗?」
「没有吧。反正我除了很会训练以外,没什么厉害的专长了。」麻乃打从心底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思考这种问题,于是非常里所当然的说:「能累积闪亮亮的战绩让我爸跟我姐刮目相看,这样就够啦!」
「那卡卡西呢?」
「欸?」
「你不是想要赢过卡卡西吗?这样的话,只累积好看的战绩可不够喔。」
「呜啊!这个嘛~」
为什么突然从琳嘴巴说出来就变得特别羞耻?!麻乃忍不住想捂着脸。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窘迫的红了整张脸,简直像壶烧开的热水。琳觉得有趣极了,但努力的不让麻乃察觉自己脸上的促狭。
「还是卡卡西这部分就算了?」
「怎么可以!!我绝对要赢过那家伙!」
「要赢过他不容易喔。卡卡西从小就……」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会被背那家伙的人生事迹了。五岁忍校毕业、六岁升上中忍……可恶越说越生气,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麻乃忽然生气起来。一边念着卡卡西光辉的成绩,一边想起自己普通到不行的表现,就让人感到挫折满满。
十岁的她连参加中忍试炼的资格都还没有,甚至连小队任务都没出过几次。
她真的能赢过他吗?或者换个思路,其实卡卡西根本不是正常人,他们根本无从比较起来。
这衬托花了时间较劲的自己,更像是一个大笨蛋了。
「卡卡西当然是人呀。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卡卡西有点挑食。他怕茄子的味道,每次便当里有的话都会默默挑出来,然后等着带土看到,一边嫌弃他暴殄天物一边替他吃掉。」
「哈哈哈,居然害怕茄子!卡卡西好任性喔。」
「还有很多麻乃不知道却很逊的地方,只要相处久了,都会发现的。」
「是这样子吗?」
「是啊。」琳弯起眼睛,「如果想追过卡卡西,试着去多了解他一点怎么样?也许就能找到突破口喔。」
麻乃有点难想像有缺点的卡卡西。
琳的提议很让人心动。思考再三,麻乃不得不说这是现阶段最能突破困境的方式,
都说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如果她够了解卡卡西,或许就能打败对方了。
「那事不迟疑,从现在就开始吧!」
「咦?」
琳忽然握住她的手。
那双褐色的瞳孔闪烁着期待的光,让麻乃无从拒绝。
而在十分钟后,她即将后悔起自己这时的犹豫……
*
昏暗的沉默被刺耳的电铃声吵醒。
一夜无梦,但身体好像被灌满了铅液,四只非常沉重。卡卡西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由于前阵子的任务,水门班停止活动了一段时间。在这之间除了把伤养好没有其他目标。
不去听任何人的意见生活也不参加任何额外的试炼,只是保持着每日的基础训练,卡卡西难得放纵了自己。
走上前去打开门,前来叨扰的是意想不到的两人。
「卡卡西,午安。」「哼。午安。」
「??午安。」
大概是在门口僵持了一会儿,麻乃不悦的双手抱起胸。
「不打算请我们进去?」
虽然眼神明白的写着「你们来干嘛」,但卡卡西无法拒绝笑着的琳。他默默的侧身让两人进入室内。
卡卡西的老家占地坪数大,内部采和式装修,经过玄关后首先踏入宽大的客厅,左侧的走廊则连接着卧室与餐厅。室内有种隐约的檀香,混着秋日空气中的潮味在偌大空间里回荡,形成有些萧瑟的气氛。
麻乃很习惯这种塌塌米的坐垫,在家里她也是坐这种垫子的,一屁股就选了位子坐下来。倒是琳不太适应,乔了一会才找到不容易脚麻的姿势,她现在住的是忍者宿舍,用的已经都是现代化的沙发和架高床铺。
出于礼貌,卡卡西还是为他们盛了一杯水。
「最近还好吗?卡卡西。」
「没什么特别的。」
「我那天听说凯和阿斯玛他们有来看你。」
「嗯。他们来过。」
似乎提起了不得了的存在,卡卡西微妙的变了脸。麻乃在一旁一头雾水,琳贴心的解释:「凯是我们的同学,对卡卡西有奇怪的执着,总是说卡卡西是他这辈子的劲敌。」
怎么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麻乃有点脸热。卡卡西似乎瞄了她一眼,当她看过去却没有捕捉到任何视线。
卡卡西很优秀是不争的事实,由于高傲的个性会招来许多人的记恨甚至成为假想敌,也不是非常意外的。
卡卡西自己好像也习惯了成为目光的焦点,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
「别说了。他真的好烦。」
「呵呵,我倒觉得你们感情很好呢!」
「哪里好??」卡卡西嘟囔,鲜有的露出埋怨的神色,「他还逼我和他进行奇怪的比赛。要不是我门关得够快,那天绝对不得安宁。」
「奇怪的比赛?」
「就是倒立绕着木叶走一圈的比赛。」
「??」
这是哪来的怪人!
麻乃对卡卡西有了一丝奇异的悲悯。
「琳,你的伤还好吗?」
「愈合的很不错喔!都只是受一些小伤而已。」
「那就好。」
「卡卡西不关心一下小麻乃吗?」
在琳的督促下,卡卡西看向麻乃。
女生正心不在焉的看着地板洒落的光影,忽然被点名后露出尴尬的表情。她也盯着他,表情说不上的奇怪,像是和他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眼神对峙。
卡卡西忽然想起,他也曾在带土的脸上看到这种奇怪的别扭。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是在他们还找不到和平共处的方式前,因为无法接受彼此的个性,于是难以坦承的表现真正的自己。
「你还好吗?」卡卡西问,「你的左手。」
「还好啦。能动。」过了一会麻乃忍不住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左手受伤的事?」
那时在湖畔与敌人搏斗时,她为了格挡攻击,不惜用左手撑住失衡的身体,也因此伤到了左手的韧带,后来挂了好一阵子的护腕带才好转。
她记得那时的卡卡西忙着解救琳,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注意到她这里的动静。
「敌人操控着你的身体过来时,不论格挡或攻击都只用了你的非惯用手。」
这时换琳惊讶了:「欸,麻乃习惯用左手吗?」
「吃饭的时候用左手持筷,拿手里剑的时候也一定是先由左侧出手。还有……」
在琳和麻乃明显诧异的目光下,卡卡西忽然闭上嘴。
他开始后悔自己说的太多了。
「卡卡西意外的很关心小麻乃嘛。」
「没有这回事!」「哈?!才不想被这人过度关注啦!!」
一向默契欠佳的两人在这时倒是非常有默契,一口同声的反驳琳的话。
只见同声反驳后,他们似乎又被这个诡异的默契弄得浑身不自在,麻乃马上拉着自己的垫子挪离,而卡卡西则是立刻压着眉撇开目光。
琳继续事不关己的偷笑。
「谁在过度关注你!我只是观察力比较好,刚好注意到而已。」
「呸呸呸,连这种小细节都有注意到,根本是变态等级了吧?」
「是山中你太迟钝。」
「旗木你去死去死啊啊啊!」
「好了好了,怎么还向小孩子们一样斗嘴。」
「哎呀!帕克!」
卡卡西的头上忽然冒出了帕克的脸。麻乃这时正企图扑过去扯卡卡西的头发,结果被帕克的出现吓了一跳,差点没摔倒。
「哦,又是你啊。那合理了。」
「什么事情合理了?」
他原本只是在屋顶打鼾,结果卡卡西和麻乃斗嘴的声音直接把他吵醒了。有麻乃在的地方总是会很热闹,有时帕克也不明白,卡卡西到底是什么体质,才能吸引周围围绕着这么多聒噪的笨蛋们。
估计老实说了,麻乃也只会更不愉快,继续折腾卡卡西和他。
他还是打打酱油就好。
「嘛嘛??不重要的事啦。你不用知道太多。」
「好了,你该回家了。琳,那就麻烦你带她回去。」
卡卡西用一道逐客令终结了这场闹剧。
「喂喂,我还没和帕克讲完话啦!」
帕克本想继续躲回屋顶晒日头,却被卡卡西伸出脚挡住步伐。
他给了他一个眼神。于是帕克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跟在两个女生后面。
「咦,帕克不回去吗?」
「我得安全护送你们回家。」
「才不需要他假好心,我和琳前辈可以乖乖照顾自己!」
「要是不把你们平安送回,卡卡西会把我的罐罐减少的。」帕克说,「偶尔也接受一下他的好意吧。他没有恶意。」
一席话让麻乃安静下来。
这些逞强的话语背后并不是一颗不分善恶的心。虽然不太善解人意,但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善意的方式。
这就是卡卡西对他们好的方式。
「知道了啦!哼哼,别扭什么呀。」
麻乃忽然蹲下来,在帕克的耳边低语了一些话。
当琳靠近时,还被麻乃说了「琳前辈不可以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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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卡卡西。我回来了。」
「那是什么?」
帕克踏着稀碎的夕阳归家,嘴里却叼了一个没见过的东西。
卡卡西蹲着接过,拿在手里端详才发现是一枚药膏。盒子是普通的、能在一元商店看到的分装盒,并没有贴上特别的商品标示。
「这是那个山中家的孩子要给你的。说是自己家里做的去疤药膏,很有用。」
「去疤药膏?」
他打开盖子凑近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他马上想到了上次任务留下的、在胸口上的伤痕。麻乃嘴上不说,却还记得这件事,的确让卡卡西惊讶了一下。
他没有埋怨过她让敌人有机可趁,以她的能力,能做到那样已是不易。他也不觉得这道伤口留疤后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身体上多得是战斗留下的足迹。这些伤口像某种藤蔓爬满他的身躯,张示着所有经历过的苦难与艰辛。
即使如此,卡卡西还是好好收下了麻乃的药膏。
「谢谢,那我收下了。」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呐。话要直接说出口才有意义。」
「她的话不需要。」
帕克以为自己又要听到一些故意露刺的话,正想继续吐槽,却听卡卡西轻轻笑了。
「比起我的道谢,她更想听到的是我的示弱吧?那家伙……以后如果想和我认真打一场,我愿意奉陪。」
完全乐在其中啊。
简单的事实摊在帕克眼前。
虽然在他看来,这种互动实在别扭的过头,但是说到底只要卡卡西能开心,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因为带土的去世所带来的、覆盖在卡卡西身上的冰冷,逐渐被这些外来的善意融化。
他从一个无法走出恶梦的人,变得开始允许光线涌入生命。
或许今天没有这个孩子,卡卡西身边的人们也会想办法振奋他。
但是这个孩子出现了,于是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故事。
人会因为遇见不同的人,而产生不同的交集。
卡卡西的未来还很长。
如果他有幸,也许可以见证卡卡西走出和朔茂不同的人生。
现在换做帕克开始好奇起,这个新加入水门班的孩子,究竟会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如何的转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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