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守鹤》
褪下门佐蝎的马甲露出裸露的上半身并未让性格腼腆的门佐加瑠罗产生羞涩,或者说她根本来不及害羞。
因为,那道拔出苦无后留下约五厘米的伤口就在蝎的心脏旁,位置几乎相连,之前简单处理覆在上面的纱布被小心取下时已让血泡得快融化。
“蝎……他要紧么?还有……救么……”见过大风大浪的藤木右远被这一幕吓得两腿发软,掌握人体结构是傀儡师的基本功,他已认定蝎被伤到心脏。
被右远一吓,十五岁的石井星野直接哭出来,二十岁的门佐真直听得心烦意乱,一左一右把两人拎出去:“别乱嚷嚷耽误抢救!!!还有个前辈的样子么?!”
环境终于安静下来,可只剩加瑠罗和另一个名叫山本仙穗的姑娘作为目前营地仅剩的能行动的医疗忍者面对蝎的伤势都犯了难。
这已不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她们能处理的重伤,就算现在紧急向风之国砂隐忍者村求助,脸白得像纸似的蝎也撑不了太久。
“怎么办?加瑠罗姐姐,蝎君的伤……”
“别发愣了!赶紧用医疗忍术给他止血!血止住了就有救!”
“是!”
加瑠罗一反往日的柔弱说出的话既惊到仙穗,也怔住自己。
她在开什么玩笑啊,医疗忍术再厉害也只能治疗一些轻伤,像蝎这种极可能伤到心脏目前又没条件检查的伤势,医疗忍术的效果完全不确定。
两团祖母绿色的查克拉点燃在蝎依旧渗血的创口上,救活了是生命的希望之光,救不活就是黄泉路的鬼灯。
哭都忘了的加瑠罗不敢确定是哪种结果,只能睁圆眼睛尽全力把治愈的查克拉源源不断注入这个老早就走进她心里的男孩……
“纱……罗……妲……”
哭花脸的仙穗第一个察觉蝎的唇在动,对脸白得和蝎不相伯仲的加瑠罗喊道:“蝎君……蝎君好像在说话!”
伤口的凝血仍不起效,加瑠罗哆嗦着凑到蝎跟前,耳垂无意间碰上他发颤的唇,被他生死关头仍挂在嘴边的名字咬了口。
他在喊,纱罗妲。
有些答案仅凭一个名字就能解释一切一切,亦是她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事实。
她的眼睛再蓝也始终笼罩着与生俱来的灰,忧郁的灰蓝色,忧郁的女孩子,忧郁的单相思,忧郁的暗恋……
眼里的咸热顷刻间汩汩涌出,加瑠罗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蝎在生死关头居然凭那个女孩的名字强撑着精神,展现出也许能生还的希望;还是该哭哪怕到弥留之际,蝎的心里也只有那个女孩,其他人都挤不进去。
“所以,你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回去见她!”
贴着蝎的耳朵轻声吐出这句仙穗绝对没听到的话,再度抬头时加瑠罗眸中无风无雨,残存的泪被痛苦煅烧后,凝炼出坚定的光。
她一定要救活门佐蝎!不管付出何种代价!
……
最后一针收尾时,纱罗妲惊叫一声,不慎刺入左手食指指缝的针掉落在地,溅出的血刚好落在布帛上红色“蠍”字正中间的“人”的顶端,晕染出淡淡的糊痕。
十指连心,疼得沁出泪花的纱罗妲吮吸手指止血,另一手拾起刺绣,还好没弄脏,不,正中间的“人”沾了点儿她的血……
视野逐渐起了一片雾,直到落下第一滴雨时,纱罗妲这才看清自己的泪嘀嗒在那个少年的名字上,把掺着她鲜血的红泡得透亮,像快破皮的伤口,再戳一下就血流如注。
“蝎……你怎么……怎么还不回来……蝎……门佐蝎……”
双手攥紧笼柱也难以用自己小小的血肉之躯冲破这层屏障,纱罗妲五年前从砂锢苏醒并接受自己作为守鹤人柱力的身份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痛恨起那个她都不配知道的必须承受这种不见天日的命运的原因。
如果她不是守鹤人柱力,她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有尊严地活着;如果她不是守鹤人柱力,她就不至于在这里干等着盼着谁还能想起她、过来看看她;如果她不是守鹤人柱力,她甚至能出去找蝎,好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回想起当年门佐风岚舅舅夫妇也是很久没过来看她后,就传来他们在第二次忍界大战中殉职的噩耗,纱罗妲好害怕这样的厄运也会降临到他们的遗孤身上,那个名叫门佐蝎的少年身上。
“喂,丫头,与其哭那小子,不如先哭你自己吧!”
连日来出奇地安静的守鹤不耐烦地嘟囔,纱罗妲已习惯它的刻薄,就像云积厚了必会下雨,她淋雨淋惯了,不觉得冷。
寂寞久了,难得还有守鹤记着她。
纱罗妲心一热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见守鹤正趴着,短胖的手肘撑着圆胖的脑袋斜靠在笼柱上,肉从空隙里挤出来,瞧着很软乎。
不知道守鹤摸起来是什么手感,不过它这副像人一样若有所思又对自己这个爱哭鬼无可奈何的表情蛮可爱的,这只蠢萌的大狸猫啊。
“你笑什么?”
“我笑了……么?噗哈……”
“啊啊啊!你这可恶的丫头又笑我!你你你……”
一看守鹤被自己莫名其妙气炸毛的样子奶乎乎的,今天同样莫名其妙地就想笑它的纱罗妲心里之前的阴霾瞬间被冲散,倒有些感激这个死对头。
“谢谢你啊,守鹤君。”
“哈?”
守鹤目露不解,斜眼眯瞪的模样活像只睡懵的猫,醒来的第一时间是找猫砂盆。
纱罗妲笑得更厉害了,自知说实话很伤人家……是猫家堂堂尾兽的自尊,敛住笑意说:“没什么,看到你就很高兴,至少还有你陪着我,让我知道自己就算被全世界抛弃,也不是孤单一人。”
这是她的心里话,即便有那些名义上的亲人还有打心底把她当人看对她好的蝎,可只有这个造成她悲运的守鹤才是唯一与她同生共死的存在。
呵,同生共死?多么可歌可泣的词语,形容的却是她和一只怪物的关系!
“你看到我会高兴?切,我看到你就火大!要不是你这死丫头,本大爷就不会不得自由,陪着你过这种不见天日的鬼日子!要不是……喂,你……你干什么?!”
让守鹤心头一颤的一幕发生了。纱罗妲整顿仪容,很恭敬地朝它跪下叩首,姿势与语言如滚烫的沸水,冲向守鹤心里已冷却多年的痂……
“对不起。”
她居然向它道歉。
“我的存在十有**是个错误,既逼得砂隐忍者村不惜劳民伤财修了这么大的砂锢困住你我,也让你因我而失去自由。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假如没有我,守鹤君应该会是一只在沙漠里逍遥自在玩沙子的……大狸猫吧……”
刚才笑得那么厉害,现在又难过得真想一死了之。纱罗妲背过身捂住嘴,怕自己再哭出声吵到守鹤,那就更罪该万死。
真是一错再错啊,她连封印守鹤那么一点点儿的价值都充满罪恶,她从头到脚都错到底。第一次,纱罗妲竟有些心生对死亡的向往。不过,还是让她在死前见一面蝎吧……
“笨蛋!就算没有你,你当我的日子会好过?那个……别哭了,整得我都抑郁起来!对了,你……想听故事么?”
尽管互相提防多年,守鹤最能真切地感知到纱罗妲心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比起砂隐,它承认自己并不恨纱罗妲,也受不了她这种因长期被恶意精神打压造成的动辄自我否定、自我毁灭的性格。
“故事?守鹤君要给我讲故事?”纱罗妲扭头张大嘴巴,一副幻听的错愕,被泪泡过的蔚蓝色的明眸泛着亮晶晶的光泽,亦蛰伏着红通通的伤痕。
她眼里的天空早已千疮百孔,饶是守鹤这种杀人如麻的怪物也看不下去了。
“等……等一下,本大爷还是头一回给人讲故事哩。话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名字叫分福!”
守鹤估计除了自己这只尾兽,世上应该没多少人记得那个同样是个笨蛋的老爷子了。
“说起来分福老爷子蛮像你……呸,是你蛮像他。”提起分福,守鹤的语气如一床塞满阳光的棉被:“他是孤儿,被寺庙收养长大,很小的时候就出家。他是个烂好人,好到看见别人抓了只鸽子打算吃了,他就傻乎乎地把自己辛辛苦苦捡来的一箩筐柴拿来交换,只为放鸽子一条生路。唉,你说他蠢不蠢?”
“分福师父好善良呀,而且我能听出来,守鹤君嘴上再嫌弃,心里也很欣赏他,对不对?”
被说中的守鹤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继续讲:“去,别打岔!那个……我讲哪儿了?”
“明明是你先问我的,怎么成我打岔了……”纱罗妲斜眼小声嘀咕,却压不下快翘起来的嘴角:“讲到鸽子啦。”
“对,鸽子!后来呀,他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得道高僧,结果因犯罪被关起来!还被囚禁至死!”
“太过分了!连只小鸽子都不忍心伤害的分福老爷……我是说分福师父能犯下什么罪孽?”
难得纱罗妲被气得口误,可守鹤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明说分福具体犯了什么罪,只说分福被关起来后也像纱罗妲一样,甚至比她还疯,竟对每个嘲讽他、伤害他的人下跪磕头。
“老爷子入狱后在自己两掌心刻下‘心’‘受’二字,没事儿就念叨着什么互相理解。还说用心感受彼此,会发现人与尾兽……是人与人相互理解并不难。你听扯淡不?他一辈子都用心对待世界,世界又怎么对他的?!活该这白痴不得好死!”
守鹤到最后骂得仿佛与分福有什么血海深仇,但它两只金豆豆一样的眼睛闪烁的晶莹骗不了纱罗妲。
“所以,守鹤君其实很喜欢分福师父吧?光听你讲他的故事,我也很敬仰他。守鹤君应该认识他吧?难道他是……”
“切!本大爷实话实话吧!”明显的哽咽起皱了守鹤的乖戾,像个告状的孩子低头对上纱罗妲和它记忆中同分福一样清澈的眼睛。
越是如出一辙的一尘不染,它越不甘心分福的悲剧,更邪了门地不忍心这个女孩今后的命运:“所以,我才劝你多担心担心自个儿!!!分福的下场极可能是你的结局!!!没了分福还有你,没了你还有别人……傻丫头!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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