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宵行路

“抱歉，请稍等一下！”

我对着一楼喊，随即跑进卫生间。

……哇。

真是十分惊悚的一张脸。

我看着镜子干瞪眼。

没擦干净的血迹、苍白如纸的面容，完全就是午夜档的恐怖片女鬼。

也不知道刚才蝎是怎么对着这样的脸威胁一番的，该说不说做恶霸的心理素质就是超好喔。

我火速洗干净脸，犹豫一秒，给自己每边来了一巴掌，满意地看到镜中人的脸上浮起红润。

小跑下楼的时候还不忘用力咬两下嘴唇。

一楼没有人，蝎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拉开商铺的小门，寒气顿时扑扑往室内窜，外面显然比中午更冷了，雪却很小，让人怀疑它隐忍不发地在酝酿一场风暴。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冷风吹得我眯起眼睛，以防雪籽飘进眼里。屋外站着一个青年，完全陌生的面孔，看起来二十五岁上下，肉眼看是和远山健太差不多的年纪。

“哎呀……您先进来说话吧，外面很冷。”我忍不住搓了一下冻僵的手。

青年的衣衫单薄得令人咋舌，如果不是看他面色尚可，我都要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冻坏了。

“啊、没关系，”他摇摇头，很好说话的样子，“我不冷，只是想来买点东西。你这里有忍具吗？”

“有的，您是忍者啊。”

“是啊。”

“很少见呢，在这个村里。”

翻找货架的时候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陨月村只有远山健太一名忍者，我对这个职业目前的全部了解皆来自于他——如果抛开蝎不算。

这个外来的忍者倒是很“财大气粗”，我每翻出一样，他就说“全部都要”。

“小店的所有忍具都在这里，给您打包好了，感谢惠顾。”

我接过青年递来的钱，捏捏厚度，有些开心。美奈子阿姨临走前还在担忧这批忍具一直积压会生锈损耗，没想到现在清仓了个彻底。

“你一个人开这家店吗？”

“我和丈夫一起经营这家店，他外出打猎去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

我随口胡诌，看他把所有忍具都放在一个卷轴上，结印的速度很快，“嘭”一声，原本堆成小山的包裹就这样消失不见。

这也太方便搬家或者旅游了吧……

“诶——原来你已经结婚了吗，真是看不出来。”

“嗯，遇到了合适的人，想早些定下来。”

“那一定很幸福吧，丈夫是怎样的人呢？”

也许这个陌生的忍者只是健谈，也许他只是随口一问，但对我而言，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当我无法判断出他的善恶时。

连日的大雪，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店里好些天也不见得来一个客人，如果眼前的人有什么坏心思，我毫无还手之力。

我垂下眸，酝酿半秒，露出一个大概是“幸福”的笑容，“要怎么说呢，那家伙啊……”

那家伙啊……

……真是抱歉，我竟然毫无印象呢。

后背隐隐透凉，已经分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身冷汗，就在我调动所有的脑细胞准备硬着头皮往下编的时候，再度抬眼，视界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红。

“啊，我丈夫回来了。”

电光石火之间，我没多想地抬手一指，在眼前的陌生忍者回头望去的同时悄声说道：“就是他啦，我们可是两小无猜哦。”

……

蝎的脸很臭。

在那个外来忍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好一阵后，站在一楼门口的蝎依然黑着一张脸。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胡乱说的话。

他不提，我就不说，他一问，我就惊讶。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该走了。”

就在我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段让人窒息的沉默时，蝎突然开口，语调很平。

“我们又去树林训练吗？可不可以不……”

“今晚离开陨月村，你跟我一起。”

“？”

我几乎是要跳起来，被我造谣也不至于要连夜奔走吧？

然而蝎不给我多费口舌的机会，转身往二楼走，“刚刚那个忍者，”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山雨欲来，按住情绪：“他怎么了？”

蝎侧过脸看着我，突然笑了，半张脸包裹在昏暗光线里，嘴角勾勒出阴恻恻的弧度。

他咬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灰色的眼睛紧紧盯住我，不错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是木叶的忍者，而且，”

“——是你丈夫的部下。”

“……”

我想，至少有那么一秒，我的表情一定狠狠取悦了蝎。

因此他笑得更加真情实感：“你对木叶这个词有反应，看来你想起的事情，比和我说的多。”

“木叶来了一批忍者，是执行正常外交任务。不过，里面有那么一两个人，走到哪都要打听当地十来岁的外来女性。”

“这很奇怪，对不对。”

“……”

“我想，他们也许是来找你的，也说不定呢。”

“……呃，”我张了张嘴，没接着他的话唠，“所以，这就是我们离开的原因？”

我知晓在“走不走”这件事上硬犟没有意义，蝎给我的选择从来只有“顺他者活”，但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如果能知道蝎是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也许我能从原因入手，改变他的想法。

这样的话，没准我还有机会追上之前那个被我糊弄的忍者……要他捎我回木叶。

蝎回到客房，漫不经心地收拾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情绪又恢复成了原本的低压——他总是这样，好像全世界欠他钱。

他不笑也好点，他笑的时候一般都是我要倒霉。

“刚刚那个忍者，他应该认出我了。”

半晌，就在我以为被无视的时候，蝎突然开口。

我可耻地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意思，你很有名？还是仇家很多，怕被找上门？”

他冷哼一声，“你没有行李要收的话，我不介意现在把你绑走。”

……

最后在我的死乞白赖下，蝎准许我洗个热水澡、给鹤田夫妇留下字条再上路。

怎么听起来这么悲壮。

雪下大了，傍晚六七点的光景，天色已昏暗接近全黑，这种情况还坚持外出的人，我们通常称其为“疯子”。

陨月村的那块石碑在身后渐行渐远，鹤田夫妇的那幢二层小屋在雪色里也越来越模糊。

要说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小屋不大，却为我提供了一处安全温暖的栖身之所，让我在茫茫然无知无觉的三个月，吃饱且穿暖。

鹤田夫妇与我毫无血缘羁绊，他们把我从那一堆废墟里挖出来，带着我一路奔波回家，他们……是真把我当女儿看的。

他们回来看到我留下的字条，一定会为我的不告而别难过吧。

有很多东西哽在喉咙，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哽得我鼻尖猛地发酸。再想下去眼前会模糊，现在流下眼泪，会变成冰挂在脸上。我把头扭回来，往天空看了看，捱过那阵酸热，目光逡巡着，落在前方佝偻怪异的背影上。

薄暮幽幽的翳影将他身上那件斗篷刷上浓淡不均的晦色，风呼呼地灌来，吹得衣摆上下翻飞，时不时露出其下古怪的“骨骼”。

他是个疯子，行事怪诞，摸不准逻辑。

这个人身上的谜题，不比我脑子里的少。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天过去，我对他还是接近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也不会对我说。

就像他不会告诉我，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我们还要跋涉多久。

靴子总会因为挂上雪而变重，走上一段路，就要停下来扒拉干净，双手双脚都已经冻到没有知觉，我看见手指关节处又在发红发肿，暗暗地感到抱歉，美奈子阿姨先前找了很多偏方，才把这双手治好呢……

我从衣领里哆哆嗦嗦地翻出那枚戒指，僵硬地比划几下，发现自己又戴不上了。

就像在提醒着我，那迢迢回不去的故乡。

意识到这一点时，从四肢百骸袭来的无力感顷刻将我没顶。太冷了，也太累了，我栽倒在雪里，寒冷带来的刺痛涤荡很多情绪，这让我感到洁净，雪也洁净，我突然觉得选择这样一块地作为自己的最终归宿，倒地不起长眠于此，似乎也不错。

它茫茫一片，仅在嶙峋处露出一点深色的地表，几乎长不出草叶，其余部分皆被白色覆盖，如同我的过往。

渐远的脚步声又渐近。

“起来。”

还是那样清凌凌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多好听。

“……”

我沉默着不想说话。

衣领后被一股大力扯住，擎住了脖颈，我不得不顺着这股力道踉跄起身，直直对上蝎伪装过后的脸，多难看。

对着这张脸，我连说话都没力气。

“哭了。”

蝎没用疑问句。

“……”

我也没打算反驳，眼眶热热地发涩，一些事情一览无余。

“原来你会哭。”

他突然笑了。

又看着我哭在想着谁，我怒从心头起，一把拍开他，“有什么好笑的，他人的不幸会让你很开心吗，恶霸，我要回去，我要找我老公让他喊人弄你……”

“扑腾”一下，我重新栽回雪地里，留给他一个拒绝沟通的后脑勺。

蝎屏蔽掉我的疯话：“你不能回去。”

“那我就死在这里。”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在这里。”蝎没了耐心，操纵查克拉线一把把我捆成叉烧，提溜到半空中晃荡，无视我的尖叫与挣扎，吝啬地丢出几个字眼：“我们去鬼之国。”

“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那是什么地方？”

“让鬼打工的地方吧，谁知道呢。”

听起来也太可怕了。

但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你能放我下来吗，不能的话，我可以吐你头顶吗……”

鬼之国是火影剧场版里提到的一个小国家啦，里面真的是驱鬼干活的，太可怕了！

旅游副本开启[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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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宵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