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带土争执无果后，卡卡西沉默着掏出了传信卷轴，落笔。

随着墨迹延长、字字落下，细密的汗水从肌肤中渗透了出来。每一次笔尖的停顿，都像是在对自己的胆怯卑劣的嘲笑。

然而他实在是太害怕“背叛”一词了。

父亲的惨死仍然历历在目，众人的指责压弯了他的脊梁，锋利的言语穿透了他的心脏。

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既然做了坏人，又怎能祈求他人的宽宏大量。

而他只能背负着父亲的债，继续做木叶的忍者。

卡卡西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潮痕，将所有的情报汇总在了卷轴中，结尾附上了对归期的询问，正要通灵出帕克，却被带土用力攥住了手腕。

“...事到如今，你还要阻止我吗？”卡卡西面无表情，将另一只手伸入忍具包，捏住了一柄苦无。

带土摇了摇头，眼神坚毅，“就算如此，我们也必须先问菲斯。”

“呵，”卡卡西嗤笑，“这算什么，小偷问主人，‘我能偷你的东西吗？’”

带土没有让步，“你自己都说了，菲斯是个强大的人，也知道我们会干什么。就算是要完成任务，也不该如此无情地斩断我们的关系。难道这么多天的同行，你就只将他当任务对象吗！”

“...”卡卡西知道自己并没有，他不过是一只被雨淋湿的纸老虎。菲斯很温暖，但也让他恐惧着自己在木叶的根会被灼烧消散。

“但若是告诉了菲斯，我们该怎么办？祈求他的原谅吗？不觉得太卑鄙了吗，你明明知道他对我们心软。”卡卡西放松了手臂轻声地问，乱糟糟的白发垂在他的眼前。

“...菲斯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带土知道自己嘴笨，没办法轻易劝服卡卡西。他能做到的就是先拦下这一只发出后就没有回头路的传信卷轴。

在卡卡西放弃传信后不久，他们两个坐在廊下，并排看着天，神色都不是很好。

“卡卡西...我们需要谈谈。”

日光穿行云间，在大地留下斑驳的影，半小时的时光就消逝。

寂静中，一阵轻快的脚步打破了沉闷，那熟悉的声音响在了他们的背后。

“啊哈哈哈哈，三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呀~”菲斯将刘海往后一撩，叉着腰，耍帅地摆了个POSE。

卡卡西转头恍惚地看着菲斯满脸的笑意，带土则勉强笑了笑，“你来啦，菲斯。”

“诶诶诶，”菲斯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探头探脑，“怎么回事？被欺负了？”

两人都是摇摇头。

菲斯也不知道该怎么撬开他俩的嘴，只好换了个话题 ，从背包里拿出个拇指大的小瓶子，“看！这是我的最新研发成果！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带土收拾好心情，配合地猜，“调味料？”

卡卡西没开口，但眼神也配合着聚焦到了那拇指大的瓶子上。

“哼哼哼~这是我昨晚试验出的新配方哦~在整整五天的实验后，我的合成台终于做出了能恢复疲劳值的药水。”菲斯对着带土眨眨眼，然后和他们一样坐在了廊下。

“嘛~这个疲劳值还是个新属性，保险起见我先在自己眼睛里试了一下，可惜没有什么新的变化。但我姑且还是很相信图鉴上的说明的，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治疗你的眼睛？”

带土点点头，朝着菲斯挪了挪身子。

菲斯拍拍自己的腿，“来，躺着，我帮你滴。”

趁着带土乖乖侧过身子，将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压出一块凹陷，菲斯偷偷观察了两个人的脸。

[诶，有泪痕...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土放心地将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任由菲斯用手触碰自己的眼周，然后两指撑开了眼睛。

“要不要试一试一只眼睛开万花，一只眼睛不开，看看哪个效果更好？”

带土摇摇头，“我做不到只开一只眼睛”。他的短发摩擦着腿部的肌肉，那微痒的感觉让菲斯忍不住笑了一下，伸出手把他的头扶好。

小小的瓶子移动到眼前，带土始终非常放松。冰冷的液体滴下、浸润了他的眼球，他那红色的眼睛合上之后，眼球转了转。

“嗯...确实很凉，但比敷冰袋舒服多了，”带土闭着眼评价道。经过一段时间的浸润后，他紧接着说，“嗯，两边的感觉是一样的...有效果了，眼睛里面的肌肉不酸了。”

他眼部肌肉的酸痛被极大地缓解了，同样的，查克拉的流走也更加畅通无阻。

于是带土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看见了菲斯如月牙般的笑眼——眼前的世界恍如水洗，洁白透亮的光照耀着他蓝色的眼眸，纯澈明净，映出一道虹色。

失语了一会儿，带土最终轻声给出了评价，“...我的眼睛好了。”

“好！”菲斯开心地合掌一击，接着却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现在来告诉我，你们遇到什么了，怎么两个都哭了？”

带土沉默地撑起了身，垂着头。

他小声地说“我，我们其实...”

卡卡西终于不再沉默，“我们是木叶派来负责监视你的忍者。”

他不想激化木叶和菲斯之间的矛盾，因此在刚才的讨论的最后被带土说服，决定向菲斯坦白监视任务。

[带土说得对...高层虽说命令我们监视菲斯，但他们应该也明白我们这种行为很容易就会被菲斯发现，所以也没有要求我们对此进行保密。]

[既然拉拢、防备是木叶的主要目标，那么可以肯定木叶现在并没有想要和菲斯对立起来的意思...不如坦白，趁情报还没发走，让菲斯把我们赶回去，这样对他的伤害也能降到最低，我们的任务也算对得起高层......]

这是卡卡西和带土思考了很久后做下的决定，也是他们在离开了木叶的忍者环境后第一次慎重选择自己的道路——忍者应当以任务为重，但忍者的底色是人，违背人的良知和道义、对救命恩人下手，即是人渣。

他们本应该找理由拒绝这样的任务——如果是更成熟一点的卡卡西说不定会找各种理由让任务执行失败。但现在错误已经犯下，那就要自己来承担、自己来弥补，哪怕是受到菲斯的惩罚，失去和菲斯之间建立的宝贵联系，只要能作为补偿的话......

清风停滞，万物吵闹。

沉重的压力挤压胸腔，挤压着他们的呼吸与心跳。

菲斯眯了眯眼，[监视我？水门没必要发这种任务......又是哪个老东西在作妖？]

怀疑转瞬藏于心底，他歪了歪头，若无其事地开口问，“嗯嗯，然后嘞？”

卡卡西倏然抬头，他皱着眉，眼中是怒其不争，“你没听清吗？我们是来监视你的，会向木叶汇报你的一举一动！”

菲斯被卡卡西少有的愤怒卡壳了一下，他立刻举起了双手作出投降的姿态，犹犹豫豫地开口，“啊...呃，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卡卡西反倒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菲斯谨慎地探着头解释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杀不死的。整个木叶来打我都没问题的。”

卡卡西愣了一下，然后气笑了，“你...唉，我真是...”

[难不成还得手把手教菲斯吗？]

卡卡西站在菲斯的角度谨慎地思考过后，得出的结论是[果然直接放跑我们的可能性很小，或许菲斯会看在我们相处得比较愉快的份上做出一定的惩罚再放我们离开。]

[呵，到头来还是要利用这份感情吗？真是卑劣啊。]

[但是带土，你真的觉得这样还能维持住我们和菲斯之间的关系吗？未免太乐观、太天真了...我当时怎么会同意这样的行动...]

“有关你的情报我还没传回去，你大可以现在就把我们抓起来，惩罚我们，”卡卡西拧着眉，严肃地教育他，“情报泄露是很危险的，不要掉以轻心。”

菲斯忍不住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卡卡西面前，低头对着他的脸伸出手就是一顿乱揉。

“...松...手。”卡卡西握住菲斯作乱的双手手腕，艰难地在他的指缝间进行口头拒绝。

[这个人，怎么这样油盐不进？]

这是对木叶隐秘的背叛。

[要不是你对木叶这么多人都有救命之恩、又是个滥好人，我又怎么会把这种重要情报告诉你...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这也是对你的妥协。

[所以给我当回事啊，菲斯！]

卡卡西对菲斯的恨铁不成钢瞬间超越了心中的悔恨与恐惧。

“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把忍者捡回家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忍者身上有什么任务...松手！”卡卡西在菲斯的揉搓中努力地警告着。

“诶~”菲斯委屈，“你不是说我可以惩罚你的吗？这就受不了了？”

“这算什么惩罚啊...”卡卡西听到他这么说，不自在地眼神下撇，缓缓松开了手放弃抵抗。

“嗯...该怎么说呢，”菲斯捧着他的脸，仍然淡淡地笑着，“监视我倒是能理解，但把任务交给你们而不是另派人手...木叶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想要用你们的命赌一把？”

他微笑着看向带土，但眼神渐冷，“他们是没见过我杀人的样子，所以才敢这样做...”

“但你们见过，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了你们？”

卡卡西和带土的背上渗出了冷汗。

唯独死亡，唯独被菲斯杀死，是他们共同逃避的话题。

[菲斯怎么会杀我们？我们为了他不惜背叛了高层的任务。]

[菲斯为什么不会杀我们？我们已经得知了他许多的秘密，还想回到木叶。]

“这么长时间够你们收集情报了吧，为什么不趁我不在的时候逃跑？”

“是觉得还不够吗？是觉得向我坦白后就能收获我的谅解，然后继续维持着良好的关系，顺理成章地给木叶带去更多的好处吗？”

“太贪心了吧？”

“不是的！”

[不是的！]卡卡西也在心中这样呐喊着。

带土快步上前，咬紧牙关，抓住了菲斯的手腕。

“不是的！”他盯着菲斯的眼睛，“我们没想这么干！”

菲斯放开了捧着卡卡西脸颊的手，顺着带土的力道慢悠悠地转身，俯视着不自觉落下泪水的带土，默不作声。

“我们，”他的声音颤抖且沙哑，“我们没想着做出这种事后能厚颜无耻地取得你、您的原谅...”

他的眼瞳是温润又悲伤的黑色，“本来木叶就欠您许多，这种任务更是...本来就不应该有。”

“身为木叶的忍者，木叶哺育我们的苗圃，而您给了我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我们实在没办法做出抉择...”

他将头轻轻抵在菲斯手掌的掌心处，“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想留在这里，聆听您最后的判断，而不是胆怯地逃走。”

“如果一定要杀我的话，请不要因此迁怒木叶的其他人，我恳求您，”带土低着头，点点泪水坠落在土壤之上，开出深色的花朵，“对不起，菲斯，对不起...”

恭喜解锁第二卷（呱唧呱唧[鼓掌][鼓掌]），现在开始的故事将以情感 剧情双线并行的方式进行。

雪糕不推崇慢慢成长这种方式，我们讲故事就是要追求刺激，既然是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了（暴言）。所以今后所有的角色都会经历许多的刺激的场面，做出许多重大的决定，心境也会突飞猛进。

（2025年10月24日，我在之前一段时间稍稍修改了一下上一章十二尾的设定，不影响阅读~）

再附言一些我写完这卷后的感想：

虽然我们的国家处在和平中，但时至今日，世界上依然战乱不断。

在十二三岁时，我苦恼的是年级名次为何不能再进一位，加沙的孩子苦恼的是明天是否还能活着。

而同样处于十二三岁的卡卡西和带土已经作为杀人的兵器被派上了战场。

是强大的国力保护了我们免受生存困境的折磨，从而有余裕转向生活的议题。

但当我的目光跨越时代与地域，看向那些拿着武器的孩子们时，我仍然天真却坚定地认为：

成长不应痛苦，苦难被赋予了远高于它本身的意义。

孩子不应出现在战场，背叛与死亡应当远离他们生活的土地。

我们不应歌颂为衬托光明而存在的黑影，而应拿起手中的一切，将那苦难从人生中剥离。

所以菲斯会竭尽全力朝着这个目标迈进。

所以，作为监视任务的发布者，志村团藏，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了吧？[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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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父亲，我们为谁鞠躬尽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