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道惊雷闪过,炸开的白色亮光晃在他们的面颊上,也许也映得我也脸色惨白。随着由远及近的轰鸣声,“哗”一下雨落起烟,就算这里不是一楼也能看见雨势过大而泛起的白雾。我情不自禁转过头望向窗外,突然的暴雨也浇灭了心中仅剩的一点火花,熄灭时“嘶啦”伴随着细细一道白烟,散发出焦炭般刺鼻的气味。
身体仿佛终于从上一次危机中缓过神来,紧接着就开始了下一次进攻。
最后我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膝盖磕在地上很痛,又一次卡兹接住了我,再睁开眼睛时闻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
不再是虽破旧但装饰温馨的小屋,目及之处尽是白色,迪亚波罗叫乔可拉特来就是因为不想来这里,然而现在我又一次住进了医院。
之前那些人都不在了,福葛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桌子上还有米斯达的帽子,倒是没有看见他人在哪里。
听到这边的动静,金发青年转过头发现我醒了,立刻起身走过来:“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吃一些东西?”
没有人惹他的时候,福葛看起来意外和蔼可靠,他们之间不知道是如何轮班的,半梦半醒之间我记得有双紫色黄色渐变的罕见眸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闪而过的还有橘色的发带。
没能吃下去多少,我又一次陷入的沉睡。
每天昏迷的时间越发变长,最开始还是还只是偶尔需要输些营养液,但后来需要长时间依靠呼吸机。这幅身体莫名地越发衰弱,多数时间都处于不清醒的状态,即使醒了也只能撑一小会儿。医生检查不出来任何毛病,只说应该是心理问题,没办法直接医治。
承太郎找来了SPW最好的医师照顾,可再好的医者也没办法救治不愿自救的人。
我本想拜托他们暂时先不要把我自杀的事情再告诉别人,可最后竟也没能瞒得住,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不可能默不作声,况且我已经入院多日,许久没能再出现在学校里,现在他们都知道了。
徐伦、特里休和仗助都来看我,有时候能碰上我清醒的时候,不能时就只能再悄悄离开。徐伦趴在病床边给我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新生入学有很多有趣的活动,她加入了新的社团,也结交了新的朋友。
“等你身体好一些从医院出来,我再向指导教师申请,现在有些晚了,不过我去打一声招呼的话你也可以进来……记得之前你也喜欢去花京院那里画画,那美术社也可以。”
“徐伦……”她喜欢拉住我没有打针的那只手,而我只回握住她的轻轻捏捏,唤了她的名字。
于是她的话便戛然而止,我们都知道也许那成不了真了。
最后我紧紧攥着她的手睡着了,睡梦里一只翅膀上有蓝色闪光的蝴蝶落在一朵枯萎的花朵上迟迟不肯离开。
我喜欢里苏特和霍尔马吉欧来这里,里苏特带一些自己做的食物,是我为数不多还有心情能吃下去的东西,面包糠裹着的炸鱼块还有煎茄子奶酪罗勒意大利通心粉,异域的美食让我能打起精神来多用一些。队长做的不仅仅味道很好,看起来也让人很有食欲,霍尔马吉欧则总是说一些趣事逗我开心。
一直持续到深冬,我不想再继续住院了,呼吸罩和营养液不过是摆样子,我深知这一切都没有用,是他们用来自我安慰的道具,期望我能慢慢变好。
我想要回家,然而没有一个人同意,现在他们倒是所有人都统一战线了,宁可多花一些时间陪我,也不愿意让我单独待着。最后我暂时和徐伦回了乔家大院,那里其中一间客房被安排成我专属的房间,是父母相继去世后被承太郎带回来暂时居住的那所,正对着院子里最好的景色,但现在承太郎把通往日式花园的那扇纸门关紧了。
他和乔鲁诺曾经邀请过我来这里居住,当时我说如果我真的要死了才回来,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夏天繁茂的绿植现在已经被白雪压得直不起腰,他怕枯败的树枝和干涸的水池会影响我的心情,但我反而喜欢坐在窗边看雪景,有的时候一看就是一整天,我的感官变得迟缓,听不见接近的脚步声和离去时的轻叹。
一朵正在死亡枯萎的花,哪怕重新被移植到了新的花盆里精心侍养,也改变不了它注定消亡的命运,一切不过是爱花者自欺欺人想要延长花朵生命的无用之举。即使外表依旧美丽地绽放着,内里看不见的地方也全部被腐蚀,散发出正在腐朽不详的死亡气息。
日复一日的昏睡中,冬天已经悄悄走过,庭院里的沙地被清理干净,草坪冒出新绿时,仗助打开了两扇纸门。
“你看,樱花已经开了。”他跪坐在我身边,我躺在榻榻米上转头向外看,视线里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粉色。
还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虽然我浑浑噩噩的活着,但并非没有时间上的观念。也许是乔鲁诺,如果他愿意的话,冬天也能开出大片美丽的花朵,但即使是我最喜欢的八重樱也没能让我好起来。徐伦向荷莉学习用新鲜的樱花花瓣制作点心,我只能尝到一丝淡淡的甜味,但我向徐伦说那很好吃。
我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所有人都轻声细语对我说话,仿佛声音一大,我的身体上就会出现一道道脆弱而不可修复的裂纹,但恰是这样的小心翼翼让我心里更加难过。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小庭院里,樱花违背自然规则开放了足足两个月之久,五月中旬的时候,那些嫩粉色的花瓣在一夜之间全部掉光,绿色尖芽还未来得及抽出许多,承太郎找到了坐在木廊上呆呆望着池塘水面漂浮的一层花瓣的我。
“做你想要的决定吧,”他压下白色的帽子,和我一同看向那些还新鲜柔嫩的花瓣,有些漂浮久了就打着旋沉向水底,锦鲤以为是食物会试探着轻咬,最后它们沉入最深处的泥土里慢慢腐烂,“不论你最后选择什么,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我望着他,仅仅能从身形和衣物才能判断出来那是承太郎,反应了一会儿才思考出他所说的含义。
他们“放”我自由了。
我终于不用再为别人活着,重新拿回了选择生死的权利。
转头环视了一下居住了小半年的庭院,我站起身:“……我想出去转转,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看看了。”
承太郎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好”,他没有问我去哪里,但如果他问的话我也回答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去哪儿。
临出发前,乔鲁诺最后拥抱我时,他向我提出一个请求。
“你可以送我一绺你的头发吗?”金发青年温和地对我说,我不敢直视那双眼睛里浓烈到几乎就要燃烧起来的感情。
“当然。”
我不知道他要留下这个做什么,乔鲁诺把剪下的那绺黑发小心翼翼不要散开地放进一个黑色丝绒盒子,绒布衬托下它们散发乌黑油亮的光泽,我本以为没剩下多少生命力后头发也会干如稻草,却没想到园丁的精心呵护下,花朵看起来依旧娇嫩欲滴,但也许轻轻触碰后就会变成粉末随风散去。
他们应当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也一样。车水马龙的城市里,我离开了最后一个为我点燃灯火之处,突然无处可去,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我走了很久,路过暗杀小队现在负责的地盘我曾经和他们去过的商场,路过大学的校园门口,路过水族馆和废弃酒店,路过还未挂上今年新的红色灯笼的寺庙,路过迪亚波罗和DIO最心爱的两家西餐厅……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个人,他像是黑夜中的帝王,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在这里相遇是注定的吗,他会是我一直所追寻的答案吗?地狱的引路人对我伸出手,唇瓣微启时露出獠牙和黑色的尖指甲暗示着他本身就像是一个恶魔,但恶魔不会有这样耀眼的金发,伪神的背后张开洁白的羽翼,可那是从真正的天使身上剥夺而来,他的双臂收紧拥抱住我仿佛翅膀收拢笼罩我的身影。
曾经我害怕DIO会吸干我的血,但现在我成为了众多自愿者中的一个,他这样的人一定知道为什么我会主动选择走向他。
他什么都知道。
等意识重新回到体内,再一次我来到他的房间,烛火点亮幽暗,金色的床柱和深红的帷幔遮挡了烛泪的视线。瓶颈与高脚杯相碰发出清脆的玻璃声,我躺在软绵绵的床铺里,点燃的熏香使人浑身放松,我把玩着复古枕套上金色的流苏,等待死神品尝完挥动镰刀前最后的一杯红酒。
金发吸血鬼倾身覆在我身上,右手放置于人类脆弱的脖颈,尖指甲抵在跳动的动脉上时,刺痛让我闭上眼睛偏头转向一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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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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