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发揉得乱乱糟糟的林谷猛地抬头,瞬间领悟,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OK莫得问题,就按你说的做。”
众人:“???”
七点整,预约通道开启,林谷手指落下——“No.1”!
廖青倒吸了一口气:“这么自信?”
林谷靠在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东京晨景:“嗯,寓意好。”
下午一点半,东京港区,一座极尽奢华的现代艺术风格宅邸展现在众人眼前。
星辰画馆门前豪车云集,长枪短炮的闪光灯追逐着来自全球的艺术名流,高品质的JOJO coser穿插其中。
五十隼人终于现身,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虽已年过五旬,精神依旧矍铄。
他接过麦克风,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欢迎来到我的JOJO同人盛宴!尽情挥洒你们的才华吧,让我看看,谁能画出最打动我的作品!”
林谷一行步入大厅,三层挑高的空间开阔无比。
五十隼人是个意趣高雅之人,此番他还邀请了歌手和钢琴家来演奏,林谷注意到展厅中央设有一个拜访着麦克风和钢琴的小型舞台。
“咦?沈姨大姐姐呢?”阿曼达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
林谷揉了揉她的金发:“别急,过会儿你就能听到她了。”
两点整,大赛正式开始。
参赛画家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进入特定创作区域。林谷捕捉到几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当下了然,迪奥还在盯着她。
远远的,她看到阿曼达跳起来给自己加油鼓气,廖青也把手拢到嘴边:“Number one!”
身后的门阖上,作画两个小时倒计时开始。
两个小时后,创作室的门开了。
林谷刚出来,阿曼达就撞进她怀里。
“林谷姐!林谷姐!”阿曼达仰着小脸,大眼睛扑闪扑闪,“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林谷顺手rua了一把她的金毛:“画成什么样子不重要,走,去看看大金主怎么点评。”
这时候田中一郎刚用瞬移能力偷吃了展台上的点心,正摸着又瘪下去一点的肚子凑过来,小声道:“首领,那边我已经搞定了。”
林谷简单应了个“好。”
展厅中央,五十隼人端坐在真皮沙发上。
高清LED屏同步展示画作,确保后排观众也能欣赏到每一个细节。悠扬的肖邦夜曲将格调拉满,受邀前来的艺术名流、JO圈大佬和媒体无不期待万分。
黑崎管家呈来第一幅画。
五十隼人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才一瞥,一口红茶就喷了老远。
“咳!咳咳咳!!”
不仅是他,前排几位眼尖的嘉宾也“唰”地站了起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嘶——!”
“What the……Holy Sheeeeet?!”
“八……八嘎呐?!”
林谷扶额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辣到你们眼睛了,但我作画水平就这么高,没办法。
就好像本来参观的是《蒙娜丽莎》,结果展出的是《光头强》,这种吃了翔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画面左边的看不出是人头还是狗头,身体就几根火柴棍,除了可以看出来帽子本体之外,其他部分都没眼看,旁边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蕉太郎”。
右边的勉强能认出是个人,额头上挡住半个额头的红发还在,重要的是花京院嘴的宽度是其他角色的三倍这一点掌握到了精髓。
说它不像吧,偏偏一眼就能看出来画的是谁,说它像吧,良心又隐隐作痛。
旁边题字“草京院”。
态度摆明了:我画了,你爱看不看。
一片沉默中,钢琴师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而后他就吓了一跳,弹错了一个音,是被骂声吓到的。
“搞什么名堂嘛?这分明是来砸场子滴!”
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资深艺术评论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屏幕的手指如同帕金森发作,“这是对JOJO这部伟大作品赤.裸.裸的亵渎!”
“我的承太郎SAMA!我的花花!”一位妆容精致的JOJO女粉捂着心口,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我的心,我的眼睛,它们好痛!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他们丑化成这样?我要昏过去了,快扶住我!”
“主办方是瞎了吗?这种作品是怎么通过审核的?拉低整个比赛的档次!必须取消她的资格!”
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眼看林谷就要被口水淹没,五十隼人终于顺过气来。他抹了一把嘴角,做了个“安静”手势。
“肃静!”黑崎管家立刻上前一步。
“这位新兴同人社的画师小姐,”五十岚隼人开口,语气出乎意料地平和,“你的作品非常独特,能分享一下你的创作理念吗?”
于是所有人看向林谷。
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等着看她如何圆场……
林谷:???
大哥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就是随便涂两笔交差,等着沈姨给你一键格式化记忆就完事了,你还上起艺术赏析公开课了?
不过内心逼逼不影响她面上稳如泰山,甚至微微抬了抬下巴。
林谷步伐从容走上T台中央,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诸位,你们此刻的愤怒与不解,我完全理解。因为你们只看到了表象的形,只看到荒诞的线条,却没有触摸到隐含的泣血控诉。”
她食指点向巨屏上的“蕉太郎”:“请看!这扭曲变形的轮廓难道不是对盗版周边产业最辛辣、最无情的讽刺吗?”
廖青睁大眼:“……”我咋没看出来?
阿曼达:“听起来好有道理哦。”
“唯利是图的无良商家可不知道承太郎的无敌源于对抗命运的黄金精神。他们只会用拙劣的模仿和低廉的价格去糊弄消费者,去亵渎英雄,这是对角色灵魂的践踏。”
她的指尖移向“草京院”:“再看这‘草京院’,那看似随意的几根草,难道仅仅是为了标识发型吗?”
廖青:“不是吗?”
林谷陡然拔高音量:“不是的,它是花京院典明的一生。”
廖青:“……??”
林谷的语气转为悲悯,“少年用十七年的孤独换了五十天的梦。”
“腐草为萤,何其哀伤?所以这幅画叫草京院。”
“那些只知道复刻他发型,炒作他CP,将他符号化的盗版商和肤浅跟风者,他们不懂。”
静。
所有人都被这解读干懵了。
原来不是艺术品不好,是我不懂艺术!
“啪!啪!啪!”
五十隼人起身鼓掌。
“好!说得太好了,一针见血!醍醐灌顶!这才是真正的艺术!这幅‘蕉太郎与草京院’,看似离经叛道,实则返璞归真。我喜欢!”
大佬带头鼓掌,还如此激动。懵逼的观众在从众心理和“金主爸爸说好就是好”的潜意识驱使下,也开始鼓掌。
廖青在下面悄悄对克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首领这嘴,死的都能说成镶钻的!”
克推了推墨镜:“语言是最强的替身。”
接下来黑崎管家送上第二幅作品。
一幅油画,细节爆炸,将花京院典明忧郁贵公子气质刻画得淋漓尽致。
此时舞台上的钢琴家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优雅起身鞠躬,准备退场。
一位身着素雅青花瓷旗袍,气质温婉如水墨画中走出的东国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舞台中央。她对着有些错愕的钢琴家微微颔首,仪态万方地站定在立式麦克风前。
悠扬婉转的旋律如山涧清泉,从她唇齿间流淌而出: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
“不论天涯~与海角~~~”
声音并不洪亮,却异常清晰,轻而易举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五十岚隼人和黑崎管家同时一愣,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节目单上有这个环节?没印象啊?
还有这歌手面生得很,不是预定那位啊?
临时请的?谁安排的?
不过这东国旋律……怪好听的。
两人都没太在意,大佬的场子嘛,偶尔有点计划外的小惊喜也正常,说不定是哪个想讨好隼人老爷的朋友安排的。
五十隼人跟着旋律微微晃了晃脑袋,重新将注意力投向那幅精品花京院肖像。
而此时画馆某个偏僻的洗手间隔间内,预定在第二环节登场的歌手已经被强力胶带捆成粽子,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细若蚊呐的呜呜声。
沈姨唱完了一遍完整的《难忘今宵》,并没有如众人预期般优雅退场,而是无缝衔接,又从“难忘今宵”开始唱起。
五十隼人刚觉得第二幅花京院眼神里的忧郁和发丝的飘逸都无可挑剔,正想和前一幅林谷的抽象艺术对比一下优劣,沈姨的歌声轻柔拂过。
他脑子突然“嗡”的一下,像是被橡皮擦轻轻抹过——
刚才那幅花京院的绝美细节……咦?怎么有点模糊了?颜色好像也淡了?
反倒是“蕉太郎”和“草京院”像两个精神污染源,在他脑海里疯狂蹦迪。
他甩甩头,端详着黑崎递来的第三幅作品,这是一幅力量感爆棚,将承太郎硬汉气质刻画入骨的肖像。
歌声的涟漪再次荡漾开。
承太郎那冷峻帅气的脸庞、健硕的肌肉线条……好像也没那么深刻了?
“蕉太郎”那贱兮兮的歪嘴笑和“草京院”潦草的杂草发型再次强势霸屏,而且细节似乎更丰富了。
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
沈姨的歌声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把五十岚隼人以及所有听众脑海中关于上一幅画的短期记忆咔擦咔擦裁剪掉了。
画作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晕开淡化,最终消失无踪。
曾经有个哲学辩题探讨艺术何以成为艺术。
有人认为作品本身就是艺术,无关欣赏者。反对者则认为,如果没有一双欣赏的眼睛,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挂在墙上也没有人会停驻片刻,因为那只是一块布而已,和墙纸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欣赏者对于作品的印象是成就作品的关键。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对所见之物产生印象,也就是带着情感的记忆,这样的记忆让人能向别人复述自己看到作品时的感受。
一传十,十传百,各种感受堆叠发酵,至此艺术诞生。
今天晚上,只有林谷的二创作品能成为艺术,因为其他人的作品都将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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