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满怀着报复的心理,【银水链】刚从水管进入到东方家的水龙头里。
安杰罗的眼前,那扇门就不讲理的、从树身上出现了。
缓步走出来的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黑发编成辫子系在脑后,红色的眼睛看上去略显倦怠,眼下的一颗泪痣点缀着清秀的面貌。她身着着白色的无袖衬衫和红色的长裙,还披着一层看上去总体面积略大的披肩——轻松自然的行为举止就像一个一般过路人。
她先看到了地上的尸体,表情没有惊慌和恐惧,却显露出了一丝挫败。
不过,藤森椿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态失衡。
“——片桐安十郎,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女性的声音安稳而沉静,听不出来想要追寻答案的**,也没有丝毫的好奇心涌动。
这是好事。
【银水链】已经附着在液体上,正要进入东方家的那个婆娘身体里,一时半会无法回收……在这种情况下,至少自己的所在地还没有暴露。
——只要杀死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女性的手按在树干上。
而安杰罗正打算冲上来——
咔哒。
有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男人魁梧的身躯突然一个踉跄,连带着想要扼住女性脖子的手也划了个空,狼狈的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按在了被血腥浸染的草地上。
那是一扇小小的、向内开的门,长度和宽度都很精准,正好把安杰罗的脚完整的吞了进去……
……不,那扇门真的存在过吗。
在眨眼之间,坑洞和空间都消失了,余下的只有丧失肢体的剧烈痛苦、就这么无情的冲击上了大脑,连带着视界都陷入一阵漆黑的模糊之中。
“我劝你还是好好忍住比较好哦。反正被发现的话吃亏的是你。”
女性温吞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达到了他的耳中。
他全力抑制着即将破口而出的谩骂和痛呼,硬生生的把嘴唇咬出了血——所以没注意到对方的靠近,也无法控制她将什么东西放在自己眼前的举动。
“……你看,这是你的脚。”
像是教导幼童般温和的语气。
“为了不让你跑来跑去惹人心烦,我弄断了它。”
“你这个混蛋娘们——!”
简直是自寻死路,她竟然跑到自己的拳头可以够到的距离——
但另一只手也挥了个空。
……不,没有挥空。
藤森椿正高高的扬起手,在自己的宽大披肩上打开了一扇门。男人的拳头正从这扇门中穿过,通过从地上再次出现的门,造成了安杰罗自己给自己的下巴一记重拳的荒唐事实。
男人眼冒金星的趴倒在地上。
“我不喜欢暴力。”
藤森椿放下了手。
“我并不是要站在‘暴力是不好的’这样大义凛然的立场上进行什么说教。我不喜欢暴力,仅仅是因为我不太擅长。”
即使在这种异常而血腥的情况下,她的谈吐依旧顺畅流利,甚至充满理智。
“人果然还是会比较喜欢自己擅长的东西吧?……像你,应该很喜欢杀人才对。”
脑中眩晕,几欲呕吐。流利的女声在耳中就像黏腻的糖浆一般流淌。
“——为什么呢?”
“你很聪明。连三流小报都会用你的高智商和残忍手段作为卖点:奸杀两名14岁少年,绑架勒索另一位,最后进行虐杀。据说家长看到的时候,甚至无法辨认出哪一具尸体是自己的孩子,数度晕厥在现场。”
“可是,你看看现在——”
女性弯下了腰,用钥匙的前端轻轻戳着对方紧闭的右眼。
男人因愤怒而奔涌的血流一时为止凝固。
那把钥匙。
一定是那把钥匙——
只要将那把“钥匙”插入物体之中,就会形成“通往某处的门”。
在生物进入打开着的门之后,飞速地取消能力……他的右脚就是这么齐整的断开的。
如果现在、她想着“通往某人的大脑”,将这把钥匙塞入他的眼球之中……
……【银水链】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因为本体预料不及的战斗,他的替身已经被那个小鬼关入了瓶子里。
“你很聪明。你会痛,也会流血,你恐惧死亡。”
藤森椿终于抛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杀人?”
……?
安杰罗并没有想到,这个下手狠厉、毫无感情的古怪女人竟然会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
杀人需要理由吗?
有些动物生下来就要啃食其他动物的血肉,有些人类天生就要用自己的**去支配他人的生命。缺钱就去抢,想要上就上,谁惹怒了自己就该死。
这对于他来说,是不需要用脑子去深思的事情。
他的思考只会集中在如何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这一件事情上。
所以他咬紧牙关、面色悲戚的开口:
“你这种生活优异的家伙怎么能理解我的理由……!”
“……”
钥匙前端戳动眼球的动作为之一滞。
即使处于血流不止的虚弱状态,安杰罗还是用手强撑着地面向上用力,在离开钥匙可及的范围、外加挺身之余、利用另外一只脚做支撑,失去脚面的腿带着流淌的鲜血急逼女性的面门而去!
——藤森椿径直蹲了下来,停滞的手指下降到地面。
旋转的浑圆血珠打在碧绿的茎叶之上。
断肢在草皮上激起一阵烟尘,划出一道几乎穿透土石的血痕。
地面被打开了。
……作为“门板”的地皮部分垂直向上,像盾牌一样坚实地挡住了男人的攻击。
“抱歉,刚刚一时感到想吐了。”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黑发女性低着头,像是加班之后发现小吃店关闭的社畜那样,为自身的处境而感到悲悯般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你原来只是仅为生存而压榨智慧天赋的三流,脑中除了自我中心什么也不剩的渣滓,到了这种关头竟然还觉得有人会试图理解你的自大狂——”
“行吧。”
藤森椿将手伸入门的那一端。
“……那我就试试。”
3.2
“……救命。”
玻璃瓶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吐出含混的语句。
那种东西并不是水。
承太郎先生这么教导过自己,那是名为【替身】的能力。
附着在水上的【替身】从下水管道潜入自己家里,并差点就进入了老妈的胃中——不,并不是差点,是“已经”才对——还好【疯狂钻石】的修复能力非常值得信赖,也幸好自己胆大心细……嗯,不愧是我。
……不过还是有一点古怪。
从老妈喝下那杯水到现在为止,这个【替身】不仅没有像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那样立即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反而乖的就像一只刚被放入水族箱不久的呆头金鱼。
直到现在,它才象征性的说了些什么话来证明自己的确是恶徒的精神的一部分。
……等等,它说了什么来着?
“……我在喊救命啊你这个耳背的小鬼!你他妈是聋了吗!”
“刚刚还打算杀人的罪犯在喊救命,脑子秀逗了的家伙才会真信吧白痴!”
东方仗助有力的反驳了对方的叫骂,还顺手把瓶子上下摇晃了几下。
“我是说真的!别摇了!我就在你家附近的草坪中间,经常有人遛狗的那里,还把那家遛狗的男人杀了!”
被装在瓶子的【替身】大叫着:
“——你过来我就把怎么获得能力的来由说给你听!”
3.3
——死是什么感觉?
知情者已经不能将其秘密告知于他人。
但好在人类还能感知疼痛,把这种难以忍受的感知作为预警机制,提醒身体已经濒临界限——
有人以痛苦为乐。
有人从他人的苦痛中获得快乐。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本来平淡的女声,在此刻竟然带着笑意。
看到了可爱动物的初中女生会有这样的喜悦吧。
买到了崭新游戏机的高中生会有这样的欣喜吧。
本来需要增加肾上腺素才能下定决心的冲动,在她身上,只是单纯的、普通的……
毫无疯狂、也无躁动的——
怪异。
“告诉我吧。”
“你认为,强者就应该随自己心意,毫无怜悯的屠杀、虐杀、滥杀。”
“但是现在,你的生命却拿捏在他人手中。”
心脏揪痛、眼前眩晕、呼吸不稳。
不是恐惧,而是因为……
——刚刚这个女人,真真实实的将他的心脏“掌握在手”!
“按照你的规则,那些孩子、那些人……包括这个人、这只狗,都是该死的。”
藤森椿用余光扫视了一下草坪上的尸体,甩了甩手——再怎么用力,手上的红色也无法褪去。
淡淡的微笑好似在温馨的回忆着。
只是从这个女人口中吐露出的语句……
异常。
不详。
——如同乌鸦在尸体上盘旋般的恶意预示。
“我很想知道,这个规则对你自己适不适用?”
人……
人是脆弱又愚蠢,只要露出杀意、给予痛苦,就会任由宰割、任由发泄的生物。
可是,如今。
……他所看到的景象。
……面前的这个家伙……
——到底是什么?!
女人还在饶有兴趣的诉说着。
即使有些雀跃,却依旧如同询问超市减价般的轻描淡写。
“不要装死。死掉会很无趣,所以我有特意留手。”
“告诉我吧。”
“——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甩掉手上的血珠。
指尖依旧是一片鲜红。
朴素的黑发女人垂下眼睑,弯起嘴角,温柔而和蔼地命令道:
“……我可是在试图了解你哦?”
“——给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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