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帕基与格瑞丝,以及负责现场取证的同事一起如约前往了路易吉的家中,正如路易吉所说,“案发现场”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东西,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保险柜上存在一些吉安卢卡的指纹——但格瑞丝觉得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东西。依照路易吉的陈述,吉安卢卡在这间房子里和路易吉共同居住了三年多的时间,这房子的任何角落存在他的指纹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保险柜的位置我并没有告诉他,而保险柜的位置也在衣柜深处。”路易吉不急不缓的前往厨房准备了一壶咖啡,“密码……我倒也不介意告诉警察,保险柜的密码是我取得驾照的日期,一共六位数,而我的驾照吉安卢卡每天都可以看到,甚至随时都可以取到。”
格瑞丝拒绝了路易吉的咖啡,戴着手套继续查看着保险柜及其周边的物品。路易吉在卧室门口补充道:“保险柜需要钥匙和密码一起才可以打开,保险柜的钥匙我经常会变更位置,最近的一次更换地点是在半个月前,也是吉安卢卡最后一次和我一起呆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我将钥匙放在了洗手台上的储物柜里,与牙刷放在一起。但给钥匙换位置的时候我并没有刻意的躲避吉安卢卡……毕竟我和他共同居住了那么久。他是个脾气暴躁的室友,如果我总是表现出对他的防备的话,他会大喊大叫,还会摔东西。”
钥匙上面的确提取到了吉安卢卡的指纹。同事将钥匙放进物证袋,并招呼阿帕基进行拍照取证。保险柜内部只有路易吉的指纹,但偷东西应该会戴手套,这并不能用于帮助吉安卢卡脱罪。取证的工作繁琐且枯燥,等每一处可能的地方都被拍照取证,并制作完调查笔录时,午餐时间都已经被错过去了。
“接下来我们应该去周边的首饰店调查一下吉安卢卡的消息。”阿帕基道,“吉安卢卡不会开车,而出卖黄金饰品后应该会获得数量不菲的现金,选择公共交通工具的可能性不算很高。”
格瑞丝翻看着随身的笔记本,补充道:“除了现金以外,销赃最有可能使用的应该是支票或者通过银行转账,我们还得去银行拉一遍他的银行流水。吉安卢卡才二十出头,并且没有固定工作,根据走访调查和他本人的说法,他至少已经有三年没有上过班了……哦该死那不就是他开始和路易吉一起住的时候吗?现在我完全相信他和路易吉是情侣关系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白养着毫无关系的人的吧。”
调查令的开具还需要时间,负责物证的同事先回局里整理材料,阿帕基和格瑞丝则走遍了路易吉住所周边几个街区内会收购黄金饰品的店铺。好在这项调查十分顺利,托吉安卢卡那出众长相的福,很快就有店员认出了照片里的青年,并精准报出了他出卖金饰的时间和被出卖的金饰详细信息。
“这孩子说自己的父母在外做生意,家里留下了那些金饰给他。因为那些款式有些落后的的饰品他看着不顺眼,就来找我进行收购。”被传唤到警局进行询问的店员是名中年女性,非常瘦,口齿清晰,“因为他一次性要卖掉好多件饰品,我一次性拿不出那么多钱,还向我的老板借了一些。对了,他还愿意以每克低于市场价两千里拉的金额卖给我,所以我是一次性把钱给他的。之后他还找过我几次,但因为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了,就把我的老板介绍给了他。”
“可吉安卢卡看起来应该并不富贵才对。”格瑞丝在笔录纸上飞快地写字,“你为什么认为他拿来卖掉的饰品不是赃物呢?据我所知他并没有提供任何的购买凭证。”
女店员耸了耸肩膀:“警官,有钱人总会有些怪癖,低调的富豪并不少见,我们见过很多穿着破烂的家伙在收拾和奢侈品上面豪掷千金。并且这个人从未否认过那些饰品不是他买的,他还当着我的面给他的母亲打了电话……他送来的黄金是真的,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份能够迅速变现的收入。愿意大批量低于市场价出售金子的傻瓜可不多见。”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销赃的做派啊……送走了女店员,格瑞丝灌下了一整杯咖啡,并被苦得五官全部皱了起来。还没等格瑞丝整理完全部的证人证言,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格瑞丝,吉安卢卡的律师找你!”
格瑞丝立刻从如山的证据材料和笔录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日期,吉安卢卡才被拘留了两天而已。他的家里人这么快就委托好了律师?好强大的执行力啊!阿帕基从格瑞丝的手里拿过笔录:“你就去吧,材料我来整理。”
格瑞丝点了点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拿起本子和钢笔,快步走进了接待室。刚踏入门口,格瑞丝就感到了一阵颇为熟悉的奇异隔离感,仿佛这个接待室与整个警局都隔离开来了一样,一瞬间所有的嘈杂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安静等待她的那名律师。
看起来很是高大,留着绿色披肩发的男人抬起了头:“你好,警官,我是吉安卢卡的律师,我姓格林。”
格瑞丝看清了对方的脸,非常惊讶:“绿老师?!你怎么来我的实习世界来了?是导师有什么别的任务要给我吗——等等,你不会是来催我的论文的吧!开题报告我已经交了!”
因为名字和发色而常被学生们称为绿老师的助教格伦·格林推了一把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来:“格瑞丝啊,你先别急,我不是来催你论文的。我这有个好差事要和你一起做,这个任务如果完成,我给你的实习行为分打八十分以上,你看如何?”
“我怎么不太相信老师你能这么轻易的给我打高分呢?”格瑞丝有些警惕的抱紧了自己的笔记本,“要我做什么?应该不是要延长我的实习期吧。”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恶魔,正经死神不会干乱七八糟的事的。”格林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点尴尬。他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了自己的律师执业证和授权委托手续,并将吉安卢卡的母亲的身份信息和近亲属证明一并放到了桌子上,“只是你需要帮我一起维护一下这个梦泡,哦,就是实习世界的稳定。不瞒你说,因为记录着各个世界不同国家和时代的法律及执法程序还有各种习俗和生活环境的光锥非常繁杂,一般而言,我们搭建梦泡的时候会根据实习对象生前所处的国家和时代进行匹配来导入记忆……”
“但是由于,咳咳,由于一些小小的失误,你所处的这个梦泡,导入的法律体系光锥并不是实习对象阿帕基所属的国家与时代的法律体系,而是你的。”格林顶着格瑞丝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愤怒视线,继续说着,“所以你的实习世界现在出现了一些bug,比如你在1998年的意大利使用了1996年才刚刚在美国出现的米兰达警告。本身这个问题并不大,但由于实习对象的职业原因,我必须让他的记忆不要出现错乱。”
格瑞丝面无表情地合上笔记本,作势要起身离开。
格林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求你了别走,格瑞丝,你是这一届最温柔的孩子了,你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扣掉一百年的奖金的吧!”
“这种事为什么都会出错啊!”恶补了很久执法程序的格瑞丝几乎要把笔记本摔到桌子上,“绿老师你就是那种会把宠物名字和主人名字写反的笨蛋吧!我因为执法程序和本来的资料不一样而熬了好几个大夜去学啊!”
“我错了格瑞丝!”格林以一种几乎是祈求的语气继续说,“我会给你的行为分打满分的!求你帮帮我吧——迪薇尔才答应我去约会我不能失去一百年的奖金!”
格瑞丝深吸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开始核对格林拿出来的授权委托手续和身份信息。律所的介绍信之类手续没什么问题,但格林的执业证里夹着一张律师费的发票,金额低到几乎难以想象。格瑞丝拿着那张几乎是白干的发票,看向了整理文件袋的格林。
“哦,你看到了这个?这就是我为了解决bug做出的一些努力。”格林见格瑞丝的动作停了,随口道,“你生前的国籍和时代存在为部分重罪的嫌疑人提供强制辩护的规定(注),但由于阿帕基的记忆中不存在这相关的内容,我需要在不存在的规定付诸实施之前先打断它。比如让吉安卢卡的家人先委托一名辩护律师。”
格林拿出了一份委托合同,关于委托费用的约定少得可怜,大概还不够买两一周的咖啡。除了格林的签字以外,委托人的签名歪歪扭扭,看起来写自己的名字都十分困难。
“吉安卢卡的家人们并不在意他的死活,我找上门去的时候他父亲把我赶了出来,说吉安卢卡是不是要进监狱与他的家人无关。”格林轻描淡写道,“只有他母亲拉住了我,这点金额是那个女人能掏出来的全部价钱,要知道我即使可以调整一些参数,也不能让规则完全不生效。说服律所的财务盖这个章可不容易呢,差点我就要在梦泡里因为恶意低价竞争而被吊销执业证了。”
注:我国存在强制法律援助制度,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的嫌疑人将会被安排一名执业三年以上的律师为其进行辩护。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的规定,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文本中,吉安卢卡的盗窃金额约合五十万元人民币,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到无期徒刑的金额区间。
《法律援助发》第二十五条规定:第二十五条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属于下列人员之一,没有委托辩护人的,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公安机关应当通知法律援助机构指派律师担任辩护人: (一)未成年人; (二)视力、听力、言语残疾人; (三)不能完全辨认自己行为的成年人; (四)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人; (五)申请法律援助的死刑复核案件被告人; (六)缺席审判案件的被告人; (七)法律法规规定的其他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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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关于存在bug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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