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葛终于学乖了。
一直到火车抵达佛罗伦萨,他除了呼吸就没再发出过别的声音。
“你们来了就好,”按时等在车站的佛罗伦萨眼线满脸疲惫地把准备好的车钥匙递交给了福葛:“我们的人手不足以支撑轮流监视的工作。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枪.支和弹.药都在后备箱里。”
车型是新款,车内连座椅都是崭新的,空间宽敞,令人满意。
福葛一言不发地上了车,我把地图递过去,用笔点了点其中一个画圈的坐标,意思很明显:往这里开。
金发青年看了我一眼,默默接过地图,发动了引擎,突然低声道:“我已经道歉了。”
我冷眼看着他,没作答。
“米斯达是我们重要的伙伴,我只是……担心他。”
呵,真想为他们亲卫队向国家请愿支持集体婚姻。
福葛看我就是不说话,有点烦躁,啧了一声:“你不是有朋友吗?应该明白吧,不希望朋友受到伤害的心情……”
我胸口涌上一阵恶心的感觉,还是说不出话。想怼两句但又不想搭理他。
福葛这就气了,双手紧抓着方向盘来了个急转弯,差点没把我甩飞出去。
他恨恨地嘀咕:“就你这样的混球,也只有米斯达能忍得了。”
我内心只剩一个想法:他怎么还不闭嘴。
见他还在骂骂咧咧自言自语,我倒头直接在车后座躺下,摸到了车上的眼罩戴好,再取出耳机把音乐音量调到了最大,盖过了福葛的叽叽歪歪,然后开始愁苦。
我早就后悔了,在火车上那时理应保持冷静,虽然揍了这个高智商憨批是很爽,可也等于变相承认了他抓到的是我重要把柄。
如果他把看到W照片的事告诉了其他人……那我就破罐破摔以这个借口劝退米斯达吧。
不得不说这狗男人的车技真是烂,去酒店不过15分钟的路程被他开得一路颠簸,我即使躺着都觉得头晕。
一直到感觉车停稳了我才坐起来,摘下眼罩和耳机就听到他说:
“……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他该不会自己逼逼了一路就没停过吧?
我看过去的目光恰好在后视镜中和那双紫色双眼对上了,福葛震惊地看着我摘下耳机的动作,顿时炸了:“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也没听?!”
……你妈的你谁啊,我奶奶都没你啰嗦。
我忍住了没怼,看着他气呼呼地下了车去后备箱拖行李。
晕车胸闷和恶心的关系我缓了一会儿才下车,迎面路边一辆飞驰过来的不长眼自行车把我带到了,拖着行李箱走过来的福葛抬头刚巧看到,伸手拉住了我。
因为惯性我朝他倒去,意大利的冬天不冷,但也已经不适合穿洞洞西装了,为了任务他难得打扮正常地穿了件蓝灰色的长大衣。呢绒的领子粗糙地蹭过我的脸颊后,下巴重重磕在了他肩膀上。
“你瞎吗!”福葛一把推开我,气冲冲地指责。
我瞎?他怎么不说骑自行车的人?
我懒得和他争执,转身直接穿过马路往酒店走,身后传来了某人生气跺脚的声音,很快我听到他拖着两个行李箱跟了上来质问:“你还在生气?为什么不说话?”
我没搭理他,看到了酒店边上的几个醉汉,其中有人注意到了我们,吹了个口哨,这是约定的暗号,我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酒店大堂。
时间已经是凌晨,除了我和福葛酒店里就只剩下了值班的前台小姐,身边的男人气鼓鼓地将我和他的行李箱一起拖到了柜台边放下。
“两间单人间。”福葛烦躁又简短地开口了。
年轻漂亮的前台小姐愣了一下,连查都没查一下,十分抱歉地回答:“不好意思,只剩下一间大床房了。”
我在一边刷手机,抬头只见福葛表情奇怪地盯着我,对上视线后他轻咳了一下,用刚才道歉时别扭的语调说道:“你也听到了,怎么办?……我可以睡沙发。”
沙发?睡地板他都不配。
我没理会他,把手机上翻找出的信息递给了前台小姐:“我有预定。”
从柜台里很快递来两把钥匙,我将其中一把扔给了满脸震惊和尴尬的福葛,终于没忍住用他看纳兰迦的眼神看着他怼了一句:“你是低能儿吗?不知道酒店可以预约房间吗?”
他看上去是想叫骂回来,但又没有,反常地紧抿着嘴唇露出了一点点委屈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地转身乖乖要去拖行李。
我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拉杆,抛下他往电梯走去。
“你去哪?”他在我身后喊。
我回头给他看了看我钥匙上的门牌号。
福葛顿时又炸了:“为什么你的房间在顶楼?我在一楼?!”
“要我提醒你吗?你是司机。”
“……伊莱德文,你妈的!”
之所以选择这家酒店,是因为任务提到的那群阿拉伯人也在这里。在非旅游旺季的时候酒店空房不足,极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包下了空余房间,这么异常的做法更加证明了交易有鬼。
我坐在酒店一楼餐厅的落地窗边,假装翻看着报纸,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那4个从楼梯间走出的男人,一一确认了他们都是任务照片上的对象。
就在这时有人拉开我对面的座椅,气冲冲地坐下了。
我抬头,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眼睛。
“昨晚睡得好吗,伊莱德文?”福葛满是怨气地问。
我照旧没理睬他,我不管睡哪里都不可能睡好,倒是他有什么可抱怨的,这是家五星级的酒店,就算一楼的房间也不会差到哪去。
见我还在无视他,暴脾气司机更加烦躁地开始重复类似‘我都道歉了’‘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你和米斯达在一起也这样吗’‘你他妈给点反应啊’这几句话。
我默默用报纸挡住了他的脸,一条黑蛇缓缓爬上了餐桌,冲着他嘶地吐了吐舌头。那是我的替身,没有什么卵用,好在替身范围远,安装监视器窃听器一类的工作倒是可以交给它。
既然是重要交易,酒店突然出现了我们,按常理对方还会再观察磨蹭几天,接下来的日子福葛就安静多了,他基本放弃了表演单口祖安相声,改用怨毒的目光注视我。
每天早晨阿拉伯人们都会集体走出酒店,傍晚天黑前回来。窃听器里听到的无非是有关赌场和石油一类的生意,连du品都不曾提到,我默默把有利于PASSION的信息一一记录下来,继续耐心等待着。
第三天的时候我们离开酒店换了家旅馆,对方终于放松了警惕,第五天时我确定了交易地点和时间。
奇怪的是,他们始终都称呼交易物品为‘那个东西’。他们花取重金,要向PASSION的盟友家族购买‘那个东西’,交给‘那位先生’。
任务要求不能暴露PASSION的身份,夺取交易物品,但又没提要查清楚交易的前因后果。
我的计划是等待交易结束在回程的路上单狙那四个阿拉伯人,抢了东西就让福葛直接开车回那不勒斯。
对方十分谨慎,雇佣了不少保镖,虽然费了点力气,但……
“你把人都打死了!?”我的暴躁金发司机怒气冲冲地指着一地尸体和血迹,冲我发脾气。
“不是还有一个吗?”我示意他看向抱着东西试图逃走的男人,给枪换了子.弹,“GIOGIO又没说要留活口。”
查清楚背后交易的人是谁,那就是情报部的工作了,我只按照文件上的任务指示做我该做的。
男人抱着怀里的箱子往偏僻的小巷拐了进去,我抛开福葛追了上去,紧跟其后朝他的小腿开枪。多亏了米斯达,我的枪法很好,一击命中后对方倒在了地上,惊恐地抱着箱子回头望着我,眼里满是绝望的泪水,不停卑微地念叨:
“求求你……饶了我,东西……给你,别杀我。”
他把箱子双手递给了我,我掂量了下,意外的轻,不像是白.fen,箱子是木质的,类似摆放红酒的那种,我一手举枪犹豫着是否要把活口带回那不勒斯,一手艰难地弄开了箱子。
里面摆放着一支精美古朴的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拿出箭,把箱子扔了,刚想逼问地上的男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陌生的声音:
——“把箭给我。”
那是个身材高挑、西装笔挺的陌生人。他戴着帽子低着头,看不清长相,双手空空,连枪都没有。
没有犹豫,我开枪击落了他的帽子,一头艳丽的红紫色长发瀑布般从帽子里披散下来,上面还带着奇怪的发霉一样的斑点。
……这号人任务文件里没有提过,应该不是盟友家族的人。
我正要开第二枪,长发男子已经出现在了我眼前,徒手穿入了我的腹腔。
鲜血飞溅开来,手中的箭矢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真可惜,”近在咫尺的人有着一双恐怖的绿色眼睛,带着如同帝王般高傲的眼神无情地望向我,声音冰冷:“乖乖把箭交给我,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我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疼得双膝发软,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肋骨之间的血肉清晰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痛楚。
越过面前人的肩膀,我看到小巷口出现了福葛的身影,他看过来的瞬间犹如被雷劈中般震惊,脱口而出地叫道:
“迪亚波罗?!”
迪亚波罗是谁?福葛认识他?
名叫迪亚波罗的男人绿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低头看向我:“你是PASSION的?”
我疼得无法回答,他还要用力继续穿膛的时候紫烟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不祥的烟雾正在向这边缓缓弥漫过来,迪亚波罗犹豫了一秒不到,放开了我捡起箭,迅速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我倒在血泊中,身后被我击中小腿的男人不知何时也早就死去。
紫烟无声地消失,福葛已经赶到了我身边,试图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推开了他,忍着剧痛艰难地开口:“追上那个男人,箭……交易的物品被他抢走了。”
我的任务失败了。
这是我第一次失手的任务。
“你快死了,伊莱德文!”福葛咬牙切齿地提醒我:“迪亚波罗不是那么简单的家伙,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送你去医院。”
他说着干脆俯身要把我从地上抱起来。
我拼命挣扎着用手肘撑着地面想要自己起来,根本就是徒劳,腹腔的伤口像盛开的不祥之花,血肉翻开,几乎贯穿身体的疼痛让我在意识消散的边缘来回反复,脑袋昏昏沉沉,只能任由福葛把我抱起往外赶。
深蓝色柔软却粗糙的呢质衣襟磨蹭着我的脸颊,让人禁不住晃神飘出了思绪。
……
已经多久了呢,这样被人抱在怀里。
我喜欢工作,因为战斗时从来不会想起和W有关的事。
所以现在我大概是快死了,才会看到面前走马灯一般凌乱的画面。
——“你听我说,昨天我和朋友出去吃饭,路上遇到了算命的人,他说我命犯桃花,一生有无数优秀型男追捧哈哈哈哈哈!我好开心呀。”
——“你怎么又挨打了,不过我也是,昨天和家里吵架了,我能离家出走住你家吗?我讨厌妈妈,她太严格了……但也不是真的讨厌,可为什么她不能多理解我一点?”
——“唉,我和我的朋友吵架了,他们不喜欢我和你说话,他们也不喜欢你……为什么呢?我觉得你很好,和你聊天很开心。”
那个银色头发满脸蠢样高高兴兴不停说话的人是我。
而始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听着的人是W。
终于他开口了,叹息一般无奈道:“伊莱尼,你真的好啰嗦。”
‘伊莱尼’是只有他才会用的昵称,这么开口后我就知道他并非真的厌烦。
果然,安静了数秒,浅金色头发的少年轻声补充:“但我不讨厌……我就喜欢听你啰里八嗦的。继续吧,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记忆中的我笑了起来,不是假笑,不是客套,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快乐的笑容。
是我丢失已经再也无法露出的笑容。
对于W,我一定是特别的,我如此坚信。
我生来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身边的朋友总是不由自主地喜欢和我倾诉分享烦恼与痛苦,因为我总能感同身受给予对方想要的安慰。
却从来没有人问问我想说什么。
我和W一定是相似的,即使他不曾主动开口,但只要是我说的话,他都在认真听着,然后说出他的理解与分析。
“我不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伊莱尼,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可如果你需要倾诉,我一直都在。”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我是多么想要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他。
可惜我不能。
……因为W讨厌拥抱。
突如其来的尖锐痛楚把我的意识拉回,我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面前的金发男人,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流露着静谧的悲伤正深深注视着我。
有一秒口中险些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但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不是W。
“GIOGIO?你怎么……在佛罗伦萨?”
我应该是被福葛送到了医院,这是个单人空旷的病房,暴躁的金发司机不见踪影,房间里除了我就是眼前的金发教父。
或许是疼痛产生的错觉,乔鲁诺眼中和W相似的神情早就不见踪影,他平静地看着我解释:“我坐直升机来的。”
……可恶的有钱人。
又是一阵异常剧烈的痛楚从腹部的伤口传来,我疼得头皮发麻冒出了冷汗,低头就看到乔鲁诺的手已经探入了血淋淋伤口,正在用黄金体验的能力进行治疗。
我快被疼疯过去了,虚弱地恳求他:“别治了,疼爆了,让我死吧。”
“我不会让你死的,伊莱……”他低垂眼帘,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好一会儿我听到他说:“我付不起你的死亡赔偿金。”
妈的。
我想要骂出口的脏话在到嘴边时因为想起了那支被抢走的箭,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了无力和低落的情绪。
“任务,失败了。”
“……嗯,我知道,福葛都告诉我了。”
“被你抓到了把柄,你可以替米斯达报仇了,借这个机会降我的职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乔鲁诺皱了皱眉,犹豫数秒后他叹了口气,突然说:“伊莱,对不起。”
“什么?”
“任务失败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确认清楚情报,如果早知道是和箭有关……我不会让你来的。”
我不懂箭是怎么回事,但我讨厌现在的氛围,于是回答:“不需要道歉。”
“……”
“你是首领,不需要道歉。既然是情报部的错,你可以……扣他们的奖金了。”
金发教父好像笑了一下,视线又从我脸上挪开,低头看向了我的伤口。
我听到他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可我偶尔也想……不作为你的首领。”
我刚想问问他这话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身后长着小翅膀的可爱金色替身又开始发动能力了。
真的疼爆了。
我两眼一黑,直接又给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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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了太多了给一瓶就够了,剩下的留给喜欢的太太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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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任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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