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黄昏

他们两个人站在农场的入口处,风中还带着农场中农作物的香气,拂过枝头,轻轻摇晃。伊萝温离自己的农场就差一步的距离,而承太郎就在她身后,静静地凝望着她。

黄昏落在他们的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了,影子被静静并排着,似乎也在证明着他们现在还在一起这件事情,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靠近。

原本凉爽的风此刻吹到伊萝温的脸上都是炎热的,像身处于不断冒泡的岩浆中心,她感觉自己脸上流下了一滴汗,原本镇静的纹丝不动的双手此刻有些微微颤抖。

“...嗯嗯!我也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大家一样。”伊萝温让自己努力变得沉着冷静一些。不知为什么刚刚承太郎的那一句话仿佛直接将她内心之中不解的地方全都解开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伊萝温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伊萝温忽然希望鹈鹕镇的巴士站台的巴士能够快些到来,带她去一个没有承太郎的地方,让她能够冷静下来——可是巴士站台已经坏掉很多年了,巴士不会来,现实总要面对。

现实就是承太郎并没有放过伊萝温,而是再一次地直接攻击,迫使她不得不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又说了一遍:“我喜欢你,但是和对大家的喜欢不一样。”

伊萝温的嘴角开始慢慢凝滞住了,有些皮笑肉不笑,她想用两只手捂住承太郎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承太郎用一种无比冷静可靠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喜欢你,我想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够看见你,希望你能够做着你喜欢的事情,幸福的生活着,我希望你的生活里能够有我的一部分,我也希望我的生活里能有你的一部分。”

“伊萝温,”承太郎轻声呼唤着农场主的名字,“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吧。”

她该怎么说?伊萝温不知道,她的心里如同一团乱麻,原本是一团乱麻的毛线,现在因为承太郎粗暴地拆开变得更加杂乱。

承太郎,

这是不对的。当你想要修剪月季的时候,你不应该直接把它剪掉,你应该先用酒精给剪刀消毒,然后小心翼翼地找一个角度,再剪短它,而不是现在直接拿个镰刀把它砍断。

当你想要接触一个表面上对所有人都好,但实际上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农场主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比起感情的开始,更容易迎来的是它的结束。

伊萝温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半片,这半片寒冷足以让她说出违心的话。天真的爱神不会明白,拥有无私之爱的人,不会为了谁而停留——尤其是那人,甚至都没有给她准备一束告白用的花束。

“我喜欢你,就像我喜欢大家一样,所以我希望你喜欢我,也像大家喜欢我那样。”

伊萝温的表情不再像明媚的阳光那样了,如无情的月光,这样的月光偶尔会照在你的身上,偶尔会被云层遮蔽。

月光是太阳反射在月球上的光,阳光与月光本来就是相似的。太阳可能属于所有人,但是月亮却绝对不属于你。

天边的色彩已经逐渐变得如血色一般的暗红起来,夕阳的红色平等地笼罩着所有人,他们在此刻拥有着一切,却也失去了一切,因为拥有,也就意味着失去。

从那人略显后悔的叹息化为不可察觉的风声之中,伊萝温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尽管她现在说的话离她心中真正想的要相差许多,但眼下这些话就是最合适不过的话。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伊萝温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平静,这份平静就像是她心中的那股永远汹涌的潮水,此刻终于平息下来的,那种惋惜而又不舍,虽然已经彻底平静,但她忍不住怀念以前那种不知将要去往何处的无限生命力。

啊,承太郎。

伊萝温默默心想,

我所敬佩的你,我所崇拜的你,我所喜欢的你,我想要征服的你,你现在让我觉得好失望,是爱神的作用,亦或是,你这杯浓厚的咖啡还是被被生活冲淡了苦味,现在的你变得陌生了。

“......”

承太郎难得沉默了这么久,平时他也喜欢沉默,但那些沉默,只是他不喜欢说太多话,此刻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他不敢相信自己从伊萝温的眼中看见了隐隐约约的失望。

该死的,他好像搞砸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些靠着氛围在学园祭后,努力地向他表白的女生心理想法是什么样的了。

他当初应该温柔一点地拒绝她们的。

为什么?这三个字像是在示弱,他说不出口,但是承太郎的内心确确实实又只想着这三个字,他能够预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拒绝,但是从伊萝温身上流露出的悲伤是他从来意想不到的,为什么她会如此的悲伤?

伊萝温难道不该像一个终于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玩具的孩童那样开心吗?他知道伊萝温对他是不同的。

“......”

这就是最后的沉默了。他们之间像是没有泛起任何涟漪的湖面,没有任何一个石头,或是小鱼能够来打破这看上去宁静的氛围。是的,只有他了,也只有她了。

承太郎看着伊萝温,比起他现在被拒绝了,他更想要知道为什么伊萝温身上会散发出那种淡淡的忧伤,他不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即使他记录了整整一本关于伊萝温的手账。

“不要难过。”沉默之后是莫名其妙的一句,承太郎望着伊萝温,不用多说,他也明白了。伊萝温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像喜欢大家那样地在喜欢他。

“...”伊萝温听到了承太郎的回应,低下的头缓缓抬起说道,“谢谢你,承太郎,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从来没有想到过喜欢你也可以当做被拒绝的借口。

伊萝温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回到了自己的农场,刚刚买的那么多种子,还等待着她的耕种。

承太郎停留在原地,他好像知道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但是只有那么一点。

*

承太郎回到了自己的木屋之中,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到行李箱之中,一本黑色的手账本掉落了出来,外皮是用皮革制作的。承太郎的手静静抚触着这个本子,他在上面写了很多关于伊萝温的事情,一开始只是作为观察,但是到了本子的后面,他把自己的感情也写进去了。

他不会后悔,无论这份心情有没有传递给对方,但是当初总是好的,没有错的。于是黑色的本子也被他一同放进了行李箱之中,他将不会忘记——

突然间,本来安静的过分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窗户被轻轻打开的声音,与行李箱拉链唰的一声重合在了一起,像是承太郎的幻听。

他坐在床沿,看着窗边那被月光照着的一小角落放着一封信,承太郎站了起来,靠近窗边,将那封信打开。

一封信的文字可以看出写信的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字写的好,就说明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十分用心的,字要是写的不好,就说明写这封信的人心里很乱,那么现在是哪一边呢?

这封信用的是粉红色的信纸,承太郎将这封信从窗边捡起,他意识到,这应该是今年花舞节专用的邀请信——作为舞伴确认的凭证,他记得这些也正是因为在前不久伊萝温跟他提起过这件事情,那个时候他们彼此都很确定,在那一天他们会一起跳舞。

他怔了一下,把信抽出来。纸边被压得有些卷曲,上面用熟悉的圆润字体写着他的名字。

“这是...?”承太郎知道这是什么,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封信还会送到他手上。

他的手停顿了几秒,才慢慢拆开。

这封信并不长,但是前面的内容用的字体是写的花体字,伊萝温并不擅长写这种字体,但是这次她写得很好,简直像打印出来的一样。而信的后面则看上去有些凌乱,像是一个赶在截止期之前才勉强完成,交上作业的学生。

很难想象一份信上会出现如此截然不同的字体。

【承太郎,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在花舞节那天和我跳一支舞。】

这行字被划掉,又重新写了几遍,凌乱的墨点彰显出写的人有多么的纠结,墨点在信纸上晕染成了几朵小花,真好看。

落款的地方,是伊萝温的名字。

承太郎眨了几下眼,有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又重新读了一遍,是真的。内心突然像是被小鹿猛地撞了一下,直接给他撞进了伊萝温的农场。

是真的,她是真的喜欢他,而这这个事实让他感到莫名的有些悲伤。

承太郎慢慢地重新坐回了床边,把信贴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压在心头上的巨石终于落地,又像是在处刑台上的他终于见到镰刀的落下。

行李箱被承太郎又打开,拉链半阖着,外面的星光开始一点一点亮起来,像是照亮了他内心的黑暗。无论如何,他已经见证了,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嗯……这章是我写的真的非常非常纠结的一章,对我这个喜欢写沙雕的家伙来说,很复杂…但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后面会从承太郎主动变为伊萝温主动。

女主的性格在我一开始设定的时候,就想了很多,身为农场主,她一定是平等地爱着所有人的,这样的人设对我来说很难想象,不过到现在好像也有了一点头绪。

正因为她平等地爱着所有人,当她发现自己对某个人有偏爱的时候才会对自己的感情感到疑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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