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不勒斯之海8

攀上捷径、掌握权力是大多数野心勃勃者的通病,三河认为那样的选择很无趣。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知道财富、权力、声望是世界上最无穷尽的东西,人的野心无法被填满——因此讨好她的两位恶人并没有得到她的青睐,反而是沉默严肃的承太郎吸引了她。

年轻时的空条承太郎又为什么选择了三河美穗?

在大部分人看来,无论是青年时还是成年后,他一直是冷静而内敛的。

而三河——她从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做事不计后果的小坏蛋。

他为什么被她吸引了?

在1987年的印度初见三河时,空条承太郎才刚刚成年,三河那种与众不同的矛盾吸引了他,她的谜团肆意又迷人。

那种迷茫、困惑又因为“能力”而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像初次踏入草原、脚步踉跄的小狮子。

征服聪明的女孩是男人们的本能——年轻人的热情往往是迅速燃烧并无需理由的。

承太郎并不知道三河的过去,他能体恤理解她的忧虑,但他没想到——她是不愿安定的小混蛋。

1999年的意大利,三河站在那不勒斯街头注视着他,他再一次见到了三河那种熟悉的、下意识的娇嗔,她可爱的惊疑与不安让他寒战——假如她是糖块,她会甜的令他吞掉舌头。

越是沉默冷静,越容易被未知引诱。承太郎也是这样的。

——这是占有欲。

三河的自我怀疑与否定唤起了他对她的占有欲、疑心、爱情——明明是理智冷静的成年人,他的心境却回到了1987年的夏天。

——那个冲动、矛盾,肆意挥霍时间与青春的十八岁。

在这一刻,承太郎认为:无论不安分的小混蛋犯下了什么蠢事,他都会原谅她的。

---------

三河的问题又是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Dio是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恶人,她也不是轻信Dio的小白痴。

但她还是改变了恶人救世主的命运,出发点仅仅是“有趣”。

——这种随心所欲的想法当然是不正确的。

也并不全是她的错误,在埃及时,她对世界拥有错误的认知,认为一切都是幻想:在自己的世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算是什么错误呢?

——更不用说迪奥·布兰度其人博学多才,待友人体贴而深沉。他的目标明确充满野心,最初与三河交好的目的非常明确:寻找盟友,杀死敌人,活下去。为了博取三河的信任,他甚至能全盘托出黑暗而罪恶的过去。

正常人的人生是一段拥有结束的旅途,可三河美穗的人生是莫比乌斯环。

因此她觉得Dio的野望很有趣,她愿意帮助他一次。

为了使荷丽女士有足够长的时间适应她的替身,她将迪奥布兰度从埃及带走,回到了1999年的杜王町。

在这十二年里,她的“意志”和她一样选择了承太郎,他们拥有了徐伦。

她只是没有料到Dio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她以为他是不敢的。

三河美穗没有保留的、直白的向承太郎坦白了自己的经历。

他是她的“意志”所选择的人,是徐伦的父亲,他应当得到三河的坦诚。

默默听完了三河的倾诉,昭和男人只是拿起了自己的帽子,做了一个和十二年前几乎一样的动作——

他将自己的帽子扣在了三河的头上,帽檐几乎遮住了三河的大半张脸,遮盖了她的忐忑不安,也弄乱了三河柔软的头发。

“……我明白了。”

他用一种成年男性稳重而包容的语气安抚了她。

承太郎并没有责怪三河什么,她在某一种程度是“混乱”的:她的自我认知、善恶观、价值取向从一开始就异于常人。

……他早知道这一点了。

不然他也不会在埃及那个天高地远的鬼地方……骗到她飘忽不定的心。

承太郎接受了三河的不安与坦率。

——她曾以为世界是虚构的。

——Dio告诉了她真相。

——她的能力令人们无法承担。

——人们本该惧怕她,或是追随她。

他伸手替三河把碎发挽到了耳后,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

——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找到了她,她仍旧是属于他的。

他的一只手握住了三河的手腕,轻轻将三河的手背到了身后,挽着她的腰,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

“小混蛋。”

他轻声的、直白的对空条夫人说出了腹诽。

三河放松了下来,闻到了承太郎身上熟悉的木调香水味道,沉沉的松木中带着一点鼠尾草清甜,像是干燥海风中炸起的火星,她恍惚自己是回到了港湾的小船。

昭和男人在这一刻蛊惑了她。

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情况下,三河看待“亲密关系”的态度是消极的。

人类懒惰、善变、自私又残忍,在大多数时候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目睹的越多,越能理解人性的缺陷。

把情感寄托在他人身上是浪漫又不理智的。

但空条承太郎总在展现他的与众不同。

---------

傍晚六点钟了,徐伦和乔鲁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意大利儿童片,承太郎则在书房整理着工作笔记,三河听到街上踢球的意大利孩子在向他的伙伴大声告别,他几乎是叫喊着:“Arrivederci!(再见)”。接着他喊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太有趣了,三河站在阳台上,双手抱胸注视着街头的孩子们奔跑的身影,这或许就是孩子们热烈、直白的情感。

‘再见’代表着他们将会下一次见面,不只下一次,同样是无数次,稚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他们能见许许多多面。

他们还很年轻。

就像三河与她的徐伦那样,就像三河与……承太郎一样。

“时间”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三河曾在“活着时”与别人谈论过生命,和一些人的顺其自然相比,她对“寿命”的概念非常执着。

更不用说她死去过一次。

而在这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无论是杜王町还是埃及,无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哪个时间节点,三河美穗对这个世界都是全新的。

她与徐伦拥有无尽的时间,但承太郎没有。

这是不公平的。

只要我想,他是不是能永远陪伴我呢?

透过玻璃推拉门注视着承太郎,三河几乎是毫无负担的、轻佻的这样想着。

她能够赋予他漫长的寿命,没有人能抗拒她的力量,承太郎当然也是这样。

但是——三河喜爱着承太郎的性格与品质,她不想令他失望,因为——她会——吓坏他的。

三河垂下了眼帘。

她甚至想在承太郎的记忆中永远保持纯真与善良。她猜测令一位英雄“永远”爱自己,物理意义的“永远”——会是非常幸福的。

迪奥·布兰度和空条承太郎知道她是什么,陌生的意大利青年也知道她的特殊之处。恶人们在认识她的本质后认为:她能够剥夺人们的生命,也能够赋予人们力量与权力。

恶人忌惮着她,也渴求着她。

……在他们眼里,我是无所不能的。

她靠在阳台的护栏上,挽在耳后的头发滑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脸颊。

下一刻,她的“意志”令那不勒斯港湾的冷空气向下,温差产生对流,倏然刮起的阵风将遮住她视线的头发吹了开来。

笑意出现在了三河美穗的眼中,她撇开了那簇恼人的头发,甚至没有抬起手腕。

空条先生正在书桌旁整理着笔记,丝毫没有意识到远处的三河美穗——脑袋里全是些什么危险奇怪的想法。

——也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注意到了三河的身影,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空条承太郎的笔记本里不只有海洋生物的研究记录,偶尔也会写一些记录生活的日记。

三河走了过去,歪着脑袋阅读了两行文字,惊讶的望向了承太郎。

——他在写的人是她。

他的文字是纪实风格的,三河美穗是他笔下的主人公。

他区分了三河曾表现出的能力,标注了哪一些在使用时需要避开人群的视线。

“为什么要写这些呢?”

三河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从一旁探头读着他写的文字。

“我很担心你。”

承太郎压低了声音,语气迁就又平缓。

“我需要了解你,也需要保护你。”

正因为坦诚,昭和男人的声音格外温柔。

下一刻,三河听到了门口的脚步。

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乔鲁诺把头探了进来。

他郑重其事的询问三河和承太郎想不想来楼下尝尝他和徐伦出门买的意式杏仁饼 (Biscotti Amaretti)和炸奶酪卷(Cannolo)。

他在承太郎的面前依旧有些拘谨。

但在下楼前,‘黄金体验’却悄悄拉住了三河的衣摆。

“母亲……不,三河。”

乔鲁诺站在三河的身后,小声试探着。

“我永远爱你。”

三河呆了呆,笑了。

她能明白乔鲁诺的顾虑。她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拥有自己的生活,他担心她会弃他而去。

“我也爱你,小家伙。”

她伸手捏了捏‘黄金体验’金属质感的脸颊。

呼——

乔鲁诺小心翼翼舒了一口气。

幸好她也是爱我的。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流露出了少年人的活力与欣喜。

……要是不叫我“小家伙”就好了。

我会快点长大保护她们的。

……

“パパ(爸爸),快—来—吃—点—心!”

楼下的客厅里,小徐伦仰着小脑袋,蹦蹦跳跳的举着勺子向承太郎比划着,甜甜的拉长了声音。

“……承太郎先生 ,我可以称呼你为Stepfather(继父)吗?”

犹豫了片刻,乔鲁诺迟疑着对承太郎开了口。

承太郎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

从三河的叙述中,他已经知道了这名金发意大利小子的身份——他是Dio的儿子,二分之一乔斯达的血脉。

因为替身使者间血缘的吸引,他被三河捡了回来。

或许是文化差异,还没见过几面,他就已经试探性的开口叫他“继父”了。

……事实上,乔鲁诺并不觉得“三河离开他的生父拥有了新的情人”是什么坏事。

在意大利人眼中——情感纠葛是个人魅力的体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就发生在十四世纪的意大利东北部,大多数人都觉得:拥有魅力的女性应当得到优异异性的追求,这是“天赋人权”。

欧洲国家一向如此,譬如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在世时拥有不下七位情人:假如情妇不具有贵族爵位,国王甚至会册封她为女公爵、女侯爵或女伯爵。

——那种热情到了放肆的习惯延续至今,哪怕到了现代社会,意大利人、法兰西人的感情仍然浪漫肆意又奔放大胆。

东亚人却内敛、斯文而含蓄。

事实上,乔鲁诺·乔巴纳的辈分比他的外祖父还大。虽然称呼不太对,但这是乔鲁诺自己的意愿,承太郎并不会指正。

他会等乔鲁诺成年后再告知他乔斯达家族的渊源。

此时此刻,他只想先把徐伦塞进他嘴里的一整只奶酪卷艰难的咽下去。

---------

三河美穗在第二天清晨迎来了不速之客。

显然Dio引起的麻烦并没有在他离开后得到解决。

“很高兴见到您,Ms.”

这是一名黑色皮肤的神父,身着神职人员的深色长袍,虽然说着英语,却能听出并不是英语母语人群:发音不是很清晰,辅音读的很重,有一点意大利北部地区的习惯。

“我的友人,他一定让您困扰了。”

他的脸庞非常端正,白色的头发被剪的很短,神色忧郁又有些怪异的虔诚。

“他曾称您为‘弥撒圣祭’,但只有亲自相遇,才能意识到您的力量。”

他谨慎的露出了笑容。

三河立刻想起了这个熟悉的词语:‘弥撒圣祭’(The Mass)

——那是Dio心血来潮为她的“替身能力”取的名字。

弥撒圣祭是对十字架祭祀的重演,纪念耶稣的牺牲。

“不应该用“弥撒圣祭”描述您。”

“那种力量,”他的声音虔诚而低沉,“您更甚‘无染原罪’。”

他的用词十分微妙笃定。

“您的姿态是如此真实,就像真实的人类一样。”

……他竟然认为三河美穗并不是人类。

三河为这种奇怪的言论高高挑起了眉毛。

‘圣母始胎无染原罪’是天主教的教义,东正教和几乎所有的新教教派都不接受这个教义。

天主教义中,人一出生就有原罪,是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犯下偷食禁果的罪,只有玛丽亚没有人类所属的罪恶,是神圣的主保。

——而‘无染原罪’专指圣母玛丽亚。

三河意识到他是信奉天主教的神父。

“恩里克·普奇。”

黑皮肤的年轻神父念出了他的姓名,食指从额头至胸口、左肩到右肩的顺序划了一个十字,深色瞳孔中的十字星轻轻颤动,用狂热的、祷告似的目光注视着三河。

三河礼貌的后退一步,开了口:

“抱歉,我是无神论者。”

——是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但在死前,她是一名纯正的无神论者。

她在想,他和Dio的目的或许是一样的。

她透过皮囊直视着年轻神父的灵魂——

披着神父皮的利己主义者。

他直白的目光令三河美穗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在这一刻,普奇神父清楚的明白:假如他的友人判断正确,那么面前的女人将左右‘规则’,她能满足世人的妄想。

人间帝王也好,全新世界也罢,她是唯一不同的一个。无论用什么方式得到她,获胜的那一个……能得到改变世界的钥匙。

他注视着三河,就像注视着新世界的神。

2021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那不勒斯之海8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