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英道的暑假开始的很早,但也结束的很早,结束并不是因为开学,而是因为见习,不是什么高级核心的职位,但用秘书室的话来说是怎么边缘也边缘不过洗碗。
秘书室统一安排,今天跟迎宾明天站前台后天还要跟着客房服务换布草,他不怎么对工作同僚耍威风,好像已经过了对着经理威胁他再絮叨就要丢工作的时期。
他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做事情,偶尔和同班的同事搭两句话,虽然本质出发点都是为了稳住酒店的上下员工,和他从初中开始洗碗的用处是一样的。
一周五天工作日,参与的工作最靠近核心管理层的是做会议记录和给会议室备品,结束以后崔英道偶尔会去明秀那里。
明秀的工作室还是老样子,出国前因为明秀高考落榜的事儿赵爸发了好大的脾气,明秀靠松口明年去国外留学才守住了那些照片,目前gap中的摄影师大人一边学语言一边兼职做起旅游摄影博主,在自己的社交帐号上晒一些自己拍的照片,几千粉丝,小有名气。
“下班了啊崔打工!”明秀把眼神从电脑屏幕上拔出来看了看门口进来的人问候一句。
“今天是翘班~开会结束的早。”崔英道心情美好在他旁边坐下。
“遇见什么好事了吗语气这么雀跃?你爸同意明天就把酒店过继给你吗?”明秀把视线转回去继续整理照片。
崔英道用手撑着一侧脸颊看向他:“等有那一天我一定第一个通知你。”
“通知我干嘛?”
“酒店还缺一个门童,你可以来。”
明秀斜他一眼,崔英道笑着回应。
“不说这个了,晚上吃什么?”崔英道一拍手表示话题翻篇。
“今天?今天我要回家,家族聚餐,你要来吗?”明秀把整理好的照片上传博客。
“算了吧,你爸不是特别讨厌我吗?”崔英道起身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水。
明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探出脑袋:“啊对了,金叹前两天回来了。”
崔英道拧开瓶盖的手一顿,动作下意识停滞一秒:“啊...是吗。”
“事实上...我前两天在他家门口遇见他和车恩尚了...”明秀语气说得吞吞吐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崔英道的脸色。
崔英道看着他,眼神又像是透过明秀在看话中的某人。
明秀继续说:“其实我本身也想去打个招呼的,毕竟都这么久没见了,但是我光看见车恩尚好像给了他什么东西就上车走了...”
崔英道拎起头盔出门,徒留明秀在身后大喊:“去哪啊!你还对她有迷恋吗?!不要这样啊!初恋是不可能成真的!”
崔英道拨通了那个将近半年没有打过但是依旧因为星标而留在上面的号码,几声机械嘟声后电话被接起,听筒那边传来女声:
“崔英道?”
“你在哪?现在见一面吧。”
车恩尚挂了电话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把笔记本合起来收进背包里从图书馆向外走,电话里不方便指路所以车恩尚和他约好在大门口见。
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崔英道那辆陌生又熟悉的摩托车很张扬地停在门口不远处,颀长的身影靠在车上因为看到她的身影站起来,像是在等待她向自己走来。
“什么事啊?”车恩尚看他有点凝重的表情开口时还带了点紧张。
崔英道的手有点无措地摩挲着裤缝,因为车恩尚注视的视线而背到身后,他清了清嗓子开口
“......你见过金叹了?”
车恩尚无语到极点,就因为这个在电话里用像是天塌了一样凝重的语气要求见面,还让自己早早放弃了好不容易在期末周约到的图书馆自习位,她快气晕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没好气。
“你们说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啊?”
“......”
崔英道现在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不知从何而来,发不出来也浇不息,虽然吃飞醋的事儿以前干过不少,但是时至今日身份不同吃起来好像感觉也不同。
“就因为这个你喊我出来!你倒是放假了!你知不知道期末周了自习室很难抢位置啊!”车恩尚好生气,气到好想照着他摩托车来一脚,但是感觉摔出个好歹赔不起遂只能放弃。
崔英道没料到这是一个什么发展,但是总感觉自己并不是占理的一方,气势逐渐弱了下去,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些。
“我就是想问问...”
“问什么?我和他说什么关你什么事啊!你是谁啊!”车恩尚还沉浸在复习大业被打乱的不满中,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她在前面走,摩托车在后面慢慢溜,发动机的声音一直紧随其后。
“生气啦?”
“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哎呀我不问了,我请你去吃饭当赔罪好不好?”
“你停下等等我呗,这样溜着走真的很累啊...”
车恩尚忍无可忍回头咬牙切齿:“吵死了!”
“谁吵啊?”
“你的车和你!”
崔英道熄了火,车恩尚的耳朵获得了片刻安宁。
“反正你今天暂时也复习不成,一起吃饭吧?我请你,就当是给你道歉。”
崔英道此刻的样子真的很乖,顺下来的刘海和故意摆出的可怜相,手里抱着另一个头盔发出邀请,车恩尚蹙眉,伸出手做一个很绅士又乖巧的邀请动作。
好吧,就当是看在饭的面子上。
崔英道往往会先车恩尚一步下车,伸手将她扶下来,然后顺势帮她解掉头盔的帽带,以前为数不多的几次乘车他也都是如此。
但这次不同,在崔英道喊出“等一下”的同时,车恩尚已经扶住他的肩膀起身下了车,试图绅士行为失败的小崔感觉有点尴尬,只能摘下头盔后故作自然地顺了顺自己额前的刘海。
我去,这个刘海可太刘海了。
晚餐依旧是面,崔英道本来提议去吃点贵的补充一下能量,但是车恩尚回绝了,不是故作矜持,而是连日来的课业高压让她暂时也没有胃口,清淡些的更适合现在的她。
崔英道无所谓,有人陪着吃饭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吃什么他都可以接受,小心翼翼地帮对面人水杯里倒满水,看她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很自觉地又倒满。
“这么看我干什么?是不是还想问我和金叹为什么要见面,说了什么。”车恩尚喝完了水终于顺了顺气,一抬头就看到对桌低眉顺眼捧着水壶的样子抿了抿嘴掩住笑意。
崔英道听她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很做作地吹一声口哨表示他不在意。
“二夫人生病了,想吃我妈做的小菜,我送些过去而已。”
“唉,都说了不问了你现在又告诉我!”
“我不说你又会一直问我,像以前一样不停问,不愿意听也行,那你把刚刚听到的话抠出来还给我。”
崔英道放下水壶捂住耳朵摇摇头。
车恩尚无意间撇到他食指不自然的弧度,仔细看了才看到是伤口的痕迹,她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问道:“那里怎么了?”
崔英道闻言有点迷茫抬起手才发现刺痛的来源是前两天被摔碎的杯子碎片划伤的伤口又裂开来,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前两天干活的时候划伤的,应该是不小心又裂开了,没注意到呢。”
车恩尚在背包夹层里取出创可贴递给他,他很自然地把受伤的手指伸了过去,只换来一个巨大的白眼。
“干嘛,你帮人就帮到底不行吗?我左手不好用。”
车恩尚收回手,将包装撕开,小心翼翼地将创可贴贴在他的指尖,然后一边作势检查有没有贴好一边指尖用力狠狠一捏。
在崔英道的一声痛呼里两碗面被端了上来,车恩尚吃得很开心,崔英道翘着手指拿筷子也吃得很开心。
车恩尚今天轮休,不用打工,送她回去时天色还不算很晚,摩托车熄了火,两人在街角的便利店买了雪糕,一边吃一边向车恩尚家的方向走去。
崔英道偶尔提提瑞士生活的无趣,车恩尚三言两语提提大学的琐事,两人很默契地都没有提几个月前的事,只是通过只言片语交换了对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空白。
葡萄冰吃到剩下最后一口,车恩尚也到了楼下,车恩尚抿起嘴巴挥挥手做告别,下一秒却被拉入他的怀抱。
“等一下我会放开你,所以现在麻烦你听我说话。”
他的声音传来,在怀抱里听起来反而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她闻到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气味,是在那个沿海小城警察局里他拥抱自己时身上的气息,混着刚刚吃过的葡萄冰棒的甜味,在夏夜里交织在一起。
“你知道的车恩尚,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你,之前给你带来负担的事我很抱歉,我不会再做,我也知道你到现在还是不喜欢我,但是...至少考虑一下我,金叹也好,别人也好,如果你整理好心绪准备重新接纳一个人,至少考虑一下我...好吗?”
一句好吗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说出来,带着一点颤抖与嘶哑,车恩尚有点懵,半响才开口
“你吓到我了...”
崔英道如梦初醒般放开还扣住她肩膀的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回得体的社交距离。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也很唐突,但我觉得至少应该让你知道我的...”
“不是,我是说你刚刚吓到我了,我的冰棒蹭在你衣服上了!”
崔英道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车恩尚没等他作答,只是趁他分神时拎着那支只剩下一点点的雪糕飞一般逃进楼里去了。
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手里捏着棒冰棍的车恩尚有点紧张地朝楼下看去,看到那个人还站在原地,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冲自己挥挥手,然后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说:晚安,做个好梦。
在某个夏夜崔英道的某件高价T恤因为沾上了一团没有办法洗掉的色素糖水而报废,但是崔英道还是细心地单独搓洗了好几遍那团紫色的印记,最后把它放进了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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