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崩裂成黑白的粉末

“……”

彭格列未来的十代目是个爱哭鬼!

我气急败坏地下定义,在心里大骂一通。先骂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动不动就哭!接着骂我才不是那种心软的人不是你哭一哭就会动摇,最后我在心里大吼出声你这家伙还不放开我我让你好看哇!!!

“……”

现实却是沢田纲吉啪嗒啪嗒掉眼泪,在我的侧脸、在我的脖颈、在我的衣服上,这些沉重的液体渗透进布料,滚烫地将我的皮肤都烙印出痕迹。

——而我就这样被封印住了。别说四肢躯干,就连嘴唇都像是被涂了胶水,怎么也说不出轻飘飘的伤人的话语。

他的手臂像抓娃娃机的夹子——如果真的是就好了好歹那样还能松一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我,然后把我这个可怜人抓得紧紧的。

提问透过布料传递过来,他就像一团热烈的火,一片明亮的太阳,我的犹豫、我的畏惧、我的茫然,都在他的拥抱中蒸发殆尽。

此时此刻,我再迟钝,也能意识到我的承认对沢田纲吉有多重要。

……或者说,我这个人,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我蠕动着嘴唇:“那个……那个。”

“对不起啊,”我想了想,小声地说,“我不知道你……你这样想念我。”

我只是模模糊糊知道我和人有约定。模模糊糊知道或许我和人有仇。但我对后者的认知深刻过前者:我认为仇恨能让人记得更加刻骨铭心——想想吧,过了七年,我复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捅死我的仇家!

所以我更倾向于隐瞒这十三段曾经附身其他人的经历。虽然可能会毁约,但我乐观地想,总不会有人对一只鬼念念不忘呀、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沢田纲吉的反应却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他很想念我。

这样浓烈的想念被捧到我面前,我又不敢置信又彷徨,生怕是错觉,没准他是出于其他目的来做这些。

眼泪偏偏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珍贵的东西。无论如何它也不会说谎。

所以沢田纲吉想念我。

……那么,是我毁约了。

“对不起,”我又认真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更大了一点儿,该道歉的时候我绝不会含糊。

然后我说:“我们重新认识一遍吧?”

“沢田纲吉。”

他全身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了我,退开两步。

我们四目相对,有些昏暗的楼梯间,少年的眼瞳像琥珀,里面凝固着为我振动羽翅的时光。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伸出了手:“我是Z,也是朝暮雪。阿纲。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温热的湿漉漉的手心和他这个人一样。

他没有马上回答,看了我好久,久到我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他才慢慢说:“Z……阿雪。好久不见。”

他的声线从颤抖到平稳,少年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最后一个音节吐出的时候,我觉得他的视线就像猎人的捕兽夹,咔嚓一下合上,把猎物牢牢抓住,咬定离手,再也不会放开。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嗯,我想,日本这时候还是有点冷了。

·

重要的问题说完了,接下来是不可避免的细枝末节问题,我们开始往教室的方向走。

我说:“你要负责我衣服的干洗。”

我狐疑:“除了眼泪,你不会还往我衣服上抹鼻涕了吧……。”

沢田纲吉跟在我身后,弱声弱气地反驳:“才没有……”

虽然他的脸上除了水痕,看上去还是干净的,可我才不信他呢——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哭起来还能控制住自己鼻涕流向的人——我把外套脱下来往他的手上一放,理直气壮地说:“明天带给我。”

把事情都说开之后我只觉得神清气爽。太好了!沢田纲吉全无找我算账的意思,看来他并没有和我结仇;看在这段时间相处还算愉快的份上,我琢磨着还是收他做我的小弟——当然要偷偷的别给彭格列发现了——于是又像从前一样吆五喝六地对他提起了要求:“作为赔罪我还要提子拿破仑吃。”

他点头。

我继续理直气壮:“话说今天布置的国文作业好多啊,把你的给我抄一下。”

沢田纲吉表情复杂:“……确定要抄我的吗?”

我沉痛地道:“抄别人的不是一眼就被看出来了吗…。”

这个班上能够与我顶峰相对的只有一个沢田纲吉。只有他能够和我竞争倒数第一的位置,也只有他的作业我才能够放心抄,而不必担心老师翻看着作业本哼笑一声冷冷道朝暮同学你一定是抄别人的吧这种题你怎么会做呢!

沢田纲吉被我的理由说服了,并且表示放学的时候我们可以碰头一起写作业。两个菜鸟凑在一起虽然还是菜,但至少分工合作效率会提升。

我问:“这是邀请吗?”

他说:“是啊。阿雪同意吗?”

我想了想两个菜鸟对着同一道题抓耳挠腮的画面,忍不住想笑。但我又有点顾虑,因为我知道Reborn现在就在沢田宅,而我每想到不断我那上涨的悬赏金额,我的牙齿就会突然磨在一起。

沢田纲吉:“阿武也会去哦。”

排挤……!这是小团体的联手排挤!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这也太不公平了!我马上就想说去!去的就是这个沢田宅!我们三个菜鸟组合那是缺一不可!

可是Reborn……

沢田纲吉:“你知道的,妈妈会做提子曲奇招待客人。”

这下不得不去了。

我沉重地拍了拍沢田纲吉的肩膀:“真是辛苦妈妈了……”

沢田纲吉笑了。

他慢吞吞跟在我身后走了一段。午后的阳光落在长廊上,然后落到我们身上,金黄色,暖洋洋。

·

就像是梦一样。

金色的阳光、瓷黄的走廊、绿茵如织,纷纷扬扬的色彩都崩裂成黑白的粉末,唯独走在前面、步履轻盈的少女像一副色彩浓烈的油画,在他的世界中清晰而明亮。

她笑着说着什么。

沢田纲吉出神地感受着从她身上溢出来的快乐的气息。

如果这是个梦、能在梦中一直看到她。沢田纲吉想,这个梦一直持续下去也不错。

……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吗?

他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声。

·

我听到沢田纲吉问我:“那……我们会这样下去一辈子吗?”语气里怀着天真的憧憬。

我不太明白他指的“这样”是哪样。我转头看他:“一辈子很长的呀阿纲。”

他又隐隐低落下去,蔫蔫的发尖显示他垂头丧气:“……嗯。这个啊,我知道的。”

我转过身来,倒着走路,看着他语重心长:“因为一辈子很长,所以不能随便许下承诺。不然那不就是存心骗人了吗?”一想到从前我可能用“一辈子”来做过保证我就心虚,私以为那是我在不择手段地哄骗人家。

我说:“而且我们现在不就在一块吗?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何必去说那么久远以后的事情呢。”

我七岁那年可没有想到我还会有十四岁的青春呀。相比起久远的未来,果然还是现在更重要吧。

沢田纲吉闷闷地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了?”

“就像做梦一样……”

我顿住脚步,他反应不过来、直直向我靠近。我守株待兔,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他被我吓了一大跳,被我手指碰到的地方马上就红了起来,他强装镇定,可是声音发抖:“你你你你……”

“哼,”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会又准备转身就跑吧?兔子阿纲,这次你跑了可就不是一块小蛋糕能解决的事了!”

说的是上次我碰了碰他的耳垂、他就跑得不见踪影的事。说起来沢田纲吉这家伙真奇怪啊,我根本摸不清他害羞的点是什么:他为什么害羞?跑得那么快;有时候他又突然不害羞了:比如说刚才,他抱得我喘不过气来。至于现在么,他的脸红得像番茄。

“什么兔子阿纲啊……”他小声地嘀咕。

“叽里咕噜的别说那么多废话,”我不耐烦地抓着他的手,转过来戳我的脸。

他显然没料到我来这一着,褐色的瞳孔放大,手指下意识蜷缩,在碰到我的脸时好像被烫到一样拼命想要收回去——收到中途顿住了。

他瞪着我,好像要看清我。

半晌,他僵直在半空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脸颊。

我心说原来人的脸和手温度是差不多的,再抬头时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

所以、总之是感受到了吧。

在他彻底凝固的表情中,我满不在乎地说:“这样可以证明了吧,看清楚了啊,我是真实存在的。才不是什么精神药物就能消灭的存在!什么梦不梦的、阿纲,你想得也太多了!”

接着我再次抓着他的手,半拖半带地将他牵回教室。我倒不是想怎么着,只是这家伙好像石化了——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午休时间又很短,秉承着同学爱,我还是把他带了回来。

我把他按到座位上坐好,他呆愣愣地直着上半身,突然往桌子上一趴,把脸埋在了手臂之间。

他头上好像在冒蒸汽。真的假的?

山本武过来好奇地问我他怎么了。

我想了想,回答:“可能没吃午饭饿了。”看看都饿得趴在桌子上了。

说着我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和果子吃完了,琴子奶奶还是没回来,今天没有便当吃……。

狱寺隼人向他的十代目献殷勤,刚好路过我的书桌,闻言啧了一声,扔过来一个包装。

我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块提拉米苏。虽然是工厂统一制作的流水线产品,但毕竟是块提拉米苏。

我指了指自己:“给我?”

他哼了一声:“给狗吃的!”

我:“汪汪汪。”偶尔当狗也不错。

然后我拆开提拉米苏吃了起来。

狱寺隼人:“……”

他翻着白眼跺着脚走了。

好久没写存稿了

表达欲极度匮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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