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顾右盼，没能找到那个挂念的身影，倒是人群开始往礼堂移动。

刚刚虽然不方便说话，但没错过林昭身上的痕迹。简疑心林昭花了一番功夫，但现在已经无从求证。

希望她只是去休息了……

担心着失踪的幽灵小姐，简魂不守舍的，到了礼堂也没太听进去埃莉诺和比阿特丽斯在聊什么。

“……好哎！琼，你觉得怎么样？”耳边传来埃莉诺的询问，简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她和比阿特丽斯期待的眼睛。

“嗯、嗯嗯……好啊……”她不想被看出有心事，眨眨眼，张嘴应了。

说完，她才注意到周围的同学们又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而埃莉诺也很积极地一手挽着她，一手挽着比阿特丽斯跟上队伍。

“这是怎么了？”

听见简这么问，比阿特丽斯看过来：“刚刚没在听吗？就算这样，答应的事情也不能反悔。”

简又眨眨眼，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妙。

事实上，她的直觉在这些时候总是很准。

一回到寝室，就被朋友们按在镜子前，简这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

原来刚刚在礼堂，有老师宣布了临时的安排：因为事出意外，“林地探索”突然中止，也没有再开赛的打算。距离结赛仪式开始多出来的下午，便任学生们自由活动了。

以及晚上的宴会，要求名次靠前的团体需要盛装出席。

而刚刚埃莉诺和比阿特丽斯便打算着，要给简好好打扮一番。

“……我刚刚没认真听，”简试图讨价还价，她其实没什么衣服和首饰能提供，也很不习惯成为所谓的宴会焦点，“我在校装外披上莉娜给的披肩就差不多了。”

比阿特丽斯很不赞同地摇头，对简那点嘴上留情也就在林地出来时持续了一小会。

“不行，我们是一个小组的。我可不想在宴会上不够得体。”

简默默回想了一下比阿特丽斯平日的打扮，对她来说，那都算她想象中的宴会规模了。可想而知比阿特丽斯这句“得体”要走向多么华丽的方向。

反正一开始也没少被她贬低自己的衣着不符合学校风气，简倒是心安理得地反驳回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省得一会翻完我的箱子，还要我给你被拉低档次的眼睛道歉。”

比阿特丽斯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弯起嘴角，而且不是往常那样的冰冷冷的笑。

“是我要求你配合我，当然不需要用你的衣服。”

说完，她便扭头去把她装衣服的几个大箱子拉来，翻找起来。

“昨天莉娜给你送披肩，我就想到一件很合适的裙子，正好一套——”

这不对吧，她不该能顺利反悔这个打扮计划吗？

简求助性地去看埃莉诺，没想到对方一直努力忍着笑，一看见她看过来，两眼亮得都收不住了。

“琼，贝蒂可擅长挑衣服啦，等你换好，我要给你编最合适的辫子，保证你今晚漂漂亮亮！”

漂亮，这个词在她心中摇摆的天平上放下又一块石头，往“不自在”那边倾斜得更多。

她甚至忘了去回答埃莉诺，下意识地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朴素的长裙还算干净，可和得体毫不搭边；搭在膝盖上的手，一贯的苍白，肤色远算不上健康；更别提，她不必照镜子便深知的、并不出众的容貌。

这个词怎么会能形容自己呢？

也就埃莉诺这么善良的人会这样说，大部分人看着她，都只会往相反方向去想吧。

她不由攥紧了手，心里那郁闷的思绪纠结于出口的措辞。不过这沉默实在短暂，很快被另一个声音打破。

“喏，这个给你。”

比阿特丽斯从衣服堆钻出来，把一条长裙往她怀里一塞。

那是一条质地精良的墨绿色裙子，没有过多繁复的蕾丝或装饰，只在领口和袖口处有几圈精致的白色刺绣，样式简洁又不失典雅。

裙子的面料带着一丝凉意，柔软而厚重，落到她紧绷的手背上。

简第一反应便是反手捧住它，继而满脸困惑地抬头看向比阿特丽斯。

“给我？”

“嗯哼，你总该有件得体的礼裙参加晚宴吧？”比阿特丽斯开始收拾被她翻乱的箱子，“这条裙子我没穿几次，但个子长得太快，已经不太合身。但我想，或许还算合你的尺寸？”

在她们三个中，比阿特丽斯确实是个子最高挑，发育最好，也最年长的一个。她下半年就该升高年级了。

简抱着那条裙子，说不出来话。

是的，她能看出这条裙子价值不菲，比她所有的衣服加起来都要好。而且参加晚宴，在众多家境优渥的学生面前登台领奖，她或许是该穿得更得体些。

但，她实在是没有那样的经验，也不愿因此流露出局促，叫人看轻。

她踌躇着，试图扯出最直接的理由：“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这个理由比阿特丽斯早就想好了反驳的话，二话不说打断她，“衣服被穿着才有价值，不然就是一块布料。而且，我本来也说要感谢你，要不然，你当成是我在赔礼道歉……”

她说着又别扭起来，没了声音，脸上写着“不准反对”的意思，直直盯着简。

“总之，我都翻出来了，你先去换上！”

简一迟疑，埃莉诺就捕捉到机会加入了交谈。

“Jaaaaaane（简～），”她把手搭在简的肩上，轻轻摇晃，用撒娇的绵长尾音说道，“就一次，好不好？我一直很想好好给你打扮一下，反正现在也没事做，就当是在玩游戏吧？”

“穿上不喜欢再换下来怎么样？”

看着两个人无比坚持的态度，简叹了一口气，退让了：“……好吧。”

穿上让她们看见多不合适就能死心了吧？

事实证明，一让步，便由不得自己。换完裙子，她都没来得及看自己什么模样，就被埃莉诺手疾眼快按住，编起发辫。

简僵硬地配合着，头发一梳好，她又被比阿特丽斯拉着披上披肩，然后两个人围着她商量要别什么发饰胸针。

在盖茨海德，乔治安娜和伊丽莎被仆人们围着打扮的画面简见得多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有这种机会。

简晕乎乎的，原先那点不自在，早就在朋友们一声声讨论里，像被浪潮推动的浮木般，半推半就地消散了。

不知道被鼓捣多久，她终于被重新按回镜子前。

“你看，我就说很合适。”比阿特丽斯对着镜子，帮她调整着发饰，语气很是赞赏，“说真的，琼，你这半年来变化很大——瞧现在站得多直。”

简闻言，抬眼去看镜子。这一看，叫她不敢认了眼前那个女孩是自己。

她的长发被细致地梳理过，大部分在脑后挽成一个光洁而低垂的发髻，余下的几缕则被编成细巧的辫子，环绕着发髻，末端用一枚小巧的银质叶片发梳固定住。埃莉诺特意留下了几丝微卷的鬓发垂落在耳侧，柔和地修饰着她的脸部轮廓。

那条深绿色的长裙，堪堪及地，衬得她身形修长；披肩柔软地压在她肩上，恰好遮挡住纤细的臂弯。整个装扮下来，褪去了往日的朴素与拘谨，镜中的人影显得沉静而端庄，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半年来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

在林昭和学校礼仪课的双重影响下，她慢慢改掉了之前过于畏缩的姿态，脊背挺直，个子开始拔高。她的体重没有增长多少，可皮肤不再像从前那样病态的苍白，有了健康的红润。

至于脸蛋，她的五官与室友们相比并不柔和，脸上也没多几两肉。可当畏缩之气从神态中褪去，那紧贴着骨骼的皮肉，反而衬得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整个人看着也利落了许多。

对着镜子沉默片刻，她发现还真没法说自己不喜欢。

她甚至还有些想去寻找那双总是在背后注视自己的眼睛，看看对方的表情，可下一秒便意识到，林昭不在这里。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简压抑住忽然的失落，朝朋友们真诚道谢。

得到满意答案的两人相视一笑，也去准备起自己今夜的打扮。

简默默坐回自己床上，那点因为打扮诞生的新奇与喜悦，被联想引起的担心淹没了。

林昭到现在也没回来，是又像之前那样“有别的事要忙”吗？

自己那会果然不该走，而是留下来帮忙比较好吗？

闷着想自然是得不出答案的，反而因为忘了管理表情，被埃莉诺注意到了。

“怎么了琼？”栗色脑袋挪过来，小心翼翼发问，“刚刚难道在哄我们吗？你还是很不习惯吗？”

“没有，我真的很喜欢。”简轻轻摇摇头。

“可是，你这双漂亮的绿眼珠都要皱成线啦——”埃莉诺眼球咕噜咕噜转，忽然想到什么，“你在担心晚宴上碰见里德他们吗？没关系，有我在！”

其实都没想到这。简眨眨眼，埃莉诺也从她的表情意识到，小声改口：“好像，你可以自己应付得很好来着……那是在担心什么？”

感觉再被问两句，自己说不定真的就受不住压力说了。简赶紧转移起话题。

“我觉得……你别再羞我就好了，你和贝蒂的蓝眼珠才算真漂亮，我这算什么呢？”

“浅色和深色各有各的优点吧？”一旁给自己喷香水的比阿特丽斯插了一句。

深色眼珠吗？

这又叫简想起来林昭来。

那双漆黑瞳孔，在有光的地方便映出些浅色，盈盈点点，眸光明亮。

她第一次见到时觉得奇怪，现在也习惯了，甚至因为这句“各有优点”，察觉出些许另辟蹊径的魅力来。

如果埃莉诺和比阿特丽斯能看见林昭，便会知道，自己的绿眼睛也算不上深色了。

倘若叫更多人瞧见，并且同样感受到她所感受的，那样的黑眼眸会不会也掀起一阵风靡呢？

简顺着想象深入，甚至幻想起来，如果林昭将身上的古怪衣装换下，穿上柔软裙摆的礼服——她身上那股非人的疏远感会不会更淡几分呢？

可事实就是，无论简现在想什么，想象中心的“幽灵”都不在这里。

简回过神，在埃莉诺疑惑的注视下，走到桌前，翻出一份纸笔。

“MISSING(失踪).”

她顿了顿，在这个单词后面画上一道小小的斜线。

可以的话，林昭最好一会就出现，让她能够把这些标记给涂掉。

她真的很好奇对方对自己这身打扮的反应。

以及，今夜过去，下一周就是联赛的最终阶段，校内个人赛，她不希望林昭缺席。

“如果我能赢下第一，到时候我会和她坦诚一开始隐瞒的事情，并仔细道歉。”她合上本子，忍不住心里许诺。

“我要仔细告诉她，我有多感激她出现在身边。”

小预告：惠尔伍德的故事要暂告一段落，去新地图啦[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可以猜猜会是哪里（地点）～[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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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外貌上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