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Chapter 94

叶蒙后来果真醉了,拔了剑就在院子里舞起来,几十斤的玄铁重剑在他手上舞得霍霍生风,叶琦菲看着瞪圆了眼,柳夕在叶炜递来的眼神中慌忙抱起看得出神的女儿退远了些。只见那无眼的剑气登时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劈成两半,离得近的侍女侍从当场惊得向外跑。

脸上还带着醉笑的叶蒙满面通红,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茫然的表情看得人哭笑不得,持剑的手力气时有时无,步伐摇摇晃晃,他瞅着近旁的叶炜一脸憨实地问道:“三哥,你怎么成两瓣儿了?”

叶炜眼角轻抽,“四弟,先把剑放下。”

“不不不,我还没喝够呢,三哥,我们再喝几杯。”握剑的手往前一递,恍然不觉自己手里拿的不是酒杯而是利剑。

剑尖如风一般朝前刺去,叶炜侧身避开探掌打上他的手腕,同时叶蒙的肩后一麻,叶无心顺势提住了他滑落的肩膀,和叶炜对视一眼两厢皆是无奈。

叶晖舒了好长一口气,转头无奈地和身边的叶英道:“我看四弟就该有个人管着,我们这几个做哥哥都还不够,不若给他寻门亲事,早些安定下来得了。”

叶英微微思索一番弟弟的提议觉得不无道理,叶蒙今年二十有三,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们三个哥哥当年全部打着不成家的念头,可如今叶炜的女儿都四岁大了,自己的身边有静姝陪伴,至于叶晖……

“二庄主和四庄主都该早些安定下来才是。”

听着那个平平淡淡的女声,叶英稍稍掀起了唇,果不其然听见了叶晖连忙叫停的声音,压低了嗓子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哎我的小祖宗,我帮四弟说亲是为他好,你要把我算进去了,那可就是害我了。”

怪不得老夫人提起每次叶晖的婚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厮一听要自己议亲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仿佛女人是什么豺狼虎兽。静姝压下嘴角的抽搐,“二庄主总该需要个贤内助。”

叶晖重重地咳了两声,“我要是想娶个人进来帮我打理山庄,还不如多提拔几个能干的管事。”

眸色幽幽,静姝不以为然,却没有回话,远远地看着叶炜和叶无心一左一右架着喝醉的叶蒙走出了院门,该是要送他回去歇下。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叶炜便被两个兄长叫去了别处说话,留下柳夕母女和静姝在屋檐下闲话。

夜风吹得人无比舒畅,叶琦菲坐在娘亲和干娘中间,细嫩的手臂一边挽着一个,两眼一眯仿佛有着莫大的满足。

清越的箫声如流水般淌过幽雅的小院,出云阁内栽种了不少青竹,使得眼前的月夜与这丝竹之音极为相配。静姝仰起头,只见夜风拂动对方如雪的下摆,一头青丝如墨,儒雅出尘之貌与皎洁的月光交相辉映,好一个月朗风清的男子,好一幅谪仙临世的画面。

叶琦菲顺着箫声也抬起了头,看见屋檐上坐着个人,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刚要出声便被一旁的柳夕轻轻一压,三人静静地听着那若虚若幻的箫声,空气中流动着一条无形的涓涓细流,将人心的波澜一一抚平,归于闲适。

一曲终了,只听女子清幽的嗓音低念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檐上锦衣郎翻身落了地,淡笑道:“一曲碧涧流泉,无心献丑了。”

静姝站了起来,微微欠了欠身,“无心少爷的箫声如清泉泠泠,意蕴匀长,使人恍若身临山林幽涧,为碧水青山所绕,实为佳作。”

紧跟着静姝起身的叶琦菲想不出干娘那样夸人的话,只能拍了拍小小的手,“无心叔叔好厉害。”

叶无心微微一笑,“无心见如此月夜一时未能自禁,不知有否打扰三位?”

柳夕客气地回道:“哪里,能听到阁下所奏袅袅之音是我等荣幸。”

温润的视线转过一圈,叶无心将目光停在了静姝身上,“几位庄主在议事,无心别无长处,只能以此箫声作陪,让诸位见笑了。”

静姝很早就留意到叶无心的腰间别着一管白□□箫,今夜初次听他吹奏,只觉得这箫声呜呜扣人心弦,此前浮躁的心绪缓缓沉淀下来,脑海一片清明。

叶琦菲好奇地看着他手中长长的洞箫,有些想摸又不敢上前,叶无心窥见那小小的渴望,便微笑着将自己的玉箫递出,叶琦菲立刻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摸了摸,对着气孔吹了几口气,听到几声短促的气音立刻嬉笑了起来。

待叶英等人商量完了事情从别处出来的时候,叶琦菲已经靠在柳夕怀里就着婉转悠扬的箫声入梦,叶晖见状,道:“天色已晚,菲儿都睡了,你们再出庄回别院不太方便,不若今夜先在山庄留宿,明儿一早再回去。”

柳夕向自己的丈夫递出询问的目光,后者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出言婉拒了。

脸上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叶晖叹了口气,不再强留。叶英和静姝将叶炜一家三口一直送到山庄大门,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叶英舒展的眉微拢,涌上了些许忧愁,终是曲终人散吗?

叶炜怀里抱着偏头睡去的女儿,和柳夕朝别院的方向去,一路上很是安静,夜风掠过湖畔杨柳,细长的枝条如同晃动的珠帘,女子的嗓音轻柔得似能在这样的风中吹散。

“夫君,我们搬进藏剑山庄吧。”

脚步一顿,叶炜看向微垂着脸的柳夕,刚欲开口便听得她继续道:“这段时日难为盛先生如此年迈还要来回奔波于别院与藏剑山庄,不光盛先生,我们住在别院,静姝和几位庄主都心里牵挂着,终归住在别院也是住在叶家名下,既然如此,我们何必给他人添些愁恼?”

“夕儿,若是你不喜,我们便离开此处,去寻一处安静的山水田园,从此不论是藏剑还是霸刀,都与我们再无瓜葛。”

柳夕眼底泛着一丝苦涩,她摇了摇头,“夫君,你和我不一样,叶家的人都在等着你回去,而柳家……我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的过去有太多不完美,既然眼前有更好的选择,我想也该试着去接受,哪怕是为了菲儿。”

话音落下便是久久的沉默,叶炜轻抚着肩头软软的小脑袋,叶琦菲在父亲的颈窝里安睡着,不曾听见双亲的对话,梦里似乎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小嘴微翘着很是开心。

这四五个月来盛长风不光给柳夕精心调理,叶琦菲的先天不足,从胎里带来的孱弱体质也在盛长风的照顾下逐渐好转,比起去北地的那段时间健康不少,人也变得开朗爱笑,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机灵劲。

“夫君,我只要能陪在你和菲儿身边就够了。”柳夕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我相信回到叶家,是个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这天静姝照常打坐调息的时候叶英没和她一起,而是负手立在一旁,静静地像在想些什么,想得出神,连她几时结束的都不曾留意。无骨的小手轻轻嵌入他负在背后的掌心,徐徐褪去的热度令心神猛然一震,叶英五指微紧,偏头向后。

写满静默的小脸埋在三千华发之中,温热的呼吸很快渗入衣料在他的后心印上一抹灼温,他稍稍抿唇,握着她的手绕到身前轻轻细抚,身后的女子便挨得更近了,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平淡而有序,晚膳前的波澜已无迹可寻。

今日晚宴结束,她似乎平静了不少。

青丝与白发缠绕,院子里静悄悄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静姝贴在他的背上低声道:“阿英,我想……绿萼可能是死于非命。”

叶英轻嗯了一声,这一点他也有所猜测。绿萼虽前不久染上了草鬼,但如今却已好全了,她年纪尚小,若是当真寿数将近,只怕并非寿终正寝。

“你说,会不会跟最近要发生的事情有关?”

衣料上传来细碎的痒意,是她纤密的睫羽缓缓合落,叶英再次轻嗯了一声,正因为有了这般猜测,他才判断暗处的敌人说不定近段时间会采取行动。

“我们……把绿萼送走好不好?”静姝微咬着唇,事情多半是因她而起,只要把绿萼送离她的身边,也许就能远离危险,最好,是作为源头的她离开此地。

脑海中刚有这个念头,叶英便握紧了她的手,“你想保护她我可以理解,你若是同意我便安排将她偷偷送离此地,只是别人离开可以,你自己莫要动离开的心思。”

他扣着她的手心转身,沉声道:“静姝,遇到危险不要想着逃避,你要学会迎面而上,因为你的背后,有我。”

突然脱离了那片温柔的脊背,静姝有些迷茫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气息犹如出鞘利剑,锋芒尽显,及旁人所不及之及,似要将周围的一切收容,她亦在其中。乌黑的眸轻一眨动,恢复了光彩,她看着扣在指背上的拇指,骨节分明而有力,执剑的手,有他的坚定,有他的自信。

脚步微移,一袭青衣没入锦色的怀抱,扬起脸轻轻啄了一口他的下颌,“你说过的,生死不离。”

眉心骤而舒展,叶英低头探寻着她柔润的唇,双臂收拢圈紧了他视若珍宝的女子,不管将来遇到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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