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暗暗头痛,“二庄主,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是不是不信我?”
“信!我当然信,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和大哥南下去寻陨铁的事?”叶晖一手按住要冒火的小丫头,“跟二哥说说,当时大哥为什么要南下?”
静姝一噎,那一年他们原本打算往西边走,却被一个神秘人留下的字条改变了计划,不可北上,不可东渡,不可西行,唯有南下。
“你身世特殊,大哥不敢拿你冒险,当年凭一张虚无缥缈的字条就改了主意。且不说你是大哥的心头宝,便是我这里,也是拿你当亲妹妹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会做出让你涉险的决定?”
五指攥紧,静姝心有不甘,叶晖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出门了。
从小厮手里接过行囊,叶晖翻出几张银票揣进怀里,走到门口看着颓丧的静姝心中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乖,我一定把他们带回来的。”
静姝和叶晖担心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她欲言又止,追着叶晖一路到山庄侧门。叶晖点了十名精英弟子出发,到时兵分两路去堵叶蒙,时间紧急,一行人跨上马就要出发。
“二庄主!”
静姝扑上去抓住了叶晖的马鞍,一张俏脸比以往都要严肃,她把一个信封塞进他手心,这是她以防万一事先写好的,“若柳家举了白事,就把这封信交给三庄主。”
叶晖深吸一口气,颔了颔首,静姝终于松开缰绳,一行人当即挥动马鞭朝着官道的方向疾奔。
静姝在心里飞速盘算着大致的时间,她仔细辨别过人身上的死气深浅和浮现的时机,按照她最后一次见柳夕时的情形,眼下已经没多少时间了,甚至可能就在这两日。
柳夕一旦过世,停灵七日,她要救人且不暴露身上的秘密,唯有在柳夕下葬后立刻找人盗走柳夕的尸身送回江南才行。
这样,柳夕已死,世上便没有柳家大小姐,老庄主那里……或许有一丝转机。
心头思绪万千,静姝站在原地沉沉地舒了口气,一件一件来,她得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将柳夕救活,否则一切都是白忙一场。
叶晖带人日夜赶路,北上的山路崎岖复杂,一路上都没有叶蒙的消息,也不知跟叶蒙走的是不是同一条,且越往北气候越冷,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太行山下的无极镇,冷冷的雨点落在身上更是像冰刀似的。
“到镇上之后先歇息,修整一番再打听消息。”
这几年叶晖专心经营着山庄和商行,早就将习武放下了,这会一口气在山路上奔袭三四天,整个人脸色差得出奇,他揉了揉冻僵的脸,暗道幸好没叫静姝跑这趟。
这是霸刀山庄的地盘,为了低调藏剑一行人在镇外十里就将轻重剑收了起来,伪装成旅人进了镇上。他们找了家客栈落脚,行李一放就坐在大堂里点了几碗面食,顾不得细尝味道,直接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热乎乎的汤面下肚,啃了一路干粮的胃终于得了慰藉,他们人多,这番动静自然惹得大堂里的其他食客频频侧目。
“几位客官,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呀?怎么饿成这样?”
一名弟子咕噜咕噜喝完了碗里的汤,擦擦嘴露出一个笑容,“我们是扬州来的,我家公子想来河朔看雪,谁知道走错了路,在山里打转了半个月才到这里。”
小二朝为首的那位富家公子看去,瞧着细皮嫩肉,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那你们可来不巧了,虽说咱们这里比江南冷些,但也还没到落雪的时候。”
“嗐,那也不能等下雪了再来,听说这边下了雪就封山,来晚了就进不来了。”弟子笑呵呵地说道,“我家公子不差钱,打算在这边小住几个月,领略领略北国的风土人情。”
嘿,要不怎么说看着就是钱多的主儿呢,阔气呀!
叶晖朝几个吃完的弟子比了个眼神,后者装作替主子跑腿的样子离开了客栈,混入满大街的人群之中,先找之前安插在无极镇上的探子打听打听柳家的情况,再看看有没有叶蒙的消息。
这里是河朔柳家的地盘,他们自藏剑而来,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暮色四合,分散打听消息的弟子汇聚到一起汇报结果。
叶家老三随妻北上在江湖上算不得秘密,甚至于在这霸刀山庄的地盘,百姓也少不得口诛笔伐,同仇敌忾,弟子们一边同叶晖复述一边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
“那些个平头百姓将三庄主说得如同一名花言巧语的恶棍,什么强掳骗婚,听着就来气,我们藏剑素来行事君子,若不是三庄主落难,哪会看得上他们霸刀山庄的人?”
叶晖连忙呵止,眼见其他弟子同样露出忿色,不免叹了口气,“此事我等不好辩驳,叶家将柳夕母女拒之门外是不争的事实,这些年叫他们流落在外也是我们理亏,我们只是来截住四弟而已,不可再生其他事端。”
“二庄主,我打听到霸刀山庄的二庄主昨日归家,传闻这位最心疼他的幺妹,有人说昨天夜里柳大小姐居住的小枫屋那边有响动,像是什么人在大打出手,具体发生何事,霸刀山庄未曾外传。”
叶晖皱起眉,柳家老二,柳浮云,南叶北柳,这些年江湖人少不得将藏剑山庄和霸刀山庄拿起来比较,这柳浮云和早年武功未废的叶炜性情极为相似,一样的天资卓绝,一样的洒脱不羁。
入夜,叶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反复念着弟子说的小枫屋变故,没来由地想起静姝之前说柳夕命数将尽的话来,不是他不信,是他不敢信,按她的说法,或许就这两日,或许,就是昨日。
天将黎明的时候,叶晖狠下心,唤来轻功最好的弟子,命他潜入霸刀山庄探探虚实,“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若是……想办法见到三弟,将这封信交给他。”
将临行前静姝转交的信件收入怀中,弟子抱拳行礼,转身就从窗户中跃出,直朝着霸刀山庄的方向而去。
白日他们在无极镇上打听消息时,曾远远地看过一眼庄门所在的位置,此番夜闯,更是大开眼界。霸刀山庄不愧山庄之名,成片的建筑群依山而建,四周环绕着数十丈宽的飞瀑深谷,便是绝顶的轻功也翻不过去。
弟子一路查探方便飞跃的地形,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山庄的侧方,深谷林立,被惊醒的野兽在丛林中低吼,完全看不见霸刀山庄的影子。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快亮了,真是糟糕。
叶晖在客栈彻夜未眠,天一亮便寻人问派出去的弟子可曾回来,结果是没有,他来回踱步了半刻钟,“再等半个时辰,若是还没回来我们就直接登门拜访。”
生意场上送往迎来惯了,大不了吃几个闭门羹,总比自家人落在对方手里受罪要好。
霸刀山庄的地牢里,有人打开了门上的铁索,一名紫衣轻裘的男子在侍卫的躬身让道中走了进来,锐利如鹰的眼眸扫向靠在墙上闷不吭声的黑衣探子,“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为何要来我霸刀山庄?”
藏剑弟子捂着被弩箭贯穿的左肩,半身都已被血浸透,听到对方问话眉眼未抬,懒得搭理。他在霸刀山庄外寻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可供穿行的崖涧,谁知道触发了藏在某处的机关,险些被漫天箭雨扎成刺猬。
江湖上的四大世家除了叶柳两家之间有些龃龉外,与其他几家的关系都不错,柳家这霸刀山庄请了唐家堡的机关巧匠倚仗天堑设计了防护机关,是他们提前准备不周了。
“大庄主,这是从贼人身上搜出来的。”身后的侍卫递上两样东西,一样是佩剑,一样是被血染了半边的信,上面写着四个字:叶炜亲启。
刺眼的名字让人心生不愉,加上这字迹娟秀,分明是女子所书,顿时让人更为恼怒。
这位大庄主是前任霸刀山庄庄主柳风骨的长子柳惊涛,如今庄中上下都在为小妹自刎的事情伤怀,想起过去种种,只教人心中郁愤难消,他攥着那封信笺冷眼睨向默不作声的探子,“你主子和叶炜是何关系!”
要是那叶炜和别人还有私情,便是父亲阻拦他也要去把叶炜剁成碎片。
见这位大庄主半点不曾将他往藏剑门人的身份上想,反而双目赤红杀机涌现,藏剑弟子暗道不对劲,忙道:“我乃叶氏门人,奉二庄主之命给三庄主送家书。”
叶老二?柳惊涛朝身后睨了一眼,侍从行礼道:“此佩剑做工精良,并非凡品。”
如此,便真有可能是江南藏剑的人,只是这信的来历十分可疑,什么家书,平白无故的这时候送来?
“不可!”见柳惊涛要撕信,弟子大惊,顾不得伤口还在流血当下挣扎着站起来,“窃取他人私信,你们霸刀山庄这般行事,非君子所为!”
柳惊涛冷笑一声:“我小妹在你们叶家受辱多年,还妄想我以君子礼节对待尔等,真是痴人说梦!”
弟子怒极,当下就要上前抢夺,但受了伤的他又怎是柳惊涛的对手,刀未出鞘,一道掌风便将他拍在墙上口吐鲜血。
柳惊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拂袖离去,走出地牢,他看着手里血迹斑斑的信,叶炜两个字尤为碍眼,随手一丢扔给身后的侍卫,“你去处理。”
侍卫闻言面露为难,“这……”
是要给那位送去,还是……丢了?
“柳大哥。”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声,一道白衣身影由远及近,“听说昨天夜里有人夜闯山庄,不知对方是何来历?”
柳惊涛朝身侧睨了一眼,冷笑道:“叶家的人。”
任青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封血染的信,侍卫见状连忙把信往前递,青萍小姐是老庄主义女,又同那叶炜认识,若是能接过这烫手山芋便最好了。
“这是……”任青萍看到信上的血迹一惊,随后便认出了几分熟悉的字迹,“这是静姝姑娘的字。”
柳惊涛闻言皱起眉头,还真是个女子?不是说是叶老二的家书?他语气不善道:“那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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