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杨饮风收拾完东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写一封信，看看届时能不能寄回去。
因为这该死药性，原本杨饮风打算先支开叶卿卿，随后回千岛湖想办法解除婚约再说。结果现在一拖再拖，也不知道叶卿卿是不是已经赶到万花，有没有见着门主。要是没有，也不知门主是否已经回长歌……
可就在铺好纸张后，杨饮风研磨时又犯了难。
在两人私奔之后，藏剑山庄有没有人派人来找叶卿卿杨饮风不太清楚，但是长歌那边好像因为要应对霸刀的诘问，迟迟没派人出来找过他。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此事没有紧急到现在就要将他找回的地步，再加上自己现在算得上是门主的表弟，名义上的表亲，此事还要问过门主的意思。
就是这次，又要给门主添麻烦了。杨饮风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这是门主指婚，因为当年之事，杨叔叔对自己在力所能及之上也算颇为照拂，而门主也一直将自己当做亲弟对待，不至于疏离，但也从未过问过自己的私事。
反倒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吉婆婆那边……
想到吉婆婆的那位独子，杨饮风轻声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下笔，决定还是先给吉婆婆写信报声平安。
然而信写到一半，杨饮风便听见外头传来动静，猛得顿住手下的动作，没顾得上墨迹是否干透，连忙用其他空白纸张将信纸盖上。
归来的唐无寻像是听到房内动静，也没先回自己的书房，转而来到房门口，探头探脑的看向房内的杨饮风：“怎么了，出什么事？”
“没什么。”杨饮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将手边的纸张又往外推了推。
“这样啊……”唐无寻见他别过头，有些耐人寻味地说道，“我还以为饮风偷偷说我坏话，害怕被发现呢。”
“你想听？”听到这话，杨饮风又重新看向唐无寻，瞧着平淡的神情里头，莫名品出了点跃跃欲试。
唐无寻身形一顿，随后状做西子捧心态，心碎开口：“饮风，你当真这般无情？”
见唐无寻熟悉的故作姿态的模样，杨饮风瞬间将方才的紧张抛之脑后，收拾出几张纸，起身来到他面前，将东西塞到他手里：“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等下我要出去一趟。”
唐无寻结果塞来的纸张，顿了下，随后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你就当做是我有事找你。
“你所求的这份解药我也是第一次配制，在唐家的时候我也没什么顾虑，就是现在嘛……”
“……说。”
“我需要你配合。”唐无寻收起原先还有点懒散的模样，认真道，“知道你怕我不给你解药，你可以当做是来‘监督’我，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我一下就可以。”
“虽然我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又因为我是唐家堡的人，你始终对我抱有警惕心，我理解。”
杨饮风听到他这么说，见他神情难得认真，不管他是不是演的，至少他能感受到，现在的唐无寻说得不是糊弄人的话。
“可就算这样，有些东西，不该碰的我也不是傻子，没必要为了这些去把自己和家族拖下水。”说到这，唐无寻突然想到了唐无乐，不知为何嗤笑出声，顶着杨饮风审视的目光，将最后那段话说完，“那下在你身上的药也是刚搞来的，当做是我的疏忽，没有搞清楚药性就下到酒里。只不过这东西按道理讲确实没有什么解药，只能抑制。”
“当然，得亏你遇到的是我，看你这么坚持的份上，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咯。”
杨饮风看着唐无寻那算得上是孤傲的表情，神情有一些恍惚。此时的唐无寻让他想起，幼时刚去到长歌，第一次看见那位杨家大公子的时候。
这就是天才吗……杨饮风听到唐无寻的话，难得没有什么欣喜在里头，反而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有解药就行。”
唐无寻听杨饮风说完这话后，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心中多了几分思量，最后补充了句“你先收拾东西”，便离开房间。
唐无寻离开后，杨饮风怀着沉重的心情，将方才写到一半的信件重新抽出。刚才藏得匆忙，墨迹早就被蹭做一团，杨饮风看着已经分辨不出字迹的信件，沉默良久，将它连同那几张同样被染上墨迹的纸折好，塞到角落当中。
送信之事暂且搁置，一时间杨饮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目光扫过身旁那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剑，伸出手，将剑抽出来。
杨饮风拿着刚到手的新剑，在机关小猪的带领下，来到屋外一块空地边上试试手。
不得不说，唐无寻的眼光确实毒辣，这把剑薄如蝉翼，剑锋更是锐利无比，随着少年舞剑的动作，剑身破空之声短促响过，后消散于天际。杨饮风福至心灵，将那一日领悟到的清歌绝影重新施展，由于剑身轻灵，再加上飘逸的身法，竟真叫他悟得一丝逍遥真意。
一直到日落西斜，月初东升，杨饮风这才收了剑式，回头看去，一道身影隐于暗处，正是不知何时出来的唐无寻。
“饮风这舞剑的身影，当真令在下心驰神往。”唐无寻见杨饮风收起剑，鼓掌上前，好似贺喜有了更高一层领悟。
杨饮风此时再看唐无寻，心绪难免复杂。这把剑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就连原先在书院时所用都不及这把趁手，明明只是当时一场比试，便能将他的身法如此细致的记在心上，杨饮风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天生如此，还是早就另有所图。
他可没听过唐无寻有啥断袖的对象。
面对杨饮风的目光，唐无寻故作不知其中的意味，凑上前询问：“怎么？可有什么问题？”
“……没有。”就是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才有问题。但杨饮风不至于直接道破此中关节，而是秉持着礼节问题，开口说道，“有劳唐公子赠剑。”
“不必，叫唐公子多生疏啊。”
“……唐无寻。”
“要不，叫我声寻郎听听？”
“唐无寻你会说人话吗？”
或许，若是两人正常相识，到也能交的上朋友也说不定。杨饮风见着唐无寻嬉笑的模样，神情恍惚一瞬，随后又坚定起来。
若真是正常相识，那恐怕便不是这般“嬉笑打闹”，而是真的刀剑相向，毫无转圜。
唐无寻变幻无常，其中定有玄机。可杨饮风倒也不惧，只要他愿意做出解药，将此事就此揭过，让他应付几分还是做得到的。但若他打的算盘是自己……哪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隔天一早，杨饮风便来到唐无寻的书房，应毒公子的要求，给他当“药人”和实行监督。
然后便有了接下来这一幕。
唐无寻拿着新买回来的毛笔，每画两下都要停一会儿，而杨饮风则直接坐在他对面，冷脸蹙眉，死死盯着桌上的纸张，看得唐无寻实在专注不起来。
在杨饮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之后，唐无寻搁下笔，十分礼貌地问了句。
“饮风，你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唐无寻你这是在写字？”
两人同时开口，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或是没想到杨饮风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字迹这才冷着脸，唐无寻停顿片刻后，这才装作无奈地开口：“饮风，我只是写得比较快……”
借口挺好，杨饮风站起身，拿过唐无寻搁在那儿的笔，重新抽出一张纸，抬手间，纸上便多出几个字。
唐无寻一看，眼熟，就看懂一个可字，但明白了杨饮风这是在内涵自己。
杨饮风将纸一转，推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你在写草书，但是在看不出什么章法。”
“这些字，都是你重编的吧。”
“饮风对我好高的评价。”唐无寻眼神有些飘忽地回道，随口转移话题，“对了，那饮风这句写的是什么？”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杨饮风将笔搁置回去，重新坐下，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你呢？写得又是什么东西。”
唐无寻听了这话，看似认真地审视两张纸，像是对比了一番，随后开口：“这……有点难说……”
确实有点难说，平日里写字习惯了掐头去尾的唐无寻从来没有想过将自己写的东西解释给别人看，这就导致了写出来的东西多少有点抽象，主打的就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何况这还是有关药物的配比和试用列举等，别看写得少，其实内容里的字早就变成的删减版，不少名字都直接合并或者用一个字代替，若真要说，解释上几个时辰都可以。
至于平日里写出来的书信，目前也就唐惜能看得懂意思，唐无影……一半一半吧，大致意思基本能通过书写的方式猜出来。
杨饮风看着面前这张写满飘逸字符的纸张，又看了看面前瞧着便贱兮兮的家伙，心里一直强调莫生气、莫生气……
可偏偏唐无寻还朝他伸出拿笔的手，建议道：“要不，你亲手教教我？”
杨饮风那里看不出这家伙的把戏，对上唐无寻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暗自深吸一口吸，还是选择上前，握住他的手。
“静心凝神……让你落笔莫要飘忽乱走，不是让你把纸给摁穿！”
“这里的笔画还没写，你就写下一个字了？”
许是唐无寻的的写字习惯是在不堪入目，惹得杨饮风摁着他的手，重写了一下午药单，写到最后，唐无寻也开始受不了，只好老老实实的静下心来，自己写下一张简约版字迹工整的药单时，杨饮风这才放过他。
唐无寻甩了甩被压的有些酸涩的手腕，语气难得有些颓唐：“好饮风，这回总行了吧？都写了一下午了。”
杨饮风好像才意识到外头天色逐渐暗淡，看向桌上那张字迹清晰的药单，有些疑惑地看向唐无寻：“你小时候没练过字吗？”你前面那写得都是些啥啊！
唐无寻这可冤枉，先不说唐家堡本就不像杨家那般注重文学教养，光是后来为了追求速度，唐无寻平日里字迹再怎么潦草，只要图画好也没人敢说什么，还能防止有心之人觊觎内容，久而久之，就练就了这把字掐头去尾的功夫。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确实许久未这般正经地写过一次字了。
虽然一开始确实存了些许心思在里头，可谁知道这人居然这么较真，竟真要逼着他堪堪写出一手工整的行楷才肯罢休。
杨饮风有些狐疑地看着唐无寻那尴尬的表情，意识到对方似乎没有故意折腾自己，这才起身，开口说道：“明日开始，我会每日写一段文字予你临摹，直到那这字迹纠正过来。”
“什么！”唐无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杨饮风。
像是因为终于找到这家伙的“弱点”，杨饮风心里难得好受些，冷哼道：“你自己说的，允许我监督你。这话我信了，其余的你随意。”
唐无寻被杨饮风这有些无所谓的态度给噎了一下，随后挣扎着说道：“这个监督有什么关系……”
“字都看不清，谁知道你在干什么。”杨饮风冷冷地看着桌上的废纸，算是明白那日唐无寻怎么不避讳自己，原来是完全没必要。
唐无寻沉默着，眼神复杂的同杨饮风对视片刻，随后像是妥协似的叹口气：“好吧，我都听饮风的。”
“不过，既然如此，那饮风可要好好‘教导’我才是。”
杨饮风看着唐无寻又重新恢复那抹假笑，心中冷笑。
相处多了，也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可若是真的要借此来折腾杨饮风的话，那他这算盘可算是打空了。毕竟到最后，究竟是谁折腾谁还不一定……
还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就是刚好写到了之前存的灵感而已啊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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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习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