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蕨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捏着一小把伤阳草,怔怔出神。
“怎么了,小蕨?”亓秀秀蹲在湖边掬了捧水,将连泥带土的药草冲洗干净,转头就看到她在发呆,压低声音问道。
曲小蕨回过神,把自己手中的药草也递给她:“我在想……不知道其他人那边顺不顺利。”
“应该还好吧?”亓秀秀三步并两步,轻盈地跃上岸边一块巨石,向远方张望。
四五个代表着火把的红色光点在视野的边缘缓慢移动,始终没有脱离她的视线,所有人都在按照一开始既定的路线,平稳地向前推进着搜索的步伐。
只是他们越走,就离瀑布越近了,轰隆隆的水声充斥着耳朵,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经过了白天那件事,亓秀秀对瀑布没有什么好感,但无奈她们的位置是W字中间的那部分,在左右两边都在往前走的情况下,也只能保持着原队形继续前进。
“带头的付井仪和尹有攸都觉得没事的话,那就这么走吧。”她叹了口气,对曲小蕨道,“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到暗中的袭击者。”
——没错,既然落难侠客给了他们两队人一起行动的机会,玩家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明知道暗中潜藏着袭击者,怎么可能不会借机反击呢?
这个W字队形,其实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以付井仪、尹有攸和方叱羽、殷炽为左右两个端点,亓秀秀和曲小蕨居中,而柳七刀、龙葵和谢不若、祁云纵分别殿后,控制距离、分散行动,每三队之间就能够彼此相望,既能让袭击者觉得有机可乘,又可以确保任何一方出现问题时,其他小组都能迅速进行支援。
虽然理论设计得很好,但是放到实践里,由于翡翠瑶池的地形限制,遇到有些越不过去的水泊或山岩,W字也会被迫大变形,偶尔出现落后的情况,但整体的规划还是没怎么改变的。
亓秀秀略微数了一下手头的伤阳草,眼看着远处的光点又在往前移动了,皱起眉头,低声招呼曲小蕨跟了上去。
她觉得,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其他人那边是否顺利的问题,而是他们推进得也太过顺利了,简直就是白天任务的复刻。
一般来说,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最平静,这种顺利显然只是表象。距离瀑布越近,水声就越是喧嚣,亓秀秀的精神也随之越绷越紧,思绪纷杂。
——白天那个神秘的袭击者也是十分狡猾,选择在瀑布处偷袭尹有攸,误打误撞之间,相当于避开了他敏锐的听力侦察,如果敌人还打算故技重施的话,或许还会选择这里动手。
不过,既然带头的付井仪和尹有攸选择向瀑布这边走,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只需要时刻留意前面的动静就可以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亓秀秀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浓重。
她停下脚步,从小队仓库里取出一卷绷带,将防风火把牢牢固定在左臂上端,双手从背后抽出双剑提在手中。
“秀秀姐?”曲小蕨不解。
“小蕨,你走前面,不要再低头找伤阳草了。”亓秀秀轻轻摇头,火焰在她脸颊一侧熊熊燃烧着,跳动的火苗倒映在眼底,与远处代表着其他队友的光点遥相呼应,“希望是我多心了……不对劲,总觉得很不对劲啊。”
此时同样背后泛起凉意的,还有亓秀秀的嫡队友方叱羽。
在殷炽不知道多少次回头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委婉提醒道:“别看了,如果袭击者在观察我们的话,会意识到有问题的……你这样总让我觉得我们背后还跟着人。”
虽然他们背后的确跟着其他三组人就是了。
有时候无意的一句话,反而比刻意营造的恐怖气氛更吓人。殷炽刚要回头,听到方叱羽来上这么一句,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脖颈已经像老房子很久没推开过的门轴,僵硬得有点转不动了。
他深呼吸了两次,才再一次回过头,这次看到的景象依然和前几次都没有什么区别: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大概是谢不若和祁云纵的火把遥遥地缀在后面,因为林木阻隔而时隐时现。
“太安静了。”确认了谢不若他们没跟丢后,殷炽才解释道,“这种安静有点不同寻常……之前还隐约能听到瀑布的声音,现在倒感觉离甲丑湖越来越远了。”
“可能是这口湖面积太大了吧。”他这么一说,方叱羽也感觉到了这种静谧的异常,思考了一下,“也许我们现在走到远离山崖的那一面了。”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殷炽余光扫到一株长相有点突出的草,弯腰握住,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这只是花叶特别了一些的普通杂草,并不是伤阳草。
“这棵也不是啊。”方叱羽一直看着他的动作,也是有点纳闷了。
不知道其他人收获如何,但是他们简直倒霉到了家,目前一株伤阳草也没摘到,纯粹是上这边儿刷步数来了,主打一个重在参与,毒清草和凝血草倒是看见不少,可惜落难侠客现在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嗯?
“凝血草、毒清草、伤阳草。”他不觉喃喃念道。
之前他们只顾着做任务,没往这方面想过,这会儿把三种药草的名字并排一看,突然就回过味儿来了。
殷炽也跟着念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处理外伤,清除毒素,弥和阴阳。”他总结道,“下一个该是……会力草?调理身体?”
方叱羽看着他,突然有点感动,心想这要是换了李千驰在这,估计得问一句闲着没事干嘛报菜名。
“这样看来,NPC的任务发布还挺有逻辑的,也确实是为了他自己好。”殷炽继续在草堆里摸索,“或许他真的是落难侠客吧。”
没等到方叱羽回应,殷炽诧异抬头,就发现他举着火把,正凝神望向远方,双指圈起放到嘴边轻轻一吹——是叫在他们头顶盘旋的疾夜回来。
这里山林太过稠密,海雕体型又过大,飞在林中容易像赤箭那样碰伤羽翼,若是跟着他俩在地上跑,方叱羽又心疼,最后也只能叫它飞高一点,在林子上方紧紧地缀行。此刻方叱羽哨音一响,顿时一阵窸窸窣窣,疾夜艰难地从茂密树冠里挤下来,宽大的羽翼收起,又是一阵小范围的尘土飞扬。
“怎么了?”殷炽站起身来,问。
“看到其他火把了。”方叱羽说,语气终于轻松一点,“应该是暗中安排的支援来了,走,我们招呼其他人过去会合。”
殷炽朝那方向看去,在更远处山间,果然有一列火把的光,影影绰绰,明明灭灭。他脑海里滚过行守“严格贯彻落实双向互动机制两手发力”的碎碎念,也松了口气。
不过很快,两人就发现自己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那排火把的光点虽然隐约难以看清,但两个人动态视力都极强,愣是数出来了,还真是五个,暗合一小队的数量。但诡异的是,这一支队伍的位置竟然在他们的前面,看移动方向却又是往营地走去。
如果这支队伍是来和他们打配合的队友们,为什么会后发先至、走在前面?又为什么要掉过头来,朝营地方向回去?
换句话说,那真的是一支队伍吗?
拿着火把的……是人吗?
呼……
一时间,诸如山鬼夜行、阴兵借道的种种传说都冒了出来,山风横掠过树林,稀疏虫鸣里,有股寒意从脚底往上直冒。
确定那支队伍确实在朝后移动,殷炽当机立断道:“情况不对劲,先叫停其他人,一起去看个究竟。”
“好——”
方叱羽的手搭在疾夜脖颈上,刚应了一声,表情又是一变。
“不对啊。”他倒吸一口凉气,示意殷炽看向旁边,“他们……怎么不动了?”
“……”殷炽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转头。
作为W字队形中的端点,他们的左手边应该是亓秀秀和曲小蕨,身后是谢不若和祁云纵。此时,这能看到的四点火光,都和他们保持着最开始的距离,在原地幽幽地亮着。
——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一动不动,好像只是在等待着方叱羽和殷炽再次前进,才会跟上来。
“我觉得,如果拿火把的人还是咱队友的话,看到咱们停了这么久,应该会靠过来了,对吧。”方叱羽寒毛直竖,紧盯着那一动不动的火光,低声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殷炽飞速向里挪了两步,贴紧了疾夜,冷冷道:“装神弄鬼的东西。”
方叱羽死死看着那些火光,他几乎可以确定,拿着火把的“人”绝对不是原本的亓秀秀她们了——就算真的是碰巧停下了,也不见那些“人”有什么寻找伤阳草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一想到这些东西不知从何时起就跟着他和殷炽亦步亦趋地前进着,始终保持着这个距离,方叱羽心底就直发凉。
“秀秀、小蕨?”他低声喊道,“是你们吗?”
黑暗里,那些漂浮的火光没有任何反应。
“呵呵。”方叱羽艰难地咧了咧嘴角,拉着浑身僵硬的殷炽,往前快走两步,又回头看。
果然,他们的位置一变,那火光也跟着移动起来,看到方叱羽这边的火把停止前进,也十分自然地停下了。
“装神弄鬼!”
殷炽低喝道,突然暴起,将右手火把向天上一扔,一甩手腕,链刃已经化作鞭状,卷住火把便朝身后“谢不若”和“祁云纵”的位置扫了过去。锋利刀刃裹着火焰划开夜空,带来一瞬光明,然而还不等火把被殷炽抛向身后的黑暗,那代表“队友”的火光忽然摇晃起来,失去了支撑,紧接着便坠落在地。
在火光熄灭前的惊鸿一瞥里,方叱羽看得清晰——擎着火把的东西,分明没有人的双腿。
那东西逃得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快,几乎原地消失,被甩出去的火把终究晚到一步,滚落在地后也跟着熄灭了。殷炽收回长鞭,拼成刀刃形状提在手里,又扭头看向另一侧,果然,代表“亓秀秀”和“曲小蕨”的火光也灭了,什么W字队形,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沉声道:“只会装神弄鬼,逃得倒是很快。”
方叱羽看了他一眼,心说你重复好几遍装神弄鬼了,其实心里超在意的吧:“我看到了,那些火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消失的。”
那已经超出了人该有的速度,又整齐划一得可怕,如果人机玩家能如此训练有素,第五天梨园宴上他们早就该被人机拿下了。
然而,还不等两人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这边的动静,似乎被远处那支逆行的“队伍”注意到了,五个小光点前前后后变换了一番位置,竟然向这边缓慢移动过来。
“来者不善。”
方叱羽低声道。
他看了眼身边的疾夜。先前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尹有攸在影响听力的瀑布旁遇到袭击可能是巧合,但那些伪装成队友的火光也在不知不觉间将他们引到了密林的深处,这样的地形,对Z轴作战的蓬莱和海雕限制都很大。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很可能对他们非常了解,是有备而来。
殷炽应了一声,目光冷下来,一手提着羽书朝继,另一只手就向小队仓库摸去,下一秒动作却突然僵住了,一整个瞳孔地震:“……?”
他平时没什么表情,又爱用长围巾遮着脸,方叱羽头一次见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顿时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惊道:“怎么了?”
殷炽来回掂量着手里轻飘飘的水囊,比他更震惊:“怎么没了?!”
——如果师襄或者柳七刀在场,一定能一眼认出,这就是装黑狗血的那只水囊,只不过里面的狗血早就在第五天被脱离幻境的师襄用来“斩草除根”了。
那时候华清宫发生的事情太乱太多,师襄转眼就忘到脑后,一直没来得及补货,哪里想得到无意中还给了殷炽重重一击。
方叱羽不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看殷炽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重要道具,眉头一皱:怎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出问题?
一瞬间,八百种阴谋论都被甩到了目前还未显露真身的敌人身上。
他凝神提气,身后飘带无风自动,猎猎飞扬。
一力降十会,觉得一片树林就能构成限制了,那只是还没有见识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两人做好准备,不进反退,朝着那影影绰绰的火光就直直迎了上去。
对面朝这边过来是下山,速度比他们快很多,没多大工夫就离得很近了。方叱羽轻轻拍了拍疾夜的翅膀,示意它做好攻击准备,没成想疾夜只是看了他一眼,侧过头,用喙理了理自己被拍乱的羽毛。
这下轮到方叱羽傻眼了:“……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疾夜怎么了,伴随着错杂的脚步声,那几点火光已然近在眼前。这下也顾不上别的了,方叱羽右掌暗暗蓄力,随时准备攻击,就见面前的树丛摇动了一会儿之后,从里面钻出来的,竟然是头上还顶着几片落叶的叶九溪。
“怎么是你?”
四目相对,二人异口同声道。
疾夜低下头,蹭了蹭叶九溪,算是打了个招呼。紧接着树丛又是一阵晃动,唐逐星跨了出来,后面是仇非和师襄,最后是紧皱眉头掸着衣摆上泥土的卫山河。
他们的反应和叶九溪一模一样:“怎么是你们俩?”
这会儿方叱羽和殷炽也反应过来,这是负责在暗处配合的队友们前来支援了,这五个人白天都负责在甲丑湖搜寻药草,相对更熟悉道路,的确是打辅助的最好帮手。
不过,两方相见没什么喜悦,反而面上都满是疑惑。
殷炽张嘴就问:“你们怎么走到我们前面了,还是从甲丑湖向营地走?”
“你在说什么胡话。”师襄皱眉,“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就你俩往回走了?草摘完了?其他人呢?”
“搞反咯,这里是乙子湖的范围。”唐逐星也道,指了指二人身后漆黑一片的山路,“那边才是去甲丑湖的嘛。”
“应该是被算计了。”仇非道,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你们迷失方向了吧。有东西故意引错路?和其他人失散了?”
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的方叱羽很快就发现,自己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
“……十个人都能拆散,好手段啊。”师襄已经进入了状态,转头对仇非道,“不过这也说明,隐藏在暗处的那些东西战力可能不太行,不然早就动手了,哪顾得上耍些阴谋诡计。”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看他俩刚刚闹出来的动静,那些东西被识破之后应该是直接跑了。”仇非道,“这样一来,它们攻击的重心可能会转移到其他人那里……走,我们快点去甲丑湖找人。”
对甲丑湖队伍加入战局这件事,柳七刀目前还一概不知。
他高举火把,试图在黑暗中辨别方向,然而只是作无用功。
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计之后,他想都没想便拔足往回飞奔,但很快就迷失在了翡翠瑶池重重的深山之中,火把映亮的景色全都别无二致,柳七刀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但跑了这么久还没回到湖边,大概率是走错了路。
四周静谧无声,连瀑布的声音都消失不见,足以说明这里距离甲丑湖已经很远。山上岩层参差起伏,时而突起、时而凹陷,也没法通过地势来判断方向。
一片寂静中只有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柳七刀脚下一个踉跄,扶住身边的树,感觉心脏砰砰直跳,胸口憋闷,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唐逐星之前说过这里海拔被浪客行改得很高,足以引发人的高原反应,想必是他先前追击时的速度太快,导致高反来了。他犹豫一瞬间,还是将新亭侯插在一边,就地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
欲速则不达。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相信队友,别因为关心则乱让敌人抓到破绽,那才是完蛋了。
虽然在心里把道理捋得很清楚,但等到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稍稍好转一些后,他就立刻起身拔刀,继续寻找方向。开玩笑,队友们生死未卜的紧要关头,谁有工夫慢慢调理身体?
之前小心翼翼是怕打草惊蛇,这种关头也顾不上隐蔽了,立刻找到同伴最是要紧,柳七刀气沉丹田,放开嗓子高声叫道:“龙葵!”
“祁云纵!”
“谢不若!”
他的声音惊飞了枝头的夜枭,在漆黑山林中隐隐回荡,然而四下寂静,渺无回音。月色凄清,偌大的山里,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龙葵!你在吗?”柳七刀的华清宫ptsd都要发作了,越叫越心焦,自己到底是跑到哪里了?怎么什么人都不见?
他提着刀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正急得心中发苦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山坳里有道白光一闪而过。
就算是陷阱,也得去闯一闯了!柳七刀精神一振,立刻便朝那个方向冲去,然而还没赶到近前,又察觉出不对来:山坳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枝叶断折声,好像还有人在争吵;离得近了,就听到那不断争执的竟是两个陌生声音。
“那狐狸乃是吸人精气的妖,你怎辨不明人妖殊途之理!”一个男声怒气冲冲道。
第二个声音要更年轻一点,气势虽然稍弱,言语间却毫不退让:“我便情愿它吸我精气,何须你多管闲事!”
柳七刀一愣,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其时他正跃下山坳,火把的光照亮对峙两人的同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道士与一书生,双方皆风尘仆仆,做赶路人打扮,书生身后还藏着一只向道士呲牙怒对的白狐。
他提着寒光闪烁的新亭侯突然从山坳上方的密林里窜出来,把两方都吓了一跳,道士更是脱口而出:“这鬼地方怎的还有人?”
待定睛看清柳七刀衣着打扮之后,他顿时便喜上眉梢,一甩拂尘道:“竟是霸刀山庄来人!侠士,快助我除了这妖孽!”
和道士满脸喜色不同,书生见了柳七刀,却是脸色苍白,回身死死护住狐狸,口中连道不可:“大侠冷静啊!人之一世生死有命,留下阿诺是我自己的选择!”
柳七刀刚落地,还没等站稳就被两人一边一个拖住,倒也反应过来了:这竟是一段NPC同行剧情。
浪客行里所有的NPC同行剧情,陆厌早都在第六天给大家补过课了,柳七刀认真听讲,当然记得。这带着白狐的书生名为梁生,而玩家需要做出抉择,帮助道士杀死白狐,或帮助梁生战胜道士;那道士说的话也是真的,梁生与白狐日夜相伴,的确损耗生命,如果放走了白狐,梁生终会因此而死,再遇到白狐时,它便会请求玩家帮忙埋葬梁生。
“世间情意何处不可寄,你如此执迷不悟,定要搭上己身性命!”
道士又和梁生吵起来了。梁生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书生,犟起来比起落难侠客那头牛也是不遑多让,梗着脖子高声道:“人生大梦性命可抛,我便执迷又何妨!”
道士被他气个半死,大怒:“它此番能害你,他日便会害别人,今日贫道必除此妖!”
说罢,道士再度对柳七刀道:“师门有训,除妖降魔切不可伤人,我怕这书生阻拦于我,还请这位侠士助我将妖狐拿下!”
“大侠三思!”梁生嗷的一嗓子石破天惊,“那道士说的话我早就明了,但我早已与阿诺约定生死相随,阿诺又从未害过他人,难道我是生是死自己都不能决定么?!”
“这……”柳七刀自己都急得满头包了,现在还被两人扯住,莫名其妙多了个判官身份,真是两眼一黑。他看那梁生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痴情模样,干脆对着梁生身后的白狐道:“这道士说得没错,你和他同行确实会害死他,即使如此,你还要留在他身边么?”
“这狐狸竟已修炼到会说话的程度?”道士大惊失色,对柳七刀道,“这下大侠你真得帮帮我了!”
柳七刀没理他,就看见白狐嘴一张,果然口吐人言,那声音低细而柔婉,满是哀伤:
“我就是妖,如何不知人妖殊途?只是我俩早已决心要生死相许,他既不惧死,我又如何能弃他而去?”
“阿诺……”梁生红了眼眶,满脸动容。
“你们等会儿自己解决可以吗?我赶时间!”柳七刀真没心情看一人一狐含情脉脉地对视,在心里默念声抱歉,飞快打断了梁生还没出口的吟唱。
他从来没用这么快的语速说过话,又问那道士:“请问你知道甲丑——呃,就是这附近的一口很大的湖——在哪个方向么?”
那道士还指望柳七刀和他一起降妖除魔,听到他说到“湖”,脸色却忽然大变,顿时甩过拂尘对准柳七刀,身手敏捷地后退三大步:“我就说霸刀山庄的正经弟子怎会出现在这里,你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吗?”柳七刀莫名其妙,急得恨不得把这道士头朝下脚朝上地甩两下、将他肚子里的话统统倒出来,“这地方怎么了?湖有什么问题?”
道士的拂尘先指向柳七刀:“妖人!”
又指向那白狐:“妖物!”
最后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梁生:“在这妖地盘桓,还说什么风景甚美,果然是早被迷失了心智!现在快快回头随我逃去,还来得及!”
“你先说清楚,这地方有什么问题!”柳七刀看着那拂尘在面前晃来晃去,干脆用刀鞘一挡,使了个巧力挑飞到半空,“什么妖人妖地,我也是偶然到这里来的!”
道士的手被他震开,虎口一阵发麻,好不容易接住了被挑飞的拂尘,皱起眉头半信半疑地细细打量柳七刀,刚要开口说话,那在一边沉默半晌的白狐突然自喉咙里发出咯咯嬉笑,尖利的女声在夜色中格外诡异。
“说好了在这里动手,快杀了这个牛鼻子!”便见那白狐咧嘴,露出森森白牙,对柳七刀眨了眨眼睛,金褐的兽瞳在火把照射下如同一把尖锥,阴沉沉笑道,“还犹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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