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九溪张了几次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在跟着抽搐。
强烈的反胃感涌到喉头,他捂住嘴,压下呕吐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过去。
阳光在枝叶间漏下的大块光斑照得人头晕目眩,短短的几步路,没有任何现实感,踩着的好像也不再是坚硬的地面,似乎他身在梦里,正走在一片让人心慌的死寂之中。
没有人想留在这样的梦里。如果这真的是梦,他真想现在就从这个恐怖的梦里不顾一切地醒过来。
最后几步,他卸了力气,直接踉跄着扑倒在谢不若身边,伸出手去摸他的侧颈。
……还是温热的,却感受不到任何细微的起伏。
叶九溪又转过头,看向仇非。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也变得无比艰难,仿佛能听到自己的椎骨随着动作发出门轴生锈一般滞涩的嘎吱声。
不需要再确认什么了,一刀贯喉,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只有沉重的玄甲支撑起仇非了无生气的身体,让她仍然维持着半跪在谢不若身边的姿势。
这一幕简直荒诞至极。死亡无声接近又忽然凝固,将一切都突兀地暂停在某一个如常的瞬间;几乎静止的画面中,唯一流动的是还在顺着刀刃往下流淌的鲜血,一滴一滴砸在草丛中,无声无息,像一团团落下来又熄灭的火。
“为什么?”
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殷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脑海中思绪纷杂,疼得好像要炸开,却依然凭借本能机械地思考着,好像一旦停下来,就会被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谢不若为什么这样做?刀刺穿了仇非的喉咙。对于一个重伤者来说,角度非常刁钻,发力也不方便。如果谢不若的目的是杀死她,为什么非得是这个位置?
喉咙。发声。说话……谎言。
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由于紧张,指尖下的肌肉跟随着声带的震动,也在小幅度地痉挛着,让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仇非……也是恶面。”
谢不若在那个时候,一定发现了“仇非”的异常,从他的角度,一定可以看到殷炽和叶九溪看不到的东西。
这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叶九溪听着他的话,只觉得遍体生寒。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强行将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挪开,把注意力转移到回忆上。
夜色漆黑,从甲丑湖回营地的山路漫长到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他背着龙葵,仇非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话也不多,只在偶尔回头对视的时候,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的神情。
有了恶面的线索,再回想起来,之前的种种细节都被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想到仇非和祁云纵的那些表现,他不敢置信道:“所以昨晚甲丑湖是他们自导自演?说看到柳七刀也是骗人的……”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另一件事,谢不若他……”殷炽喉头一哽。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对仇非动了手。恶面和玩家应该不是一体的。”
谢不若找到祁云纵的时候,他也在山坳之中,只是因为一时社恐发作没主动露面打招呼,没想到这一无心之举在关键时刻竟然成了救命稻草。
祁云纵的恶面说谢不若不还手,是因为曲小蕨的“那一招”起到了作用。所谓的那一招,应该就是指天蛛看到了柳七刀吧。
这条情报,连带后续恶面们的引导,让大家都认为恶面是玩家们的复制体。如果某一刻被发现了恶面的身份,那么玩家们就会顺理成章地怀疑起曲小蕨说的是假话,开始猜测,其实恶面和玩家是一体的。
但如果这是一个狼人杀中很常见的反逻辑打法呢?
恶面真的是复制体,曲小蕨的话从一开始就是真假参半的。
她描述中的“柳七刀”也十分诡异,这未尝不是一种暗示,暗示玩家们“复制体”很好辨认,而且是游离在玩家们的大群之外、暗中寻找下手机会的;再加上今天落难侠客发布的任务一反常态,要求玩家们分头行动,无形中又将这暗示加深了几分。
这样一来,除非先前已经有所怀疑,便很少有人会往“玩家之中已经混进了复制体”的方向去考虑了。
谢不若一定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在弥留之际毫不犹豫地对“仇非”出手了……
想到这里,殷炽感觉脑海里那根不堪重负的弦终于绷断了,一股邪火从心底里烧起来,呼啦一下,将所有的念头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已经没有办法假装冷静地去分析这些事情了。
是他的错,是他在明知道玩家中存在恶面的情况下还相信了这个“仇非”!
“怎么办?回营地吗?还是叫人来帮忙?”
叶九溪转头问他,但比起问句来,语调更像是喃喃自语,也没指望殷炽会回答。
他把掉在地上的斗笠捡了起来,递给殷炽,殷炽接了过来。
他们都没再说话。在这种巨大的情绪浪潮的冲击下,人就显得有些茫然和麻木,所谓的理智也只是出于本能的行动而已。
好。无论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带他们回营地还是其他的什么,先得把刀拔出来。就是这样。
叶九溪在心里像自我安慰一样重复了几遍,手却抖得几乎握不准刀。绝地天通刀的刀锋被血浇过,依然闪着冷冽的光,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夺目的光泽。
他双手握上刀柄,深呼吸,用力将这把唐横刀抽了出来。
一直维持着的平衡被改变,“仇非”的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地上,森冷的鳞甲在磕碰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声音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叶九溪终于忍不住了,弯下腰开始干呕,但是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视野迅速地跟着模糊了起来,氤氲的水雾很快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哗啦——
山风穿过树林,掠起碎发,挡住了视线。殷炽转过头,看到枝头飘落了几片黄叶,蝴蝶似的打着旋翩翩而下。细小的尘埃在光晕中上浮着,也闪耀着灿烂的金色光辉,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他在这一刻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荒诞感。人间风月,瑶池仙境;翡翠瑶池这么美,可天地广阔,山高水长,他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翡翠瑶池还真是不友好。”
方叱羽一目十行看完纸条,把它卷好又绑回疾夜腿上,皱起了眉。
这是一条来自营地的情报,上面记载了卫山河和行守的共同研究:
在第七天里,玩家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互为黄名,既可以造成伤害,也能彼此治疗,增益和减益buff都能存在并起效,没有绝对的敌对与同盟。
这简直就是为隐藏恶面而量身定制的规则。
他还在研究这条情报,忽然就看到遥远的密林深处扑簌簌惊起一群飞鸟,紧接着,竟然有一道青烟在林中徐徐地升了起来,随山风飘飘摇摇。
这是出什么事了?
疾夜侧过脑袋拱了拱他,方叱羽领会它的意思,凝神细听片刻,便听到身后由远及近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声,转身看去,果然是李千驰自一条羊肠小道上纵马而来。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那道青烟,离得老远便招呼道:“走,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方叱羽摇摇头:“你先去,有问题再叫我!”
李千驰一愣:“走啊?万一有人需要帮助呢?”
方叱羽还是摇头。他牢记自己还肩负着保护伤者的重要任务,只道:“我不能离开营地太远!”
“Copy that!”李千驰见喊不动他,也再不多劝,双腿一夹马腹,转眼间便和小绿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方叱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却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越想越不对,招呼了一声雕兄,带上抓到的几只兔子便往营地的方向赶去。
白昼过半,日光早不如正午时烈了,营地中依旧一切如常。远远看去,卫山河在根据落难侠客的指示用树枝木棍搭建圈栏,帐篷篷布上映出了行守收拾卫生的身影,而落难侠客一如既往地无人搭理,缩在角落捣药。
方叱羽翩然落地,收起伞的同时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不知道那股莫名其妙的心慌感从何而来,最后也只能归结为第七天太过诡异,搞得他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哟,你也在啊。”
陆厌一手拎了一只兔子,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笑嘻嘻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回来看看。”方叱羽道,看着陆厌提着兔子径直朝卫山河打好的简陋围栏处走去,扔下兔子挥挥手又离开了营地,心中奇怪。
就两只兔子,也值得单独跑回来放一趟?不能牺牲牺牲校服兜帽什么的做个袋子吗?
他这样想着,眼看着陆厌也走远了,身后的伤员帐篷却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方叱羽侧头看去,就目瞪口呆地发现,师襄、亓秀秀、行守,这群人一个接一个地从这顶小小的帐篷里面钻了出来。
“怎么说?”行守刚站稳身子,就迫不及待地问师襄。
“这还用说?”师襄笑了笑,“我说他是一匹好人,你们信吗?”
虽然在笑,但她的眼睛里半点笑意也没有,反而冷得吓人。
柳七刀拎起地上的兔子,看着小臂上被木刺划出的血痕,吸气、吐气。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重复了两次,却一点也没有抚平内心的焦躁。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怎么休息的原因,他今天似乎格外不在状态,总是心不在焉,感觉胸膛里压着一口沉甸甸的气,连带着心情也跟着烦闷起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还特地回了趟营地送兔子。帐篷那边一切正常,裴洛川和行守换了班,方叱羽也在附近守着,按理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但柳七刀就是莫名其妙地心慌,他实在想不通,最后归结为这也是高原反应的一种表现。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他转过头一看,果然是兔子又在啃藤蔓了。
一趟趟去营地送兔子效率太低,他便扯了点藤蔓做了个网兜。这网兜实在简陋,好在这里的兔子一个个吃得都肥嘟嘟的,堵在网口,愣是漏不出去;不过显然它们长这么胖也是有原因的,一个没看住,连藤蔓也要啃两口尝尝咸淡。
柳七刀捏住肇事兔的后脖颈,将网兜拯救出来。
他摸着兔子暖呼呼的皮毛,忽然有点奇怪。
为什么落难侠客要两百只兔子呢?兔子还可以理解,他自己的说法是助力伤势恢复需要进补,但正常人类应该都不会张口就要两百只吧……
说到草药也是这样。营地里的草药已经堆成小山了,落难侠客也跟着捣了两天的药,可显然也不是要把这些草一下子全给吃完。既然如此,他一口气要这么多草药,除了给玩家们添麻烦之外,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柳七刀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反正落难侠客头一晚是在水里捞起来的,那这个落难侠客说不定本身也是个恶面的复制体呢?如果浪客行的规则要求落难侠客必须给玩家发布任务,恶面就完全可以像这样乱说一通,想方设法给玩家们添点麻烦,毕竟按照梁生的说法,恶面就是以作恶为乐的一种东西,折磨人只会让它们乐在其中。
手指一紧,原来是不耐烦的兔子回头咬了他一口。这种小伤口对于身经百战的柳七刀来说已经是不痛不痒了,他松开手,又检查了一遍藤蔓的完好程度,将网兜往背后一甩,就往营地的方向赶去。
如果大家的效率都差不多的话,那二百只兔子现在也该抓完了。没事的,柳七刀对自己说,试图抚平心中那莫名其妙的焦虑感,现在只要回营地和大家集合就可以了……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刚翻过山坡,便看见斜前方有一道直上天穹的浓烟,铅灰色的烟雾冉冉地飘散着,在翡翠瑶池碧蓝明净的天空中显得格外突兀。
柳七刀望着那道青烟,心里一沉,竟然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起烟的地方不在他回营地的路线上,看情况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翡翠瑶池水草丰沛,空气湿润,不可能凭空燃起山火,这道青烟只能是人为升起的。
柳七刀踌躇不过几秒,还是调转方向,朝青烟升起的地方跑去。
——他知道,这道烟很有可能是恶面用来吸引玩家的陷阱,但假如真的有同伴需要帮助呢?
他必须去一探究竟。
这道烟生在乙子湖和乙丑湖之间,两山包夹之处,看上去十分显眼,但路却并不好走。柳七刀不敢怠慢,他心里清楚,如果真的是队友需要帮助才用了这种方法,那恶面也能看到,说不定此刻也在赶去的路上。眼看离起烟的地方越来越近了,而那烟雾在天际也已经淡得像一道并不明显的墨痕,他将背后的网兜往树上一挂,跳下崎岖的山道,一头扎进半人高的长草之中,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
这长草丛中全是虫蚁,疯长的草叶边缘锋利如锯,藤蔓和树根纠连在一起,无声无息地穿过这道山坳,很是废了柳七刀一番力气。好不容易伸手拨开面前垂挂下来的枝叶,他便看到,眼前是片还算开阔的林间沙地,中央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白灰,余烬显然还残留着温度,正向外逸散着淡淡的烟。
但周围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在这里。
林间起了风,枝叶簌簌摇动,蛙鸣虫叫,一片静谧。柳七刀低下头,在脚边找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轻轻抛了过去。
石头砸在灰烬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来,滚了两圈更是无事发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触发什么机关,也没有埋伏在此的恶面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
但这一砸,倒是让柳七刀注意到,那灰烬之所以看起来乱糟糟的,应该是被人为扑灭过了,连灰痕周围,都留下了不少痕迹。
他握紧刀柄,全神戒备,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开始研究地上的痕迹。
那堆灰烬应该是被人踩灭的,留了几个足印,柳七刀没有殷炽那么专业,看不出是谁的杰作,但不远处有非常明显的马蹄印,起码能说明李千驰到过这里。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道奇怪的辙痕,应该是比较沉重的东西被拖行时留下的,但这道辙痕连同一些足迹都突兀地止步于马蹄印之前,看起来像是李千驰将什么东西拖到这里之后,搬上了马背。
他顺着辙痕往前找去,瞳孔一缩。
地上有血的痕迹,而且不止一星半点,成片的暗色血迹铺展开来,虽然基本已经干涸,但不难看出,它们曾经顺着草叶滴下来,又浸透了砂砾。而这些血渍的旁边是纷乱的脚印,显然在这里的人不止李千驰一个,但地上却只留下了这些脚印,看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
他看着那些痕迹,心里不祥的感觉越发浓重了,站在灰烬之前,陷入了沉思。
呼……
风掠过树梢,树枝轻轻颤了颤,一只小雀刚要落下,却不知为何惊了一跳,又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看似空无一人的枝头,唐逐星怀抱千机匣,后背紧贴着树干,微微侧过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柳七刀的背影。半边面具下,他的表情依然冷静,但紧紧扣住千机匣而屈起的指节已经泛着青白,可见他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
快走啊!
那道小小的身影又开始移动了,围着火堆转了两圈,即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唐逐星也能想象到他那副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好在柳七刀也没有停留很长时间,大概是实在没有找到能用的线索,便选择了离开,很快又消失在了丛生的杂草之中。
看着那道背影隐没不见,唐逐星才松了口气。他闭上眼,想到柳七刀回营地后会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等他平复好心情,约莫三四十尺外的树林中便响起了交谈声。
“如果遇不上付井仪的话,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营地了。”
“确实该到了。可惜你太慢了,稍微早来一点,动手的就是我们了。不过剑纯嘛,没办法啦。”
“再玩这烂梗,我真的会揍你。”祁云纵擦拭着周流星位,冷漠道。
“我还以为你习惯了呢。”
和他说话的那人显然没往心里去,语气轻松,指尖捏着一片翠绿的树叶,放到唇边吹了一段乱七八糟的小调。阳光斜斜透过枝叶打下来,银白与暗红相交的鳞甲反射出鲜艳如火的光泽。
“不过也无所谓,我反正不想吃双甩。”那人说,随手一甩,薄薄一片树叶飞钉进对面树干之中,“九溪不会轻易出手,殷炽可难说。”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脸上,李千驰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倚在树边。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明明并没有什么变化,再看起来,却让人感到无比陌生。
尽管相隔一定距离,唐逐星还是再度屏住呼吸,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更好地隐藏在树冠之中。他视线下移,落在那两人脚边的地面,仇非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膛没有半分呼吸时该有的起伏。
那是一具尸体。尽管把这种词语套在熟人身上十分怪异,充满了疏离和荒诞感,但她确实已经死了。
在看到青烟后赶来的路上,无论唐逐星、尹有攸还是裴洛川,都没有想到,等待着他们的会是这样的消息。更残忍的是,他们没有任何可以缓冲的时间,因为李千驰到得比他们更早——
“别信他,他有嫌疑。”裴洛川眼眶发红,对另一边草丛中的尹有攸摇了摇头,“我们先别露面,看看他要干什么。”
朝夕相处的队友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恶面替换掉了,谁也不想承认这样的事情,短短一句话,他说出来就好像已经费尽了力气。然而,任何情绪在这种时候大概都是不合时宜的,他们也不能确定李千驰究竟是不是恶面,便只是隐藏在暗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平心而论,“李千驰”在交谈中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和他们一样,都是看到了求援的青烟才赶来的,对谢不若和仇非的事情也流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震惊和悲伤。
更奇怪的是,他包揽下了用绿螭骢送仇非回营地的任务,又提出和殷炽、叶九溪分头离开,理由是他们身上还套着一个落难侠客所要求的“分头行动”的debuff,即使兵分两路更加危险,也必须考虑到任务失败的可能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千驰没有被恶面替换的概率已经非常小了,想必这一点其他人也有所察觉,就连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叶九溪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叮嘱李千驰一句小心便离开了。到这里,唐逐星心里也有了决算,他打了个手势,示意尹有攸和裴洛川跟上殷炽和叶九溪,自己则留了下来,悄悄跟在李千驰后面,潜进了密林深处。
——在摸清真正的机制和恶面的目的之前,贸然动手可能会失去很多情报,倒不如先暗中观察一下,他也想看看李千驰绕了这么一大个圈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然而,此刻看着仇非,他仍然觉得十分不真实。
仇非真的是恶面吗?她那样聪明的人真的死了吗?祁云纵和李千驰现在又是要做什么?
祁云纵擦完了剑,对李千驰说:“他们应该在怀疑你了。”
“怀疑就怀疑呗,总不能让他们把仇非带回去。”李千驰又摘了片树叶捏着玩,还是那种无所谓的语气,“就算怀疑,他们能干什么?搜山?大围剿?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没忍住,轻轻哼笑了一声。
祁云纵没笑。这人本身就很难懂了,现在连恶面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内心的想法来,只道:“谢不若敢动手,复制体的说法已经没用了。”
“那我们就去死啊。”
李千驰理直气壮道。
他的语气过于自然,自然到唐逐星忍不住皱起眉头,实在是想不明白他的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不过,他也没有疑惑很久。随着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响起,祁云纵和李千驰停下了交谈,齐刷刷地低头看向那声音的来源。
不会吧……
饶是唐逐星端着千机匣的手一贯稳如磐石,此刻竟也破天荒地微微颤抖起来,他跟随着那两人的视线,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
仇非单手捂住喉咙,慢慢地坐了起来。
阳光下,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手指缝隙处也隐约可见那狰狞的贯穿伤口,但她就是坐了起来!
“非姐。”看到这一幕,祁云纵却没有半分惊讶,蹲在她面前浅浅笑道,“你醒了啊。”
仇非又是一阵低咳,她偏过头,吐出了一些积在喉头的暗黑色血块,这才慢慢地、用一种夹杂着空洞嘶嘶声的声音说:“用了多久?”
一截碎裂的香灰从李千驰指间撒了下来,他拍干净手,说:“差不多半个时辰。”
这可是第七天的难度(比比划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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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天·翡翠瑶池(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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