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宵禁的云州城安静异常。

为了不受妖邪侵扰，大多数百姓都早早就收好了摊子。这时官道上已经几乎看不到人了，整条街空空旷旷的，连街边的店铺都紧闭了门窗。人走在这时候的街头，只能听见落叶被吹起的沙沙声，和他们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

嘀嗒。

水声自他们身后响起。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街道上。沉重的、缓慢的。系统在叶玲珑肩上闪烁几下，然后又缓缓熄灭。

「不要回头。」

它这样提示。

叶玲珑僵在原地，凉意从脚跟处蹿起。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宁安也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听到黏液在地面上爬过的声响。

“师姐？”

有人拽住她的衣袖。她下意识地回头，但身后空无一人。

当她意识到不对时，有东西攀上了她的脚踝。叶玲珑低头，那是一双黑漆漆的从影子里伸出来的手。

红名提示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我草！”

叶玲珑下意识冒了句国粹，好在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当提示音响起时，剑破旋即亮起。粉色的雷电从剑身上冒出来，滋啦滋啦地砸向脚底的黑影。

黑影被电出一阵焦烟，怪叫着松了手。

她抓住这个机会，开着蝶从影子中蹿出来。

「检测到高危剧情，已经切换至操作模式。」

粉色的盘子在她脚底转起来，叶玲珑拎着剑，鼓起勇气再次回头。

有人。

清晨送他们出瓦屋的阿嬤笑着站在路中央。

“小姑娘，夜深了，要不要和阿嬤回去歇歇？”

它的声音和阿嬤一模一样，语气也一模一样，甚至嘴角的弧度也一模一样。手臂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少女警惕地后退几步，起手为自己刷了个秀气。

“阿嬤”见她没有应答，站在原地，又重复那句话。

“小姑娘，夜深了，要不要和阿嬤回去歇歇？”

叶玲珑僵在原地，不敢回答。它就在她面前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不停重放的录像带。

夜深了夜深了夜深了！

和阿嬤回去吧和阿嬤回去吧和阿嬤回去吧……

每重复一次，它就离叶玲珑近几步。它越来越近，近到原本叶玲珑可以看见她完整的身子，但到最后她只能看清那双眼。

它和她几乎贴着，它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剑影留痕]

叶玲珑被吓到极致，下意识就将它甩了出去。恐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本能就会代替思考，所有的位移技能都被点过，聂云代替思考，耐夜直冲二里外。

“什么鬼东西！”

那东西被她击退，又幻化作小师弟的模样，少年楚楚可怜地看着叶玲珑，问她：“师姐，你不要我了吗？”它身后悬着和小师弟的佩剑一样的东西，缓慢但坚定地指向叶玲珑。

但它没有得意过几秒。

在极度惊惧之下，武学助手才是最终的归宿。所有的技能特效像雨点一样落在那个“小师弟”身上，自带的系统比叶玲珑这个半道出家的混子像样，至少它不需要背诵技能循环，技能不间断地倾泻而出。

剑招烫坏了它的外壳。

它呜咽着后退。

眼前少女分明是流云宗的衣饰，它观她许久，也确实是流云宗常见的单手剑。但自那少女出招，那柄剑却隐隐化作双剑。

且看那少女持剑姿态，明显那古怪的招式便是自双剑而生。它没见过这样的套路，更没见过能将剑法和其他天地灵息融汇的剑招，那剑招中分明蕴含了些别的力量。

这一刻妖邪明显生了退意。

它想要逃跑。

但系统早就在武学助手出现时为叶玲珑开启了副本模式。

于是在逃命读条出现的那一瞬。

“剑破虚空！”

七秀的雷电法王可不是白叫的，在这个朴素的修仙世界里，叶玲珑的技能带着炫目的光效，还带着不可名状的阴性根骨伤害。

尽管它似乎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模仿，但它很难理解这其中的原理，加上作为远程输出，又有小轻功在手，比起开头的窝囊，叶玲珑这会简直杀了个爽。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它也忽略了一件事。

逃命被打断，它意识到了没有退路，这反而让这只狡猾的妖邪冷静了下来，它凝视着叶玲珑，很快发现了破绽。这个看起来唬人的修士，居然只是个金丹。

那些招式落在身上，冒了焦烟，却没有损他多少灵息。

这是只纸老虎。

这只怪物重新狞笑起来，以它的修为，能在这云州城翻腾这么久，至少能敌数十个比眼前人高一阶的元婴修士。而更高的修士，本就不多，各家宗门都宝贝着，怎么会派下来拘他？

它重新振作了精神，又化作可怖的形状。

“小姑娘，不让我走的话……”

“你可就走不了了。”

黑雾中的声音扭曲而尖利，它扭曲着胀大，铺天盖地地朝叶玲珑涌来。原本顺畅的招式变得迟钝，叶玲珑眼睁睁地看着左上角的延迟飙上了1444，她的动作变得迟钝。

「你已和服务器断开连接…」

她无法再操控自己的身体，面前的所有事物都被定格。

“就要结束了吗？”

黏腻的血腥气已经扑至她的面门。

但刹那间，剑光斩开天地。

少年从缝隙中跃了进来，横剑挡在她身前。黑影的招式猝不及防地碎出个小口，动作诡异地顿住一刹那。

光亮穿透进这个空间中。

有人自它身后慢慢浮现，白色的衣袍在空中摇曳。青年单手托着古琴，目光含笑地看着所有人，指尖在琴弦上拨出熟悉的音节。

“平沙落雁。”

绿色的光笼罩住了黑影，长歌门的绝技在这时亮了起来。它将黑影死死控制住，随着青年的意念消失在囚笼中。

他们又回到了街道上。

月光洒了下来，落叶沙沙声又响起，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剧烈的喘息声告诉他们，不是幻觉。

小师弟惊魂未定地问：“死了？”

“没死，跑了。”

平沙不是伤害技，只是个单纯的控制技能。

叶玲珑还有点儿没缓过神来，最后那个声音熟悉到令人颤抖。

她看向莫名其妙出现的方陵。

哐当。

方才风轻云淡的青年在妖邪溜走后就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样子，这声沉痛的声响正是来源于砸在他本人脚上的古琴。

“好重！我的脚！我的琴！”方陵嗷嗷叫着跳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腿原地乱窜，身形狼狈，全然没有了翩翩公子的形象，痛得眼角飙泪。

她默然。

果然，番薯还是不常有。

为了缓解尴尬，叶玲珑转向小师弟：“你们怎么遇见的？”

“我刚和师姐在街上走，结果空间扭曲几下师姐就不见了。”小师弟嘴上答着她的问题，眼角余光却直往方陵身上瞄，“然后这家伙就冒了出来，说想救你就和他一起破坏结界。”

她想到个问题，又问：“不是升了结界不让用术法了吗？”

小师弟这回解答得很快。

“对，但是看样子那妖邪有些能耐，强行划出片空间突破结界，但也仅限于那片空间里。”

“咳，正是，所以我们为了进来废了点时间，而且为了护叶姑娘，我也只好先操作它解了空间。”方陵从一旁凑过来，他把古琴抱回怀中，若无其事地接话，“看样子，叶姑娘似乎识得在下梦中习得的招数？”

她不能随意暴露，所以叶玲珑含糊其辞。

“我也是偶然梦过，但梦中人并未传授我什么，可能是功法不同罢。”

“那真是可惜了。”

招式的传承确实向来是要看悟性和根骨，所以方陵并未怀疑，他替叶玲珑扼腕叹息了片刻，又兴致勃勃地要把梦中奇闻分享给他们。

他道：“我当时从恩人处习得这招后，还梦到过次恩人，但这回我是在个书院内见到的恩人。当时恩人正在水池边，□□随着他的动作跃下池中。我瞧着有趣，上前搭话，欲问恩人的名讳。”

“他说他叫什么？”

“恩人颇有隐士之风，他只道了二字，莫问。”

宁安顿时肃然起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当真是个奇人。”

不过方陵没有接这个话茬，他还在继续。

“不过恩人说完这句话后，又接了句话，在下不是很理解。”

“他说什么？”

“再问相知也一起扫。”

……

两个男人热烈地讨论起了这句话中的深意。而叶玲珑站在旁边深刻反思起来。

你们番薯到底都教了人点什么？

那厢方陵还在感叹，梦中恩人时时刻刻都背着古琴，在教他招式时亦全程抱着琴甚至单手托琴，实乃凡人所不可及也。

宁安赞同地点头。

“吾辈楷模。”

经此一役，他们彻底达成了共识。宁安放下了先前的成见，嚷嚷着要邀请方陵和他们一起去住云州城最好的酒楼。

“方陵师兄，你好像很了解这妖邪？我和师姐正巧也想为云州城出份力，不如同行。”

少年的眼神坦荡，方陵推却几下后，也就随着他们慢慢向酒楼走去。他道他在这云州城便是为了妖邪而来，今日在街上便是察觉了异常，但为了不惊动妖邪，才隐瞒下来一直跟在他二人后面。

说到这儿，方陵拍了拍脑门：“对了，某还未问过，二位道友在云州何处逛过？怎么会染上这妖邪气息？”

（狞笑）（给路过的每个番薯手里塞扫帚）（不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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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