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像？你是指什么？”何星微皱眉头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林先生好像对外面发生的那些大事很关心？这其实也正常。”

虽说林白轩是隐士，但由医道延伸而来，万花门人似乎都秉持着一股济世的情怀，林白轩也不例外。

“他这回出谷这么长时间，耳闻目睹总会了解不少。”

“道长你这话固然不错，但有的事可不是普通百姓该知道，或者说会知道的。”

何星一顿，他回想着之前的场面，试图找出林白轩的哪句话有问题，萧扶忧给了他一个提示。

“三千。”

三千？

对了，林白轩说回纥派了三千骑兵助战。

何星有些拿不准：“这种事……算是机密吗？”

萧扶忧反问他道：“道长你可知收复两京时回纥派了多少骑兵？”

何星哑然。

“一般就算亲眼看到骑兵入城，也不会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吧，当然，不排除这位林先生有官府中的朋友，因而得知此事，不过就我在东都时的经历而言，官员们一般也不会向外透露这种事。”

还有一点让萧扶忧颇为在意，他隐隐觉得和林白轩打交道时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和李泌江归打交道那样，不过他和林白轩见面的次数还不多，不能十分肯定。

“那你认为……林先生有问题？”

萧扶忧垂眸思索，没法给出一个答案。

“且等等吧，看看那位画圣先生五天后能给什么答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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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昨日晴昼海发生骚乱时裴元承诺会派更多弟子保护百姓们的安全，给百姓们一个交待，因此整个万花的守卫安排再度调整，同时，在谷中进行细致的搜寻也成了必须要做的事。

苏凤棠来询问何星他们要不要加入时，二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苏凤棠于是开始为二人解说搜寻的大致安排。

“我们和东流师兄他们分两路，从逍遥林开始，东流师兄他们往西，过聋哑村、仙迹岩到寻仙径。我们则往东，主要是搜寻晴昼海、沿路到千机阁和揽星潭，最后在水月宫前面与东流师兄他们会合。”

“搜寻一遍需要几日？”

“三十来个弟子搜寻，估计至少也得三四日……千机阁揽星潭那边地势复杂，水月宫也非常大，抵得上好几个三星望月。”

“那山谷四周的那些地方该如何？”

“宋师叔的意思是让我们先留意着可能逃出去的缺口，我们不仅是要搜人，还要搜寻可疑的痕迹。”

门外有人呼唤苏凤棠，苏凤棠应了一声，而后对何星二人道：“我们先去逍遥林吧，路上我再同你们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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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林里，李东流率领的另一批弟子先苏凤棠他们一步抵达，宋听枫简明扼要地分配任务，也与苏凤棠之前所说相差不多。

宋听枫最后叮嘱道：“对方来历不明，目前看来武功也不低，所以你们在搜寻时务必小心谨慎，有事便放信号，万不可一味逞强。”

“是！”

宋听枫一挥手，两队人向相反的方向出发。逍遥林里已经进行过数遍搜索，所以苏凤棠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这一片走出了树林，在走到路边的时候，他们恰好遇见了从云景台回来的林白轩。

“林先生。”

林白轩驻足颔首：“是开始搜寻谷中了？”

苏凤棠答道：“正是。”

“好，你们自己要小心。”林白轩说的话与宋听枫差不多，只是又突然地话锋一转，“四周山间也要注意。”

苏凤棠微微一愣，抬起头时林白轩已经走了，他们继续向落星湖前进，只是队伍末尾的萧扶忧看着林白轩的背影，心中的疑虑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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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湖的北面和东面有成片的林丛，一头延伸至云景台崖底，一头毗邻晴昼海，这是苏凤棠他们在落星湖搜寻的主要区域。

苏凤棠：“这里不像有人来过。”

高高低低的茂密枝叶对搜寻造成了很大的阻碍，不过他们一路都没有看到草木倒伏和折断的痕迹，也可以说明最近这里没有其他人经过。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们完成了对落星湖四周的搜查。

“这么快……”

苏凤棠无奈一笑：“道长，这里可是最简单的，后面就麻烦多了。”

何星点点头。

萧扶忧：“接下来去晴昼海？”

“嗯。”

何星都不记得这是他第多少次来晴昼海了，他甚至还在晴昼海中住过大半个月，他本来以为他对晴昼海挺熟悉的了，但是当他们真正走到晴昼海的深处，远离那些帐篷时，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是陌生的。

“这就是剩下的药田。”

药田位于晴昼海的边缘，苍翠的山脚下，这里的花草都得以保存，十来亩种着不同药材的药田整齐划一地排在一起，七八个弟子正在细致浇水，药田的另一边还有几间茅屋。

“那是苍灵草。”

何星也认得苍灵草，因为他还给徐郁等人送过，不过与他那时送的割下来的草叶相比，这里的苍灵草草叶还很短。

何星低声道：“希望能一直天晴……”

“一定会的。裴师叔已经多加了弟子在这里照管，这回也一定不会再出事的。”

从药田边缘出发往西南方向走，数十丈外，清晰可见开谷时夷平地面的痕迹，有些土来不及处理就匆匆堆在那里，形成一排荒芜的小山。

生死树扎根在南面不远的地方，一半繁盛，一半枯败。

萧扶忧环顾四周，问道：“凤棠，你可知那个失踪的陈六当夜说要去的茅房是在哪里？”

苏凤棠颔首：“你们要去看看？”

萧扶忧与何星对视了一眼。

“去。”

大概是因为医者格外爱洁，即使晴昼海里这么多病人，茅房也不至于臭气熏人，旁边还植着几株芭蕉，绿叶舒展。

“虽然为了方便病人开谷时又另建了几间旱厕，但离陈六的帐篷最近的就是这间。他失踪后，我曾随着宋师叔来这里查看过，没有发现打斗或挣扎的痕迹，更别提血迹什么的，其他几间茅房附近也一样。”

苏凤棠他们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在巡逻弟子遇上陈六的那个时间前后，有其他人前往这间茅房，而据那人所说，他在茅房待了将近两刻钟，没见第二个人来。

陈六可能在撒谎，他身上的嫌疑也因此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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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晴昼海的搜寻一直持续到下午都还未结束，苏凤棠问何星与萧扶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二人谢绝了。他们已经将晴昼海的北面至东面一带都搜完，轮到东南方向时，苏凤棠犹豫了片刻才带着两个弟子向外缘走去。

群山连绵起伏，这里的草木较为低矮，绕过去拨开枝叶，才能看到两山之间有一隐秘隘口，隘口后是一条羊肠小路。

萧扶忧：“这是出谷的路？”

苏凤棠摇头。

他们跟着苏凤棠沿着小路一直向前走，脚下青苔湿滑，应是有一段时间没人走过，两边高山耸立，头顶只见一线天光。他们向东走出大概有一里远时，眼前出现一道天然形成的石门，萧扶忧透过石门看到开阔的土地和屋舍的檐角，似乎是又一个宁静山谷。

“此为何处？”

苏凤棠摆手不答，他敛衽肃容，使出了内力高声喊道：“万花弟子苏凤棠前来拜访！”

片刻之后，石门那边走来一个灰衣女子。

这女子已近中年，听脚步并不会什么武功，看她手指的骨节和脸上的风霜，应该是惯于劳作之人，不过那衣裳的料子倒是颇好的。

她打量了一行人几眼，微微蹙眉道：“苏凤棠，你来绝情谷做什么？”

绝情谷？何星闻言一怔。

“哦，原来今日在这边的是徐娘子，敢问娘子，方谷主可曾回来了？”

那女子的语气不冷不热，保持站在离苏凤棠三尺远的地方。

“未曾。你寻谷主有事？”

“正是，不过既然方谷主未归，那此事告知娘子也是一样。”

苏凤棠将万花谷中发生命案，凶手仍在潜逃的消息说了出来，那女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她们都注意。”

“那就好。万花开谷多日，绝情谷也颇受影响，实在抱歉。”

“不必，开谷前那位裴先生已经派人前来说过，既然你们开谷是为了救人，那即便谷主回来，她也不会说什么。”

苏凤棠一笑：“多谢娘子。”

与那位徐娘子告辞，苏凤棠他们转头离开，而直到他们走出很远，徐娘子才返回石门内。

走出隘口，苏凤棠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舒了口气，何星这时盯着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开口。

“凤棠，你刚才说的那位方谷主，该不会……名叫方碧玲？”

“嗯？”

萧扶忧因为何星的话吃了一惊，苏凤棠也睁大了眼。

“你们怎么知道？哦……”苏凤棠拍了一下额头，“你们是从东海回来的！”

从东海回来的也未必知道，萧扶忧就不知道，何星之所以能猜出来，是因为他以前听过一些传闻。

传说在万花谷的附近，秦岭深处还藏着一个山谷，那里和万花一样是世外桃源，但山谷的主人却是一位深受情伤的女子。因为失望，她拒绝外人踏入山谷，只有极少数人见过她，他们都说那女子应该是个仙人。

“原来那女子就是蓬莱方家的大小姐……”

所以那所谓让她“深受情伤”的人，其实指的就是东方宇轩？

“正是。”

万花弟子中知道东方宇轩和方碧玲之事的人不算少，他们都保持着默契，从不对外提起此事，不过既然何星萧扶忧已经从方家那里了解了一些，那苏凤棠也就干脆坦诚了。

“当年师父和方谷主在蓬莱相遇，双方父辈为二人定下婚约，但这件事没有征求过师父的意见，师父他厌恶人生大事被操控，加之其他一些旧因，最终选择离开东海。没想到不久后，方谷主也追着师父来到中原，因为万花附近恰好有一处小些的山谷适合居住，她便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方碧玲究竟是为了讨一个说法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苏凤棠并不确定，他只知道方碧玲等了东方宇轩二十余年。这二十年间，东海曾数次来人请方碧玲回去，都被她拒绝，而东方宇轩又有多少次站在摘星楼前看着绝情谷的方向沉默不言。

苏白月四五岁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误入绝情谷，被送回来时，东方宇轩让苏凤棠代他出去道谢，没想到那日竟是方碧玲亲自前来，苏白月问苏凤棠为什么师父不出来，顶着方碧玲的目光，苏凤棠实在尴尬不已。

那一次当然不是东方宇轩有意怠慢，但东方宇轩的确有意回避与方碧玲有关的事。从青年到中年，东方宇轩这么多年都没去见方碧玲一面，咫尺天涯不过如此，可苏凤棠知道，明明东方宇轩心底对方碧玲也是有情意的，半生过去，仍不能忘。

他有时觉得能理解东方宇轩的心情，有时又觉得完全不能。

萧扶忧：“所以，这条小路便是绝情谷的入口？”

“哦，不是，这条小路通往的是绝情谷的后山，绝情谷另有出口，在另一边。”

“那位徐娘子又是什么人？”

苏凤棠想了想：“算是寄住在绝情谷中的人吧。”

当年方碧玲离开东海时，身边并没有方家弟子跟随，她能在绝情谷安顿下来，其实也有僧一行等人的帮忙。后来方家派了不少侍女护卫，但是都被方碧玲赶走，只有她偶尔出谷时救下的几个女子跟她一起在绝情谷中住了下来。

“前两年战乱，绝情谷中添了不少人，徐娘子就是那时候被方谷主带回来的。据说她的丈夫孩子都死了，一个人吃了很多的苦，能在绝情谷中安身，她也不打算再离开。”

何星点头：“不幸中的万幸。”

“正是。绝情谷中的大多数人都曾历经磨难，对外人也颇为排斥戒备。”

萧扶忧轻笑：“所以你见他们会不自觉捏着一把汗，有些紧张？”

“扶忧你就不要拿我打趣了。”苏凤棠无奈。

“好了好了……不过说起来，方谷主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啊……”

萧扶忧他们离开东海都已经有半年了，方家难道还没安定下来，所以要把东方宇轩和方碧玲都留下？

这样一想，就不禁就让人有些担忧了。

下一章是方宇轩与方碧玲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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