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枫听到手下弟子传回的消息赶到天工坊后，硬生生绕着苏凤棠他们找到的暗道入口转了好几圈。

“这暗道通往何处？”

“水月宫。”

宋听枫在袖中捻了下指尖。

“下去了，没抓到人？”

“是……”

苏凤棠和萧扶忧何星追到暗道尽头，发现出口就在水月宫后面，但那人的踪迹是一丝也找不见了。

“我已经通知东流师兄和水月宫留守的弟子，让他们把水月宫围起来。”

宋听枫摇头：“没什么用。”

他负手走出暗道入口所在的最后一进院子，去查看天工坊的其他地方，苏凤棠也跟了上去。

“你们看到了几个人？”

“一个。”

苏凤棠转头看萧扶忧与何星，二人点头肯定。

“那人武功如何？”

“没怎么交手，但轻功是很好的，而且……就像猴子一样。”

这种诡异的形容让宋听枫想起了他从王积薪那里听到的话。

“看清他的脸了吗？”

“他用布蒙着面，不过身形看得很清楚，很瘦，个子不算高，手臂很长。”

“你们还查出了什么？”

“主要就是找到了这个暗道，还有天工坊内发现了一些翻动的痕迹，看起来比较新。”

宋听枫猛地止步，苏凤棠差点撞上他。

“翻动的痕迹？哪儿？”

“前面那几间屋！”

苏凤棠引着宋听枫到了其中一间屋内，宋听枫眯着眼仔细地四处打量，如此一间一间看过去，宋听枫在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间房内站住。

苏凤棠：“这几间屋子大概都是起居所用。”

他们现在待的这间房内有床铺，还有箱柜桌案，应该是卧房，不过此刻，那些满积灰尘的柜子箱子全被打开了。

“这是司徒一一当年的卧房。”

苏凤棠闻言侧头，当年司徒一一离开时他的年纪还不大，这些事他没有宋听枫清楚。

“你们说，那个人在这里找的是什么？”

宋听枫说得很慢，像是在问，又不像是在问，而萧扶忧感觉，万花的事正在变得更加复杂。

别处也有翻找的痕迹，但大部分都集中在这几间屋内，显然这是有目的的翻找，他们撞见的那个人也必然与司徒一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凤棠：“恨万花，想报复万花，还了解天工坊……聋哑村那个案子的凶手会不会就是司徒一一派来的？”

宋听枫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冷色。

“若是如此，那他还真是长本事了！”

.

宋听枫要下暗道看看，于是萧扶忧他们也跟着再次进入了暗道。

“你们三个当真是胆大，司徒一一的暗道你们也敢说下就下？”

苏凤棠不禁惭愧，当时他急着追凶手所以下了暗道，他们的确在暗道中遭遇了机关埋伏，幸好有萧扶忧与何星帮忙才能平安脱困。

这条暗道很深，最矮的地方也不需要怎么弯腰，中间一段被挖得像一个大房间，四面都摆着搁满机关零件的架子，墙边有用来运输重物的滚木，角落里甚至还有个一人高的，拼接至一半的机甲。

地上掉落着一支短粗的铁箭，这么多年过去，那锐利的箭头还泛着寒光，宋听枫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

他们继续向前，暗道后半段有明显的坡度，大约两刻钟后他们走到了暗道尽头，出口还敞开着，这里有一个看起来类似凌云梯的小型升降机关，宋听枫率先走了上去，离开暗道，他们已经在水月宫外。

宋听枫走上了旁边的一处高坡，看到瀑布那边三座断裂的木桥，那是原本连接着千机阁与水月宫后山的近路。

“你们解开了我多年来的一个疑惑。”

苏凤棠一怔。

“师叔指的是什么？”

“当年水月宫事发，我们将司徒一一围堵在这里，他也曾莫名失踪。”

那时的场面很是混乱，有人认为司徒一一是趁乱逃跑了，宋听枫却隐隐怀疑是有密道。可后来他们虽然发现了天工坊，也没找到密道出入口，于是这个疑惑就在宋听枫心里存了下来。

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

“师叔，我们下一步该如何防备？若真是司徒一一卷土重来，我担心他又会对水月宫下手。”

水月宫地方大，机甲多，守卫弟子却不多，简直是最适合司徒一一作乱的地方。

“通知一行大师，让天工弟子先来把水月宫的机甲检查一遍。”宋听枫的眉头不觉皱紧，“十几年前的事，不能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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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工弟子到达前，不死心的苏凤棠先与李东流等人分头将水月宫简单搜了一遍。

萧扶忧之前只听苏凤棠说水月宫很大，不过直到真的走进去，才知道水月宫大到什么地步。水月宫共分前中后三殿，其中面积最小的中殿也有整个赏星居那么大。殿与殿之间隔着开阔的广场与巧夺天工的复道，花圃游廊穿插其间，奇形怪状的机甲随处可见。

苏凤棠提醒萧扶忧与何星小心不要误触机关，萧扶忧问道：“此处的房屋和门为何都如此高大？”

“等会儿我们到后面，你就知道原因了。”

当他们走到后殿正前方的时候，一座小山似的机甲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什么？”

“震天甲士。”

它就是水月宫营建得格外高大的原因之一。

萧扶忧仰头望去，目测这震天甲士高近两丈，它的上半身像是手持长钺的披甲士兵，下半身却和那些机甲龙类似，还拖着一条尾巴。

“震天甲士是工圣大师的作品，除了这一尊，前殿和中殿内还各有一尊。”

“既然名为甲士，那它的作用应该是守卫万花？”

“话虽如此，但自震天甲士被造出来，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它们只出过水月宫一次，是为了到寻仙径那边帮忙搬运大块石料。”

何星不禁道：“那当初水月宫出事之时……”

“哦，那时候震天甲士还没有造好。不过……司徒一一也会做与震天甲士外形类似但功能稍差的机甲，也懂操控震天甲士的方法。”

“所以你才如此担心他会回来水月宫捣乱吧。”

苏凤棠叹了口气：“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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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宋听枫所料，范围广大的水月宫及其后山给他们追踪的人提供了良好的藏身之处，他们粗略的搜查并没有什么作用。当萧扶忧他们回到水月宫前殿时，第一批天工弟子已经赶到，为首者名叫逸尘。

“宋师兄。”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师兄放心，水月宫机甲新近才检查过一次，这次检查很快就能结束。”

逸尘其貌不扬，但据苏凤棠所说，天工弟子中数他最得僧一行真传。

宋听枫将水月宫交给逸尘，命苏凤棠和李东流守好天工坊和密道，他打算先回三星望月，萧扶忧二人本欲留下，然而宋听枫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他们的念头。

“你们不想知道对前日找出来的那些可疑之人进一步调查的结果吗？”

想，当然想。

在快步赶回三星望月的路上，宋听枫向萧扶忧他们揭开了谜底。

“通过与之前名单对比，我发现那些人里有两个格外值得注意，主要是他们皆非当地村民，瘟疫发生后才带着病人到村中求医，不过他们说话的确是再正宗不过的长安口音。”

宋听枫换了口气。

“我又问过村民和阿竹，他们带的那个病人确确实实是重症，至少到目前为止，老神仙他们没发现那病人有半点异常。但是村民们又告诉了我一件奇怪的事，就是陪那个病人到村中求医的并不是陪他入谷的这两个男子，而是另外的几个人。”

何星：“一家子？”

“很难说，他们的面貌看不出什么相似。”

“那大雨那夜和聋哑村血案发生那夜，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抓贼那夜，两个人都说自己在睡觉，可是除了彼此没人能证明，但聋哑村的案子发生那段时间，他们的确没有外出，因为那个病人当时用了酬心草配的药，二人和照顾病人的弟子一道守了一夜。”

“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是又变得清白了？”

宋听枫不答话了，他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浮上心头，连带着让他的脊背也爬上了冷汗。

“宋前辈？”

何星的声音让宋听枫骤然回神。

“前辈，”萧扶忧斟酌着语气开了口，“有一件事，晚辈不知当不当说。”

宋听枫皱眉一挥手：“不要这些虚礼，你直说便是。”

萧扶忧颔首。

“前辈，今日出现在天工坊中的那个男子，我觉得，他并非是大雨那夜出现在湖边的人。”

何星微微惊讶，宋听枫示意萧扶忧说下去。

“我并无确实的证据，如果非要说起来，大概是他们的视线落在身上的感觉不同。而且，二人虽然轻功都很好，但仔细比较，这个男子的身法不如湖边那人轻盈，所以，当是后者轻功更胜一筹。”

萧扶忧心里认为这个判断是正确的，不过其实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毕竟当日出现在湖边的人不是今天他们撞见的这个男子，也可能是他的同伙。

宋听枫听完萧扶忧的话没有做任何评价，他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问萧扶忧与何星道：“你们可知我方才在想什么？”

二人明白宋听枫其实不需要他们的回答，只需要他们听下去。

“你说今日出现在天工坊和之前出现在湖边的不是同一个人……那么，你们觉得出现在湖边与在聋哑村作案的，是不是同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