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宗、迷渊岛、九天。

当这三个词同时出现，何星在脑海中自然而然地串起了它们的关系——

迷渊岛上藏着九天的秘密，月泉宗突袭迷渊岛，便是为此而来。

何星向方子游求证，方子游道：“我的猜测也是如此。”

“猜测？方前辈不是将隐情告诉你了吗？”

“只是部分。”

方子游神色无奈。

“道长，你们不是说从明卿那里得知，迷渊岛上可能有书库吗？没错，迷渊岛上的确有一处藏书的地方，不过不是书库，而是一座藏书楼。”

“什么样的藏书楼？”

“普通的藏书楼？”方子游纠起了眉，“那楼里放着师父收集来的各种武功秘籍，也有大伯父离开东海前收藏的各类典籍，但除此之外，我其实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是那些武功秘籍中有些很珍贵？”

那《九天兵鉴》中的《武典》，说白了，也不过是纸页书册而已。

“珍贵？可能吧……”方子游犹豫了一下，“其实，不瞒你们说，藏书楼里那些书，我几乎都翻过。”

“……什么？”

何星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小时候被师父带在身边习武，经常在藏书楼一待便是数天，后来又帮明卿借书，所以，藏书楼的角落，我都翻了个遍。你们不是说要找书？那是什么样的书？如果它真的在迷渊岛的藏书楼里，也许我可以直接帮你们找到。”

“只知道是关于阴阳五行之术的书。”萧扶忧说着，心里却觉得，照方子游这种说法，迷渊岛的藏书楼就不像是他们要找的九天书库了。

“好，我记住了，等我抽个时间就帮你们找。”

“子游，既然你说藏书楼没有什么特别，那迷渊岛上还有什么是与九天相关？”

方子游摇头：“迷渊岛上除了藏书楼，也不过是师父闭关用的别院罢了。至于我说藏书楼普通，那是我凭自己所见得来的想法，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就有些不敢肯定了……”

“哪件事？”

“就是迷渊岛被歹人入侵之事。这其中有一点，师父一直没有对外面公布。”方子游抽了口气，“其实，那群人突袭的最终目的，就是藏书楼！”

何星恍然。

“如此说来，那藏书楼果然还是有更深的秘密……”

方乾收集的众多武林秘籍当然也是引人垂涎的宝藏，但月泉宗贵为渤海的国教，他们不远万里来夺的东西又岂是普通的珍宝？

“我也是这么想，又因为迷渊岛是师父私有，所以我便怀疑，藏书楼里是不是有什么跟九天有关的秘密。”

萧扶忧突然注意到了另外一点。

“子游兄你说迷渊岛惨祸源头是月泉宗，那在他们入侵迷渊岛之后，乐临川居然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霸王擂上？这未免胆大包天。”

“原因我也不知道。迷渊岛出事之后，师父便将调查的事交给了谢叔叔，我忙于追捕逃犯和霸王擂，一直没有多问。直到在鲲鹏岛上阿兄受伤，师父大概是怕我私自去找那乐临川寻仇，所以便告诉了我，其实迷渊岛入侵是月泉宗所为，而他之所以留着乐临川，便是为了监视他，试探月泉宗的底细。”

何星闻言眉头一动，接着便意识到了什么，敛了目光。

“请你们……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阿兄……”

方乾明知乐临川有问题，却还是留着他，而乐临川之后公然伤人，虽在方乾意料之外，他也难辞其咎。

“我知道哪怕我将真相告诉阿兄，他也一定不会有任何怨怼。可我……不想让他觉得寒心，哪怕是半分可能，都不能有……”

“我们不会说出去。”何星向方子游道，“方兄需要知道真相，那也该是你去告诉。”

“多谢……”

“子游兄，关于迷渊岛遇袭，你还知道什么？末梢细节也可以。”

方子游忖道：“我还听说，当时那群歹人的首领已经闯到了藏书楼入口，但是却被守楼人击退。”

“迷渊岛上还有守楼人？”

“尹家有守洞人，康家有守谷人，迷渊岛上的藏书楼自然也有守楼人。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它，也不知它到底是男是女，因为只要方家人进楼，守楼人就会暂时离开。”

“不管这么说，这位守楼人的武功应当很好。”

“对。不过我也听过一种传闻，说所谓守楼人，其实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

方子游摇头：“这就不知了。”

萧扶忧将方子游的话理了一遍，觉得有了几分成算，然后，心中的那个念头便再度冒了出来。

“子游兄，关于迷渊岛之事，方前辈没有向你说明一点吗？”

“哪一点？”

“就是，歹人为何会突袭得如此迅速且成功这一点。”

昨日他便已经向方子游提过，他想，方子游应该能听懂这话中之意。

果然，方子游表情一僵，整个人都像身处数九寒天被冰凌冻住。

想到方子游昨日与今日截然不同的反应，萧扶忧顿时明了。

“今日书阁议事，方前辈提到了吧……”

方子游勉强一笑。

“又被你看穿了。”

“子游兄，你……”

方子游默默握紧了拳。

“我只是……一时很难接受师父说的话。他说的那些人……”

“无论你接不接受，过去的，皆已是定局。”

方子游沉沉点头。

他调整呼吸，压下那些让人透不过来气的杂乱想法，开始一点点为对面二人解疑。

“我想，阿兄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对巨冥湾被俘海寇的审讯并没有抓到什么关于内奸的线索，甚至不能证明一定有内奸存在。”

何星与萧扶忧颔首。

“但是，无论是师父，还是我，都相信这个内奸一定是有的！”

岂止是他们，何星，萧扶忧，甚至包括方皓，心中都更偏向于这种想法。毕竟，比起黄穆自己“福至心灵”地料到巨冥湾有埋伏，还是有人通风报信这种可能更让人信服。

“我们一直在调查……但是三家中涉及到巨冥湾计划的人极多，何况内奸这种事，查起来十分麻烦，伤筋动骨，所以查到现在都进展不大。”

方子游的语气逐渐变得急促。

“直到今天，师父忽然在康尹两家面前提起了迷渊岛的事，他把迷渊岛的事和巨冥湾联系了起来，他说……”

方子游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何星绷直了脊背，眼中难掩一缕惊诧。

“你们也这么想？”

“方前辈也这么想？”

二人同时脱口而出，又同时陷入沉默。

“……也许，我该早些将迷渊岛的事告诉你们，这样，你们也能早些想到这一点。”

“不，子游兄，我与道长将这二事联系，只是简单对比之后产生的直觉，但方前辈也这样想，甚至说出来，必是经过更多的调查吧。”

方子游苦笑。

“是，是对迷渊岛之事的调查有了新的发现。但是，你们的方法也没有错。”

萧扶忧微微向前倾身：“那么，是什么发现？”

“海寇……”

“海寇？”

萧扶忧扬声发问，方子游肯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海寇。”

萧扶忧的脸上随着这两个字凝出了阴云。

何星：“是海龙会？”

“也许是海龙会，也许是别的。那时没有抓到活口，迷渊岛上留下的海寇尸体也没有纹身一类可以辨识的标记。”

萧扶忧站起了身，负手踱了两步。

“海寇的事，方前辈是何时得知？”

“应该是在回到蓬莱前的几日。”

“这么说来，白相之后外出，难道为的是此事？”

“难说。不过谢叔叔调查的结果就是，迷渊岛之事有海寇参与，甚至，他们才是奇袭的关键，因为，是他们在为月泉宗指路……”

方子游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指节也被捏得咯吱作响。

萧扶忧冷笑了一声，笑中带着几分危险。

昨日他还在和何星讨论迷渊岛与巨冥湾之事的相似之处，今日这最重要的一处关联便主动送到了他们面前。

同样牵涉到方家，同样有海寇出没，同样疑似有消息走漏。虽然迷渊岛的那拨海寇还不能证实身份，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相似而毫无关联的两件事？

“迷渊岛上出现的海寇，死的死，逃的逃，无从追查。巨冥湾牵涉到的人众多，也不好追查，但是……”方子游撇过了头，嗓音微微发颤，“但是同时了解迷渊岛的情况，又参与了巨冥湾伏击行动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这几个人里，就包括了姜鱼、谢采、时无陵等，当然，还有方子游自己。

如果再算上他们身边亲近的，可能能打听到情况的人，那还要加上方皓、方明卿那些人。

而他们，都是陪着方子游一路长大的人。

“你们知道为什么胁驱叔叔这次会跟着来侠客岛吗？因为胁驱叔叔之前负责调动凌海堂弟子到鲲鹏岛，也了解迷渊岛，所以，他也是被怀疑的人……”

方子游的喉头哽了一下，说不出他听到这件事时心中的感觉。

他长到这般年纪，长辈爱护，手足相亲，好像没有过什么特别大的烦恼。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那实在苦得很。

“子游兄……”萧扶忧话语一顿，“现在，事情毕竟还没有定论。”

方子游用手肘撑着桌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有些茫然。

“扶忧，你们还记得那个戴面具的尹雪尘吗？”

何星立刻抬眼。

“记得。”

方皓说尹雪尘的事是尹家在调查，他们本想询问尹青羲，只是还没来得及。

“尹雪尘……他的具体身世我不知晓，但是今日，尹宗主却提到了她将尹雪尘打伤后，救走尹雪尘的那群人。”

何星连忙道：“那是些什么人？”

“他们都做了伪装，难辨身份，但其中有一个……用的是凌海诀。”

“又是凌海诀？”萧扶忧眯起眼，“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那人一定与方家相关，比如尹雪尘，不就是会同时会三家武学？”

“是这个道理。但是，那个人是被尹宗主步步相逼才用上了凌海诀，他也不会用康家和尹家的武学。另外……尹宗主觉得，她可能曾经见过这个人。”

“什么？她在何处见过？”

“尹宗主说不上来，所以她说这感觉也未必能当真。不过，如果那个人再在她的面前使用武功，她一定能认得出。当然，也因为出现了这个会凌海诀的人，尹宗主在与师父他们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将此事公布，以免打草惊蛇，或者引起三家内讧。”

萧扶忧点头，对尹喙鹰等人的做法表示赞同。

方子游笑得很是无力。

“每条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件事……”

三家中有内奸，而这个内奸，是方家的人，是他身边的人。

“这些话，我甚至不能，也不敢跟阿兄讲……”

何星：“你可以讲给我们。”

“道长……”方子游垂头，“多谢你们……”

“子游兄，”萧扶忧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

“我知道，可我总是忍不住在想，到底谁才是那个叛徒？而我方子游，居然连真情假意都分不清了吗……”

“人心本就复杂多变，难以把握。何况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与你相伴多年，又怎么会一点真情都没有？有些腐肉隐藏在这一点真情下，它不疼时，你自然不会发现。子游兄，你现在相信我和道长吗？”

方子游抬头。

“信。”

“那么，我们来帮你排查，帮你分辨。当那些可信的人一一被找出，剩下那最后一个……自然便是你的目标。”

方子游一手拉住了何星，一手拉住萧扶忧。

“……好！”

以后尽量晚上更，这样看的人能多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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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