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搬进了一间客栈里。
见沈清渊是铁了心要连夜赶去洛阳救人,曲澜给他煎了药,盯着他喝下去,才放他出了门。
他自己留了下来,除了和长安的线人接头打探消息之外,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曲澜端着一盆热水走上楼,看到唐潇平躺在床上,双目放空,被毒药损毁的半张脸上覆着面罩,看到他进来,才微微转过头。
曲澜走过去,劈手就拿走了他脸上的面罩,唐潇身上的蛊还没解,这会儿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
“你脸上的伤一直用面罩这么遮着,不利于伤口恢复。”曲澜从热水里捞出布巾拧干,走到床边坐下,便要替他擦脸,没想到唐潇把脸撇向一边,躲开了。
“你用不着这么假惺惺,”唐潇冷声道,“我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还栽在你们手里,我认了。有仇报仇,你放马过来便是。”
曲澜啧了一声,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顺势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扭了过来,不耐烦道:“你这死小孩说话怎么这么欠揍?这毒药一发作,半个月内你便会全身溃烂而死,我要是想让你死,当初就该把你从医馆扔出去让你自生自灭了,还用得着那么费劲救你?”
唐潇怔了一下,他记得十多年前,他们在一个山洞里相遇的时候,曲澜也是张口闭口喊他“脸臭的小孩”,或者“死小孩”。
“是,你又何必救我?”唐潇幽幽道。
当年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如果当年曲澜没有给濒临饿死的他一个馒头,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有这么一段孽缘了?
连卯为人阴毒,毫无人性可言,那些年,他还羽翼未丰,小心翼翼在连卯手下苟活,得知曲澜被俘,他心急如焚,为了在连卯手里保下曲澜,他不得不做出放纵之态,在连卯面前狠狠折磨曲澜,至少得以保住他的性命。
他想,曲澜应当是恨他的,不过无所谓,恨就恨吧,曲澜能够活着比什么都强。
既然恨,如今又何必再一次救他呢?放任他在外面全身溃烂而死便是。
思绪被打断,曲澜不由分说用热布巾替他擦拭了脸上脖子上残留的药膏和污迹,给他敷上新的药粉,再用绷带层层裹好。
做完这些,曲澜又给唐潇的伤腿推了一些舒筋活络的药油。唐潇的腿摔断了,小腿又青又肿,幸好他年轻,身板硬,只要卧床休养一两个月便能长好,问题不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唐潇,但他知道,若是换了方无声,有人倒在他的医馆附近,他也一定会立刻抬回来救治的。
巫医也是医者,蛊能杀人,也能救人。
唐潇身上有蛊,他没什么力气,一番折腾下来,整个人便有些疲惫,正昏昏欲睡之际,只听曲澜在病床边道了一句:“把药喝了再睡。”
他立刻警觉地看着曲澜:“什么药?”
曲澜端着一碗汤药,不由分说就送到嘴边自己抿了一口以示清白:“解药,没毒的,这碗喝下去,睡一觉,你身上的蛊就解了。”
看着唐潇将信将疑喝了药,躺下,闭上眼。
曲澜又在屋里等了一会儿,等到那人发出均匀的呼吸,似是睡着了,他才轻手轻脚将一只锦盒放在他枕边。那里面是一条绣了鹊翎的发带,是他在华山脚下的集市买的。
等到曲澜出去了,房门掩上,唐潇才悄然睁开眼,蹙眉看着枕边的锦盒,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打开,看了一眼,又把盖子盖好。
今天的曲澜很奇怪,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改平日的冷嘲热讽,对他说话和颜悦色,为他擦身换药也是,唐潇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真正的曲澜,会不会是连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乔装的,但他是和沈清渊一起出现的,而且张口闭口的死小孩,又让唐潇打消了疑虑。
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叫他。
吃错药了?
唐潇困惑地看着那锦盒,昏昏沉沉陷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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