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开启丐帮支线(一)

夜阑人静。炭火燃的很旺很暖,躺在舒适柔软的被窝里,听窗外狂风刮裹雪粒扑扑簌簌推攘着窗柩,这股自心底油然而生的踏实满足感舒爽得令人感动。

青螟和唐无尘相拥而视,东劳西燕几经寒来暑往,自有千言万语倾诉衷肠。两人说着话儿,便提及今日于长安内外的见闻。

“从前我来长安时,四处可见明教弟子,此番前来,反倒见他们如过街老鼠般处处被追杀,这是为何?”青螟稍加踌躇,还是咽下几欲吐露城郊杀死明教弟子一事的冲动。他不愿在唐无尘面前成为濡染仇恨的丑陋模样。

“两年前朝廷颁布‘破立令’,除却公告名单所列宗教外尽为邪教,勒令解散,虽未指名道姓,但矛头直指明教。藉此武林各派认为雪耻时机已到,纷纷出手围剿明教各地据点,长安既为天子眼目,自然放任江湖人士肆意追杀明教,可谓坐收渔利,既不费一兵一马便可驱逐明教,又在武林中树立皇室尊威,一举两得。”

“不愧是皇帝,雄韬伟略。”青螟参透内中奥妙,肃然起敬。

唐无尘应声,继而沉声道,“但事情远没那么简单。那明教教主陆危楼实属心怀远大之人,岂能因遭受这般拦阻便弃多年心血。两年来我一直暗中观察,明教各据点精锐弟子皆逐步聚于长安,只怕不久待有所为。”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谋反?”

“一切皆为未知,但陆危楼近期韬光养晦却为真。”唐无尘轻笑,“你之所以会在长安碰见师兄,是因他有件极其重要的大事要做,至于什么事,暂且不能告诉你。”

青螟知进退,自然不会多嘴探问,便又问起其他,“那为何杜春楼戒备这般严密?”

“长安城聚集大唐各地乃至异域邦族的商贾人口,破立令出,自要彻查可能成为窝藏据点之处,酒楼,客栈皆为首当其冲,别提第一酒楼的杜春楼了。时有皇帝派出的眼线扮作食客潜与大堂观察有无可疑人士,因而行事必须小心,我知道总有一日你会来寻我,所以设下暗道提早准备。”

见唐无尘依然这般为自己着想,青螟不免欣喜应声。只是方才提及唐无乐时,那女子令他颇为在意,却又不知当问可否,心头老觉郁郁压抑,一时间便缄默了。

唐无尘觉出蹊跷,侧过脸来瞧他,“怎么了。”

想起那痛彻心扉的一日,青螟心里仍惶惶惊惧,虽知那不过是假戏,心底难免患得患失,便又向唐无尘贴近几分,伸手搂住他的颈子,吭哧半晌才犹犹豫豫道,“跟在唐无乐身边的那个女人,我记得的……你,你先前说要跟她成亲,我看见她,心里就觉得害怕。”

“你这傻子。”唐无尘自然明白那事对他创伤至深,抚慰地握住他的手,“去的人可不是我,说要与她成亲的人,也不是我。”见青螟呆愣地睁大眼睛,不免温溺笑道,“你现在可明白为何我不亲自前去了么?说不再喜欢你也好,与你解除婚约断绝关系也好,既非我亲口所说,那一切,就都做不得数。”

“……啊!”青螟愕然倒吸口气,如今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唐无尘偏叫他人易容前来,原来,他从不曾违背自己的诺言!

心底那处深入血肉时而隐隐作痛的尖刺当即冰消雪融,积郁多年的阴晦倏地化作天边轻云盈扬,青螟闭紧眼强忍当头涌来的泪意,笑得分外开心,“你这人,真狡猾……”

见青螟高兴了,唐无尘心情也随之蓬松开来,“说起那女子,想来你不会陌生。还记得唐朵朵么?”

“她,是唐朵朵!?”青螟如何也想不到竟会那个熟悉的名字,登时讶然惊呼。

先前在洛阳时,她夜访客栈与他短兵相接激烈交手一番,其非但实力强劲,性子截然不同唐门弟子当有的阴冷肃杀,反倒温婉娴淑,叫人不免心生好感。再加之当夜若非有她悉心劝解,只怕自己对唐无尘误会隔阂更甚,因而对于唐朵朵此人,虽未曾谋得真面,但心下感激深重,总想有朝一日寻机会拜谢。

没成想,内中又牵扯诸多复杂,青螟不禁百感交集,叹道,“真是造化弄人。”

“嗯。说起来,他二人从苗疆回来后关系便有些微妙。”唐无尘若有所思,“师兄从不与人结伴出行,难不成……”

“一吻定情?”

“噗。”唐无尘笑出声来,“如此看来,牵个红线也未尝不可。”

两人说着话儿,青螟的手起初随意搭在唐无尘肩上,不经意挪动时似乎触到某处硌手的痕迹,心下惶惶一颤,赶忙左右细细摸索,竟描出一道约莫三寸有余的,触感颇为狰狞的伤疤来。

梦境中唐无尘浑身是血的模样再度浮现眼前,青螟锁眉闭眼稍加忆想,又向他胸腹处摸去。果不其然,左胸与腹腔部又摸到纵横几条凝结皱褶的粗剌疤痕,一想来明教双刀的利刃如何无情地穿透他的身体,瞬间青螟只觉仿佛那几处倏地灼痛无比,这几处皆为致命脉门,每一刀都以夺命为目的,足以泯灭他本就稀薄的生机。

疼惜地摩挲着那几道刀痕,双眼当即便滚热了,“很疼吧……”

疤痕被指尖擦过,虽已不再疼痛,却有些莫名的细碎痒感顺着整片皮肤蔓延开来,便捉住青螟的手,侧过身来环抱住他,“倒也不太疼,那时候身上已经没知觉了,不知道疼了。”唐无尘黯然长叹,手指寻求安慰般不自觉缠绕住青螟柔软的发丝,“疼的是心里,我的一位好兄弟为了救我,在我面前被一刀砍下了脑袋……”

青螟低呼一声,紧紧回抱住他,掌心覆在他后背早年因鞭笞落下的累累伤痕与新烙刀疤交叠的糙硌,眼泪还是禁不住溢出眼角。

“除却唐无乐,我还头一次听你称他人为兄弟。”许久,青螟故作轻松道。

“他叫唐景渊。是我这辈子不会忘却的,最好的兄弟。”

“真好。”青螟仰起脸在他下巴啜了一口,“你还活着,还能记得他,对他而言,想必很值得。”

“是啊。我还活着,还记得他……”唐无尘闭了眼,心头原本积压的阴郁消散大半,“我和他约好了的。谢谢你,青螟。”

青螟迷茫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让我拥有复仇,赎罪,和能够履行约定的机会。”唐无尘捧住他的脸,瞳眸在黑暗中宛若碎星闪亮,“我从未这般庆幸过,我身边的人,是你。”

笑容在唇角灿然绽开,宛若浓郁香甜的蜜浆,青螟向上挪动几分与唐无尘平视,捧住他的脸动情呢喃,“阿唐,我好喜欢你……这辈子,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

唐无尘宠溺地抚着他的头,笑容温煦,“好,不分开,这辈子都不分开。”

=== === ===

早膳时辰将过,大堂内仅有零散三四桌食客悠悠交觥,繁闹的杜春楼暂且恢复片刻空冷清,静待午膳时分的客喧如沸再度光临。

此时有一行四人踏进门来,为首的是一身形高大,腹胖体宽的中年男子,迎面瞧见杜明春,喜颜朗声道,“杜老哥,别来无恙啊!”

杜明春一瞧也惊喜万分,赶忙上前拱手道,“蒋老弟,许久不见,你又福相不少,想来又尝到些天下独有的美食了罢?”

“哈哈,还是杜老哥了解我!”蒋方文开怀大笑,“小弟几人刚到长安,便直奔老哥这酒楼来了,上回吃过那碗十远羹令小弟回味至今,再来讨一碗尝尝鲜!”

“好说,好说!”杜明春抚掌笑道,“既然人多,老弟是否雅间就座?”

蒋方文摆手道,“丐帮中人不讲究那个,大堂坐便是了。”

于是四人寻个靠窗的明堂桌位坐了,杜明春亲自奉茶,又去厨房吩咐多做些好菜。

有人问蒋方文道,“蒋长老,你与这掌柜很熟么?”说话的正是龙十八。

蒋方文点头,“早年我四海游历品尝天下间各类珍馐美味,听闻长安有家鼎鼎有名的酒楼,汇聚中原各家名门庖人不说,竟还供有异域稀有菜色,便寻个空当来一探究竟。方才我所提那味十远羹,是以石耳,石发,石线,海紫菜,鹿角脂菜,天蕈,沙鱼,海鳔白,石决明,虾魁腊,混用鸡,羊,鹑汁及决明,虾,蕈浸渍,自然水澄清,而后三汁调和,加盐,醇酒出味,收汁既成。其味道之鲜美,岂能以人间文字所能描述……”他说着,口中不免生津,连连咂嘴。

“幸得蒋长老对美食研究入深,丐帮众子才有这般口福。”另一人开口,语气诚挚恳切。此为尹天赐之子尹放。

“哈哈,还是尹小子会说话,随你娘亲,玲珑玉心!”蒋方文笑得双眼眯起,眼见少年郎愈发有尹天赐当年倜傥风姿,心下欣慰。

几人正说着话儿,门口却传来骚动,他们皆举目去瞧,发现是店小二正不耐驱赶前来乞食的妇人。

那乞丐老妇衣衫褴褛,身后还紧跟一垂髫小儿,神情慌张拽住老妇衣角,面对凶神恶煞的店小二很是惧怕。想来老妇实在饥饿,亦或那孩童许久不曾进食,两人皆瘦如枯骨,在门外冷峭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却眼巴巴盯着蒋方文他们桌上的小食不肯离去。

见蒋方文四人瞧过来,小二还当是乞丐惊扰客人,愈发凶狠向老妇嚷骂道,“快些滚开,这儿不是臭乞丐该来的地方!我们这儿的食客大爷们都是个顶个的贵族老爷公子们,扰了他们吃饭的心情,定要打断你们这脏皮囊的腿!”

龙十八双拳骤然紧握就要站起身来,被尹放一把按住,眼神示意他,此处不可闹事,忍。

“奶奶,我饿……”小孩儿可怜巴巴抱住老妇人连连后退的手臂,“里面香,我想吃饭……”

老妇人无奈,只得颤巍巍向小二行礼道,“小二哥,你行行好,我祖孙两天没吃过东西了,饿的快要死了,能不能……给口剩饭吃……一口汤也好啊……”

店小二把眼一瞪,讥笑道,“一口汤?我们这儿一口汤都值百两银子,你一个叫花子也喝得起?!”说着蛮力推搡老妇人一把,喝骂道,“赶紧滚!别弄脏我家地板,不然叫你舔干净!”

龙十八再也忍耐不住,挣开尹放的手就待起身,只听得同时楼梯处传来一道清冷男声,“何事吵闹?”

一时间几双眼睛皆对准那少年公子,蒋方文不禁暗叹声,“好气质!”

雪白色圆领袍广袖长衫,外着套头身染元青袖染蟹壳浅灰长襟半臂衫,肩腰缀挂金饰衿带,样式简单的白玉长簪盘绕发顶。神态翩然自若,眉目又显俨然,不知何门名贵公子,竟生的这般谪仙雅韵之风采?

店小二瞧见来人,原本飞扬跋扈的神情登时转为谄媚巧笑,弯下腰来连连行礼,“主子,这老叫花想来讨饭,小的正在驱赶。”

主子?蒋方文摩挲下巴细细打量那年轻公子,他知道杜明春虽为杜春楼掌柜,但并非拥有者,真正的东家是一明姓公子,难道,这就是那位东家?

“乞丐讨饭,给她便是,何以恶言辱骂?”唐无尘显然并不认同小二作为,冷然斥责。

“主子,咱家酒楼选用食材皆为上等,给这乞丐岂不是白白糟践了……”店小二起先还理直气壮,眼见唐无尘面色愈发冷峻,声音不由虚软下去。

“我问你,你家中可有老母幼孺?”

“回,回主子,有的。”小二被唐无尘霜雪般的眼眸刺得寒意渗骨,说话也磕绊开来。

“你的老人幼子尚且有你照料尚得衣食无忧,若没有你养家糊口,只怕也同眼前这老妇幼子般流落街头乞讨为生。”唐无尘声音清寒,“若非迫于无奈,这一老一小何至于冰天雪地时挨饿受冻沿街乞食?不但无恻隐之心,反倒詈侮老幼,尔等此类驴蒙虎皮的卑劣贼子才该驱除!”说罢对身后匆匆赶来神情惊惶的杜明春斥道,“这人如何招来的,莫不成连你也看走眼么?立即遣退!”

那店小二一听,当场吓得跪倒在地上砰砰磕头,痛哭流涕求饶道,“主子!主子饶过小的这回吧!若您遣退了小的,那一家老小就要真沦成乞丐了啊主子!”

唐无尘却不为所动,“你年轻力壮,四肢健全,另寻他业轻而易举。”

杜明春赶忙唤人将哭闹不迭的店小二拖走,局促不安向唐无尘躬身赔礼道,“主子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利。”

“嗯。”唐无尘随意颔首,又看向立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祖孙二人,上前轻声慰道,“老人家,是在下管教无方,作出这等无礼之事,还请入店内一坐,吃顿热饭。”

老妇人诚惶诚恐连连后退,搓着沾满污泥的衣角颤颤巍巍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老妪不过一介乞丐,莫要为我等下贱之人伤了和气啊!”

唐无尘浅笑不语,扶住老妇手臂稍使内力,老妇只觉沉重的身子骤然一轻,不由自主便随唐无尘走进大堂,只得半推半就挨着椅边儿坐了。那孩童也由杜明春牵在旁处坐下,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感激又好奇地打量着唐无尘。

示意杜明春去厨房备饭,唐无尘向大堂内其余几桌客人拱手道,“误用非人让各位见笑,还望各位莫要介意这位老耄在此用饭,明某可为各位免单以作赔礼。”

来此用饭之人多半为回头客,自然不拂唐无尘面子,便有人朗声笑道,“明公子说的客气话,公子为人清风亮节我等佩服当五体投地,无需介怀。”

“多谢。”唐无尘浅抿唇角以示谢意,便转身要回楼上去,却听身后传来洪亮一声呼唤,“公子,请留步。”

唐无尘回身去看,是那桌四人装束皆为随性的江湖人士中,个头高胖面容福相之人,正笑盈盈向他作揖行礼道,“在下丐帮蒋方文,方才公子善行在下实为钦佩,不知可否有幸能否与公子结识一番?”见唐无尘目光沉静细细端详他们,又一一指点另同样起身的三人道,“这位是东海分舵舵主尹放,这位是长安分舵舵主林诚,这位是在下随行弟子龙十八。”

龙十八?

唐无尘眼底倏地掠过一抹精光,不动声色多瞟那面庞稚气尚存的少年郎一眼,唇角清浅的笑意微微加深几分,同样回礼道,“能与丐帮掌钵长老交好,明某荣幸之至,还请楼上雅间就座,以便行酒畅言。”

蒋方文笑道,“明公子爽快之人!”对长安舵主林诚吩咐道,“这对祖孙想来非丐帮中人,流落街头只怕要遭欺凌,你且去安排,即刻接纳她们入长安分舵,好生照料。”

林诚领命而去。

唐无尘平素不曾与丐帮深交,此时见状不免也心生赞许,丐帮以‘忠义’为帮规,自诩锄强扶弱的正道门派,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转念想起枫华谷战前那热情赤诚的丐帮大哥韩晋,唐无尘又悄然斜觑龙十八,见他也正专注打量自己,心下好笑,又觉五味陈杂。

...这是一个被锁了的章节于是删除了某些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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