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往事不可追，作为曾经的执念，如今再提起时，好似没了这个心情。

大概是……

有了真正想要珍惜守护的人……

乔景鹤一顿，直截了当地结束话题。

低头去看瑶迦，当看到女人红通通的眼眶和那里面的水润时，愣了愣，“怎么哭了？”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一只手仿佛将心脏攥紧，令他说不出话来，手足无措地伸出手去，唇舌笨拙，“不要在意，那些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喜欢她……”

手指在碰到对方的眼角之前，那一抹莹润却已经被对方率先抹去。

“哎呀，我又不是不知道。”

瑶迦笑笑，“只有一点点吃醋啦。”

乔景鹤垂眸看着眼前人神情灵动的一张脸，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双手插进口袋，目视前方，眸目里的情绪复杂难辨。

今晚就得行动，再见面或许就是陌路人……

立场不同，关于他们的未来如何，一切皆未定。

他的身后有那么多人等着，他不该贪恋这点东西，可感性先于理性。

“如果有一天，我们因为某些原因分开，再见就是陌路，你会不会恨我……”

“什么？”

尾音淹没在喉咙里，理智回笼，乔景鹤率先掐断了话，“没什么。”

瑶迦没有继续追问，路程刚好也到了别墅门前。

“好啦，不聊了。谢谢男朋友送我回来，晚上见，阿景。”

“晚上见。”

夕阳西斜，暮色渐浓。

瑶迦接到了贾皓打来的电话，“喂，哥哥？”

“宴会在举办吗？”

瑶迦看着前边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起来的广场，笑：“已经快开始了哥哥，你那边顺利吗？”

“很顺利。”

贾皓心情愉悦，一人坐在卡座上，独自转着手里的酒杯，猩红色的酒液漾出香甜的弧度，面前是一份合同，合同最后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甲乙方的名字。

“说起来，还得感谢瑶瑶，要不是你的提议，现在合同也不会签署得那么成功。”

“合同？”瑶迦疑惑。

“嗯，叶涅尔跟我们签署了长期订购的KN014合同，并十分喜欢我们货轮战船方式，瑶瑶，我们赚钱了。”

“哇啊，哥哥真棒，能将这么厉害的合同谈下来，哥哥太厉害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贾皓看了下腕表，抬眼时看到管家严肃的神情，对方指了指手中的手机，贾皓了然，对着那头说，“快了，你们先玩着，哥哥马上就会回来。”

“好。”

电话挂断。

贾皓看向管家，“什么事？”

管家犹犹豫豫，最终叹了口气，“是有关小姐的事，那人来电话了……”

将手机揣进兜里，瑶迦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缓缓勾起了唇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喧闹的场面持续了几个小时，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安静，是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喝得东倒西歪，躺了一地。

没有人察觉到，原本紧闭的白塔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不多时，一人推着一轮椅重新出现在大广场上。

轮椅骨碌碌滚过青砖地面，从那些横七扭八的身体旁走过，无一人察觉。

上观光车，车子启动。

一气呵成。

朝着海港的方向走，渐渐可以闻见腥蓝的海风，那是自由……

环绕在港口的货轮渐渐清晰。

观光车也缓缓放慢速度，直至到那一排货轮前，车子彻底停了。

不是不能开到货轮前，而是那里，有个人，正巧止住了他的去路。

女人背对着他而站，听见车轮的声音，转过身来，毫无畏惧地拦了上来，只独自一人。

眸目再清明不过。

她没有喝他准备好的下了料的酒。

本来，他的谋划是，利用偷盗出来的Kn014药倒实验室的人，再带着实验室里的人质离开。

贾皓贾瑶在，计划实施起来不会那么容易，他都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结果贾皓离岛，贾瑶策划了这一场宴会，更加方便了他的行动。

他在盛着酒水的容器里下了KN014，微量的KN014能使人沉睡，乏累疲倦，且一旦中招，不睡个把小时，醒不来，也不会让人上瘾，是十分安全的剂量。

事情太顺利并不好，他没有放松警惕，直至到了港口，看清拦在车前的人。

果然是一个局。

他想。

拦在车前只有瑶迦一人，只要他想，完全可以碾过去，因为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武器，她甚至还冲着他微笑。

明明都已经看到了他车上的人质洛文慧，又不是单纯的傻白甜，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笑什么？

乔景鹤狠狠拧了下眉头，在距离女人半米远的距离停下了车子。

深邃黑沉的眸子轻抬，冷冷地看过去，对方丝毫不惧，依旧站在原地。

乔景鹤的眉头皱得更紧，下车，掏出后腰的枪，举起来，对着她。

黑夜将他的颤抖掩饰，无人看到他背后冒出的汗，一点点浸湿衣裳。

她为什么就不能喝下那下了东西的酒水？

他最不想要的就是此刻，拿着枪对着她，站在她对立面的样子，虽然本来就是。

“让路。”

他说。

沉下去的声音冷若寒潭。

就像是再度重逢那样，他看起来又狠又冷，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可这样的他看起来，更迷人，也更帅了。

“你今天真帅。”

这么想，她也就这么说了，面上还带着丝丝戏谑的笑意，一点也不惧那黑洞洞的枪口，悠悠地将双手举过头顶，看他。

男人一动不动，依旧冷声，“让开。”

顿了顿，他又开口，“你一个人拦不住我，不想死，就让开。”

岛上的人不多，他大概确定了下人数，和广场上躺着数量没什么区别，现在应该仅有她一人在此。

如果她真的拦他，他……

“好好好，让就让嘛，凶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女人嘟嘟囔囔两句，就稍微侧开了身子，让出了一条路来，嬉皮笑脸地冲他道：“加加油啊，男朋友，跑远点，可别被我抓回来。”

能出现在这里，分明知道他的计划，分明知道他要逃，为什么不拦？

难道这其中有诈？

乔景鹤警惕地环视着四周，港口处的光线昏暗，如果真藏匿了什么人……

男人转身，朝着观光车的驾驶室走，余光里留意着瑶迦的动作。

他脚步刚动，余光里的长靴也跟着动。

果然……

乔景鹤冷然一笑，在女人靠过来之际，猛地回身，将女人伸过来的胳膊扭住，反剪，将人制住往地上压。

手往她腰间一摸，硬邦邦的匕首和手枪给他摸了出来。

乔景鹤这一下丝毫不留情，三下五除二将女人敞开拉链的外套顺势扯下，扣住她的手绑成结，就这么将她彻底制服。

“乔景鹤，你混蛋，你无情，他喵的，有你这么对待女孩子的吗？！”

女人吵吵嚷嚷着踢着腿，刚才嬉笑的表情彻底消失干净，冷冽而又轻蔑，一脚就要横扫过来，半途却被乔景鹤伸出腿夹住。

男人面无表情，索性将他的外套拖下来，也给她的双脚给束缚住。

绑了一个死结。

这一下瑶迦是彻底动弹不得了，狼狈地摔在地上，呛了一嘴的泥。

瞪上来的视线又狠又辣，眼眶红得像个兔子，“乔景鹤，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背叛我？！带着实验品你要去哪里？！”

她浑身粘着沙土，瞪他的眼睛里带着怒火，离得近了，乔景鹤才闻到酒味。

她喝了酒，却没有丝毫醉意？

脑子里晃过一丝疑惑。

下一秒被腕表上的滴滴声，拉回思绪。

这是他定好的离岛闹钟，时间不多了。

他醒神过来，环视四周，制服瑶迦的这会子功夫，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瑶迦真是一个人来的。

有点不对劲。

乔景鹤皱了皱眉，下一瞬又被瑶迦的嚷嚷打破思绪。

“放开我，混蛋东西！”

“你不是你喜欢我吗？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骗我？难道都是在演戏吗？！”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像是一个个拳头往他心里砸。

乔景鹤没回话，只沉默地将女人扛起来，往副驾上一丢，坐回驾驶室，启动了车子，朝着他曾经踩过点的货轮开去。

“乔景鹤，回答我！”

女人挣扎得妆发都乱了，脸上脏兮兮的，粘着沙子，红着眼睛质问他。

好不狼狈。

到了目的地，乔景鹤将车子停下来，先将车内的轮椅搬下去，回头站在她的面前，垂着眼看她，眸子冷得没什么情绪，“我不是机器，没法毫无情绪假装，但，在这之前，我首先是一个缉毒警察，再是我自己。”

“我的使命是抓住每一个毒枭，然后送进监牢忏悔，赎罪。”

“贫穷并不能作为一个人贪得无厌的，犯罪的理由。”

“贾瑶，你做错了。”

女人愕然，愣怔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耽搁不得。

乔景鹤没再看她，照例将人扛上肩膀，推着轮椅，顺着滑道，上了货轮。

他记得，这货轮里有一个安全仓，因着监听器的缘故，他听到了密码按键声，很传统的拉线电话的按键音，虽然已经被打乱。

可他还是清楚地记住了密码。

毫不费力到了驾驶舱，他将人放下来，又一番找寻摸索，终于找到了安全仓的位置。

0-5-1-1-0-5。

【输入成功。】

【舱门开启。】

他先将轮椅的人和轮椅一并推进去，再回头去扛瑶迦。

女人还是一声不吭，乔景鹤也不介意，直接将人扛在肩上，走进安全仓。

刚准备将人放下来，忽然听到一句，很轻的嘟囔，“这样啊——”

“我知道了——”

呼吸洒在脖颈，掀起细细密密的痒，他蹙眉，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处传来刺痛，而后疲惫感掀来，意识止不住地模糊。

合上眼睛之前，他只看到了那张放大的脸，笑靥如花，得意洋洋，却又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

他……这是失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