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英雄’之名]
“你！你何时下的毒？”
“呵！少盟主，你忘记了，幽冥鬼域寻得的那只竹筒，是我亲手交给你的。”火离目色血红，压抑着无限的愤怒，平静的开口。“它本是无色无味的鸳鸯红，被我涂在竹筒开口处，只有在催动内力至极的情况下，才会毒发起效。”
“火离！夜鹰不过是你一个小小的心腹，值得你为了他背叛赤日盟？”梦丹曦背靠石柱，恨恨开口。
“哈！你懂什么？！”说罢，火离怒气上涌不管不顾，翻掌而出，一只尖细箭矢从袖中疾速飞出，乍然间射向梦丹曦胸口。箭身通体乌黑，泛着寒冷嗜血的光芒，分明是涂了剧毒，欲要趁此一举取下梦丹曦性命。
眼见情势危急，翱天君拈起桌上酒杯，随手一掷，不偏不倚正中飞箭，两物相撞，刺耳之音瞬间传出，仿佛凌厉的风暴在空气中一划而过。
玄凤，逐魂，梦望舒如得号令，三人不约而同，齐齐攻向火离。忽觉三面受敌，火离不敢大意，翻手取出腰间短刀，挡住玄凤凌厉长鞭，身体借机跃起，凌空翻转，抬手一挥，箭筒中剩余暗器如流星般撒出，呼啸破空，直射而来，众人各自后退闪避，待得袖中箭筒空虚，梦望舒转身挥舞长剑，连连刺向空中身影。
与此同时，逐魂手中大刀向他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锋凌厉，呼呼作响。
火离身形一顿，一记沉闷的长鞭落在他的背上，玄凤嘴角止不住勾了起来。顷刻之间，逐魂，梦望舒看准时机，不等他喘息分毫，刀剑齐发，掀起阵阵狂风，轮番围攻，火离渐渐招架不住，踉跄后退，直至身体倒飞而出。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在尘士飞扬的黑暗角落里蜷缩成团，火离心如死灰的靠在柱旁，呆呆的盯着夜鹰的尸体，任由鲜血从嘴角不停的流出。
“火离，你真是让我，失望至极。”翱天君冷冷开口，话中未带有一丝感情。
“呵呵，盟主，要杀便杀吧。”火离微阖双眼，一副任人宰割模样。
“万兵库的火就是你放的吧，火离！你这招贼喊捉贼真是妙啊，你莫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梦丹曦厉声质问道。他本就中毒不深，得到一瞬喘息，便自行运功逼出了体内大半毒素。
火离沉默了许久，忽而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面容扭曲，几近癫狂。
“哈！不说话，便是承认了？你自知盟主即将出关，扶光神令也将启动，赤日盟声势愈发浩大，你不得不做出一些大动作来，造成我方巨大的损失。掌管万兵库的夜鹰是你的心腹，你从此地下手既不会被他人察觉，又不会轻易被人怀疑，简直是一举多得啊。”梦丹曦冷然一笑，一番言论讲得振振有词。
“呵呵呵…然后呢？”火离淡淡回应，双手握住刀柄，将刀抵在身前，眼中红光一闪而过，倏然间又变得空洞迷离。
“你因万兵库失火之事，多次向我求情放过夜鹰一马，我便对你十分怀疑。你入盟时间最短，依靠绝妙的暗杀本领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四大护法之一。向来视人命为草芥的你，却为何独独对夜鹰之死如此疯魔？说吧，你二人究竟有何关系？背后听命于什么势力？”梦丹曦再次接连发问，咄咄逼人。
火离瞧也未瞧梦丹曦一眼，缓缓抬头望向翱天君，虚弱开口道：“盟主，火离不才，自小也读过一些书，道家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最是无情。你早已经是一盟之主，若有一天登上最高之位，当真不怕反噬自身吗？”
“哈！你这是在指责老夫不留余地吗？”翱天君冷笑开口。
“时至今日，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火离闭起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眼见翱天君并未再做回应，梦丹曦眼神一凛，上前数步，手起剑落，一剑封喉。
人在死亡之际，反而是不知道疼痛的，火离只觉得喉间凉凉的，难以呼吸，长剑在他的眼前映出了刺目的光芒。
他的一生所见所得所经历都在脑中一一走过。恍惚之间，他看到一个人影，在他的身前与他交谈。
“人生无常，有人幸福无忧，有人一帆风顺，有人起起落落，而有人却是半生风雨。监兵护法认为自己是哪一种呢？”一个深沉的声音，自黑暗中幽幽传出。
“你是——高先生？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不必猜测我的来意，你只需记得，我会让你自己作出你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高先生，我看你神秘莫测，不可捉摸，加入赤日盟，想必目的不纯吧？”但见他夜半来此，说一堆奇奇怪怪的话，当真可疑十分，火离心下忽地戒备了起来。
“嘘，我说过，不必猜测我。人无完人，是个人都会有秘密，而监兵护法的秘密当真是藏的好深。”黑暗中，高鸿离微眯双眼，唇边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火离脸色忽变，“呵呵！高先生这话讲的真是很有意思，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你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之人，竟敢偷偷调查我？”
“哈！稍加试探便暴露了愚蠢的本性。”高鸿离自黑暗中抛出一只暗红瓷瓶，火离疑惑接过，只见瓶身温润有泽，小巧精致，内中似有颗粒药丸。“此乃治疗寒疾的百灵丹，由药神鸩罂粟亲手炼制，世上仅有两瓶。”
“你怎么会有这个？你究竟是什么人？”火离心中一惊。
“不要质疑它的真伪，我相信夜鹰已经等不起了。”
“我和夜鹰之事，你所知多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火离手中摸索着药瓶，心中激动难抑，口中抛出了一连串疑问，隐隐觉得眼前之人可怕至极。
“不错，一下就切入了重点。”高鸿离上前一步，神秘一笑，“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夜鹰是你的软肋，他是你最深爱的人。你们自小相依为命，为了他的病，你不惜做杀手，做赏金猎人，你杀了太多太多的人，赚了无数的银两，却发现没有一个大夫，没有一种药能治好他的病。也因为这满身的杀孽，你结下了无数仇家。不得已你二人只有改头换面，加入了赤日盟。火离火离，意指孔雀，你的本名便是江湖中风靡一时，却又忽然失踪的金牌杀手羿南客。”
“哈…哈哈哈…”被人忽然道出过往，火离只觉心中一阵酸涩，反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若我所料不错，夜鹰现今寒疾发作愈加频繁，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火离紧紧攥住药瓶，默默开了口。
“我要你在合适的时机，把《扶光图记》最后一页，亲手交给梦丹曦。”
…………
回忆越来越凌乱，血液从喉咙间汩汩流出，火离的双眼逐渐变得模糊。窒息的感觉蔓延全身，他用手捂起喉间伤口处，粘腻的血液又从指缝不断滑落，全身止不住得颤抖了起来。耳边那个可怕的声音再度响起。
“万兵库被烧毁，监兵护法认为贵盟盟主会怎样处置夜鹰呢？”
“十年了，好不容易寻得药丹，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火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是太过不甘心，蓦然间，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大声质问道，“是不是你？！高鸿离，万兵库的火是你放的！你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瞬间绝望，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简直就是疯子！”
“失去冷静的人类，就如同一只躁动的野兽，除了伤人伤己，又有什么用？”高鸿离讥笑一声，“我被御九天重伤，昏迷不醒，人尽皆知，又怎样分身去放火呢？”
火离闻言心绪逐渐逐渐平复，神色复杂的望向眼前之人。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真是何等的悲哀。或许高某可以为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即刻带着夜鹰逃出赤日盟，走的越远越好。”
“呵！我若逃了，怕是再也得不到第二瓶百灵丹了吧。”火离心中焦灼，犹豫不决。
“不如高某与你打个赌，就以百灵丹为赌注。看盟主会如何处置你的夜鹰，看这个赤日盟到底是否值得你尽心效忠。我说过，一切由你自己选择，是明哲保身，还是粉身碎骨，为这场伟大的感情的献祭，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
半生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心凉。
火离倒下了，倒在了夜鹰的方向，离他最近的地方。
他输了，但也赢了。
他全身轻飘飘的，向远方缓步走去，四周清冷而又黑暗，漫长崎岖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血红色的彼岸花随风飘动，妖冶中透着神秘的光芒。
忽听得熟悉之音响起，抬首望去，夜鹰在远方朝他遥遥挥手。
这一生，我只为你存在，你死我亦去，碧落黄泉，你且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