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小雨，微凉。

“小雨湿黄昏。重午佳辰独掩门。巢燕引雏浑去尽，**。空向梁间觅宿痕。”

手中书卷散发着淡淡墨香，潇湘君倚着窗沿，闲适地读着诗句。

因为长久的练剑，手掌上带着薄薄的茧子，即使有神蛊温皇的神奇药液，也未能完全抹去这个痕迹。

修长的指尖抚过隽秀的文墨，停在了“重午”二字之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抚摸着珍贵的宝物。

“端午了啊。”带着喟叹，潇湘君感慨一声，时间好像总是过得很快，犹记得往年过端午时的热闹，可惜，今年小雨微寒，刀娘和琴爹应该是不会来了。

目光望向窗外，檐角摇摇晃晃挂着的人形艾草十分吸引人的注意，这是昨天温皇兴致来潮，难得亲自动手做的，今晨让凤蝶特意挂在他的屋檐下。

“真丑。”潇湘君皱了一下眉，很是嫌弃，偏偏自己做的那个很好看的被温皇拿去了，非要把这个这么丑的挂在自己眼前。

“耶，这好歹也是吾亲手做的啊，天下独此一份。”

神蛊温皇摇着蓝羽文士扇，翩然自门外入内，眉心蓝红相间的线痕为本就俊秀的容貌再添三分魅人。

“红韶他们今年不来了是吗？”潇湘君抬眼看向一进来就坐到自己身边的温皇，现在已经快晌午了，还未见他们两个身影，大概是不来了吧。

温皇笑了一下，丹凤眼微翘，为潇湘君倒了一杯凉茶：“是的，不来了。”语气轻快，仿佛很高兴这两个烦人的家伙不在。

潇湘君难受极了，本来自己的智商就被温皇压制，没有亲友帮忙，自己更是翻身无望。

心脏涩涩地跳了一下，酸楚的感觉在心头蔓延。

将面前的凉茶一口饮尽，压住心内的酸涩，还有一丝异样感觉，潇湘君长长舒了一口气，将空了的茶盏重重置在温皇面前：“再来一杯。”

“哈，敢指使温皇斟茶的唯你一人了，潇湘。”温皇一点也不生气，放下了手中不离的羽扇，一手揽住自己宽大的衣袖，持起白瓷茶壶，抬高微倾，清亮的茶水从壶嘴倾泻入茶盏。

斟茶，赏心悦目。

“啧啧啧，真看不出你都知天命的年岁了。”每次看到温皇这张脸，潇湘君都觉得怎么也看不够，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的一张脸啊，勾得人心神荡漾。尤其是笑着看着你的时候，无论是否带着好意，都让人脸红沉迷。

楼主是完美无缺的！

潇湘君再一次在内心尖叫呐喊，即使自己已经又在日常沉迷不可自拔，可表面上却是半点也不显露。

“潇湘这是在嫌弃温皇年老色衰？”温皇将茶盏推向潇湘君，笑得十分愉悦，在潇湘君的面前竭力展现自己的风流魅力，成功让潇湘君逐渐红了脸。

“哪，哪有……谁有你妖孽啊。”潇湘君的脸皮可不像温皇这般厚，撇开了头嘟囔了一声，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温皇一眼，没办法，这样貌太犯规了，完全戳在自己的沉迷点。

“再妖孽，那也只是潇湘一个人的了啊。”温皇重新拿起扇子，早有预料地为潇湘君扇了几下，好降一降他脸上的温度。

比不了比不了，承受不了！

潇湘君脸上火烧火燎，微微凉风扇在自己脸上，只是让脸颊更热。即使听了不少次，可依旧还是会脸红害羞，温皇要想调戏人，谁都接不住。

不过潇湘君内心还是升起一丝窃喜，这种待遇只有自己有，酆都月他想都别想。

借着饮茶，潇湘君用衣袖遮住自己完全烧红的脸，终于降下了温度。

温皇好整以暇地看着潇湘君的变脸，这么多年来他依旧觉得逗潇湘君脸红真是一件最愉悦的事情，当年及早盖了戳，从误太平手上把潇湘君诓来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一想到当时误太平漆黑的脸色，温皇才不会承认他当时得意洋洋，这个“大舅哥”自己绝不承认。

“主人，茶。”凤蝶端着这个食盒敲了敲房门，在得到温皇的应声后就进来了，一脸淡定地看着温皇又一次逗弄潇湘君脸红，从小她都习惯了。

“这是主人要的甜粽子，红枣的。”在换了一壶茶水后，凤蝶又从食盒里拿出热气腾腾的一盘粽子，深绿的粽子带着浓浓的粽香，用红色的丝线绑着。

“辛苦凤蝶了。”潇湘君一看就知道，这绝对出自凤蝶之手，温皇可包不出这么完美的粽子。

凤蝶看着潇湘君，突然笑了一下：“湘君，少吃甜食，不然会牙疼的。”

到时候又要被温皇调戏。

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但潇湘君听懂了，刚降下的红晕又再次爬上脸颊，没办法，谁让他太爱吃甜食了呢，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怎么戒也戒不掉，每次牙疼都被温皇狠狠嘲笑。

等凤蝶离开，温皇才笑眯眯地将一个甜粽子剥开，香甜的味道刺激着潇湘君的味蕾，勾引着他，引诱着他。

“吃吗？”温温和和的语气，带着诱惑，温皇将白白嫩嫩的粽子放在潇湘君面前，让潇湘君挣扎不已。

好想吃，但一吃又要牙疼了。

潇湘君早就不相信自己在甜食面前的自控力了，温皇绝对是故意的，然后等自己牙疼又趁机占便宜。

磨了磨牙，潇湘君纠结半晌，终究抵挡不住诱惑，没办法，唯甜食和温皇不可负也。

幸好凤蝶知道潇湘君的牙疼底线在哪里，并没有将粽子做得太甜，既能解馋，也不会让他牙疼，这么乖巧的凤蝶真是便宜了剑无极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子了。

难得，潇湘君和温皇同一战线，看剑无极不爽，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

“说起来，这都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让剑无极娶凤蝶啊？明明都差不多承认了这个女婿不是吗？”潇湘君好不容易借着吃粽子平复了心情，看出温皇就是想看自己出丑脸红，自然也不会让他太过愉悦。

温皇原本看着潇湘君开心吃粽子，摇得轻快的扇子顿了一下，脸色黑了一瞬，好想化身任飘渺将剑无极砍了啊。

“不急。”

微微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温皇的“不急”很有可能是要拖到剑无极老死，让这小子曾经口花花说他“变态”，温皇又怎么能让这小子太好过？

为剑无极默哀一秒，潇湘君很快就将他丢出脑海，看到屋外又开始下起绵绵秋雨，心情顿时低落不少：“也不知道红韶和琴爹怎么样了。”

温皇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地又为潇湘君倒了一杯茶。

“默苍离那家伙半点不懂照顾人，还要误太平照顾他。脸呢？明明他最大不是吗？还要师弟照顾师兄。”潇湘君忍不住开始抱怨，转而又开始担心，“这两个太会招仇恨了，也不知道现在又在哪里招人恨，杏花一个人肯定又要头疼了，说不定还想给他们两个一人一根织命针。”

“唉，误太平就是太宠默苍离了，明明已经传承了诛魔之利，还纵容默苍离，到处跑，就不能安定下来吗？”潇湘君看默苍离不爽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是十几二十年。

抬头望向窗外，神蛊峰外的天色已经昏暗，远处墨色的天空依旧飘着雨，暗沉沉的，黄昏已至。

潇湘君眉心一皱，右手不由抚上心口，自己修炼浩星归流的后遗症好像又有些复发了，刺刺的疼，甚至逐渐绵密。

温皇并未说赞同还是反对，只是看着潇湘君，眼中温和沉静：“再饮一杯吧。”

潇湘君很听话，饮下了凉茶，稍稍缓解了胸口的疼痛。

“这么个天气，也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雨。”

抿着茶，牙齿轻咬着杯沿，潇湘君又想到了醉红韶，想到了那个一言难尽的莫离骚。

“也不知道红韶怎么就看上了天之道那个闷骚，就因为那张脸吗？找对象不能光看脸啊。”潇湘君痛心疾首，一想到莫离骚看自己不爽，还在道域找自己麻烦，就特别想拆拆拆。

温皇倒茶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潇湘君一眼，他可是还记得，当年潇湘君也说过，沉迷自己的这张脸不可自拔，否则就这糟糕性格，才不会看上他呢。

“在天剑慕容府，他们两个应该又腻歪在一起了吧。天之道也真是的，明明都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为什么还不明媒正娶红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两个都不小了啊，还要蹉跎多久？”

残阳映黄昏，烟雨纷纷。

潇湘君捂着心口，这里半点疼痛也未缓解，反而更加的疼了。

不想让温皇担心，伸手去拿茶杯继续喝茶，可是在看到自己微颤的右手时，潇湘君眼前模糊了。

剑客的手不应该颤抖，握剑的手应该极稳，这才能刺出惊艳天下的剑。

“潇湘……”

滚烫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潇湘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模糊地看到身边的蓝。

靠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温皇怀里，潇湘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散尽了，心口痛得刺骨，仿佛有一柄钝刀在割着，还翻绞几下。

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衫，一股股温热的血腥味冲上喉间，连呼吸都带着痛，潇湘君手脚都有些抽搐。

“我好疼……我的心好疼……”没办法抑制的泪水被温皇的衣襟吸收，潇湘君语气有些软弱，仿佛在向温皇求救，求得解脱。

“再饮一杯……”温皇又倒了一杯茶喂给潇湘君，手极稳，将怀中颤抖的潇湘君抱得很紧。

“我是不是，很痴蠢……”半哭半笑，潇湘君咳着血，“我知道的，默苍离死了，误太平死了，醉红韶也死了……”

“可我就是不想相信。为什么？明明都可以活下来的不是吗？为什么独留我一个？”

满脸的狼藉泪痕，潇湘君眼前浮现误太平临死前瘦削到不可思议的身影，血色逐渐蔓延，遮住了琴爹的身影，最后血海之中再不见那一袭青衫。

醉红韶笑得洒脱，扛着新亭侯走远，自己最后连她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连收尸都做不到，莫离骚从此换下了一身红衫，再未着过。

“不要再洗去我的记忆好不好？温皇，我不想忘记，不想忘记他们……”带着哀求，潇湘君攥紧温皇的衣袖，他不想再从空白的记忆里回忆起所有，那太痛苦。

“睡一觉，醒来你就会忘记这些伤痛，误太平他们也不希望你记得这些。”温皇将一个吻轻轻落在痛苦的潇湘君的额头。

“等你醒来，我们再去看春水沉沉，竹林深深，再去看黄沙漫漫，白雪皑皑……”

伸手遮住潇湘君的眼睛，掌心微颤湿润的睫毛轻扫，温皇感觉到怀中的挣扎逐渐减弱，叹了一口气：“潇湘，你不是痴蠢，你只是痴情……”

第二天清晨，阵阵鸟鸣声唤醒了沉睡的潇湘君。

睫毛微微颤了颤，随后迷茫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伏在一个人身上睡觉，潇湘君整个人都傻了。

呆呆地坐起来，僵直着身影，看着面前无比熟悉又陌生的人，潇湘君脑子一片空白。

“潇湘君，不认得我了？”温皇笑着看着潇湘君，笑得仿佛一只狐狸。

“神蛊温皇……”

“嗯，夫人不会又忘记为夫了吧？那咱们就不去苗疆看雪了。”

看着潇湘君失神的表情，三观崩溃到深思恍惚，神蛊温皇内心说道：第二百三十七次，初次见面，潇湘君。

这是甜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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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端午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