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天阴了好久，正如那难缠的病，可总有放开的那一天。竞日起来让人准备一下，他要去花园里坐坐。

病体初愈，再加上此地风冷，竞日披着厚厚的大氅，慢慢在花园中的小路上走着，当视线落在路旁花上，他那因生病而显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也多了些许红晕。

“绿玥，府中可有樱花树？”

“花园东边曾辟出一块地种着樱花树，但此时时节未到，只有枯枝。”绿玥紧跟在竞日身后，见竞日神情不对，建议道，“王爷不如先去看看梅花，院里此时花开正艳呢。”

“先去樱花树那边。”

竞日往东面走去，不多时便看到了一棵光秃秃只剩下枝杈的树。他一时恍然，向前几步，抚上了干枯的树干，霎时一股寒意从指间侵入。

不是这一棵，那棵樱花树繁花似锦，纷纷扬扬，没有这般凄凉。

思绪良久，竞日等身后婢女提醒，才回过神。他收起冻得有些僵直的手，准备转身回去。可就在转身一瞬间，竞日直觉一阵眩晕，隐约听到婢女惊呼，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欸，孤小鸣，孤小鸣，你来了呀，醒醒……醒醒……”

竞日意识不清醒之间，感到有人拍打自己的脸，他蹙起眉头抬手向聒噪的声音挥去，下一刻被人握住了手腕，让人瞬间清醒睁开了眼，看到了昨日梦中之人。

“……拂樱，可以放开我的手吗？”

拂樱应声松手，抱怨道，“我不过喊你一下，怎么抬手就要打。”

听此言，竞日皱起了下眉，他侧过了脸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与上次来一般无二。

我这是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竞日看向掌下的树干，指尖能感受到微微的暖意，似在诉说着欢迎一般，可哪里有人会喜欢强塞来的欢迎。

“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的？”

“我睡着后，就到这里了。”

拂樱走到竞日另一边，与对方一般摸了摸树干，似乎想了解这是在做什么。

“没有任何预兆吗？”竞日看了拂樱一眼，收回手，继续问，“有看到什么，或者碰到什么东西吗？”

“嗯……没有。”

竞日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毫不犹豫转身走了。拂樱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招了这人，完全不懂啊。

“你就这样走了？”拂樱不见回应，又问了一句，“孤小鸣，你没其他的问题，问我了吗？”

“不需要。”

毫不留情的拒绝，拂樱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对方越走越远，竟绕过樱花树往黑樱那边走去。他想起对方柔弱的样子，再想到那边的吸血樱花，连忙喊道。

“孤小鸣，你要干什么？那边我已探查过了，什么都没有，你还要往那边走吗？”

没有回答，拂樱叹了口气，快走几步，跟对方并肩而走。

“我真的是一睡着就过来了，当中没有任何的预兆。”

“我来的时候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我想啊，你会不会也是睡着了才来，就在树边等你。”

拂樱扭头看向竞日，见对方瞥了自己一眼，他见有效继续道，“不过等待真的很无聊，我看到你那边那个纹路，一时好奇就碰了一下。谁知道，你立马就出现了。你说，会不会是那个……”

“纹路……”

竞日停下脚步看向拂樱，拂樱多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见对方目光灼灼，不自在的有些尴尬问。

“怎么了？”

“你刚才没说纹路的事。”

“那不是你没问……”

话没落，眼前人就转了个弯又回去了，拂樱一口气没吐出来堵在了心口。

“孤小鸣，你突然走，现在又突然回去，到底想干什么？”

竞日没回头理会，他走到粉樱树边仔细观察树上纹路，而后又绕到黑樱的那一边，发现他们的纹路完全不同。可那类似的线路，似乎又有着某种联系。竞日闭上双眼，让记忆中的两幅图案慢慢重合，在转了一个圈后，二者竟互相补足了空缺，合成了一个完整图案。

“樱花……”

“啊，什么？”

竞日没好气回头看了拂樱一眼，对方歪了下头似乎很诧异，一时间名字与昵称的联系到的契合，让人突然笑了。

拂樱眨了眨眼，竞日收敛神色而后轻咳一声，又看向了头顶纷纷扬扬的樱花树。

……为什么是樱花图案呢，是因为它是一棵樱花树吗？

“拂樱，我们做一个实验。”

“做什么实验？你准备干什么？”

拂樱刚问完，他的手便被竞日握住，按在了黑樱边的纹路上。手碰到一瞬间，纹路从外向内亮了起来，一道光闪过后，拂樱不见了。

竞日虚虚握了下自己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放在方才拂樱所按得位置。这一次，纹路从内向外亮起，一道白光闪过，拂樱重新出现在了树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拂樱没站稳靠在了树干上，这突然送走又突然回来，一时间整个人头晕目眩的，他甩了甩头让脑子清醒一点。

“解答一些疑问。”竞日皱起了眉头，答道，“我们可以通过这个纹路来到这个地方，也可以通过睡觉的方式。”

“哦。”拂樱按了按太阳穴，他站起身见竞日看着自己，随口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请不要随便，按那个纹路。”

拂樱拉平了嘴角，他见竞日的神情不作假，便也只得止了想问的话。

“……知道了。”

竞日见拂樱答应，转身便离开，他想要赶紧回去，方才突然来此，少不了有一番纠葛。拂樱看他走得利落也不回头，错了身靠在树边，让树遮挡了自己的身影。暗色的纹路边，两人又一齐按了下去。

北竞王府，王爷意外昏倒，慌乱至大夫诊治后讲无大事时，方平稳了下来。竞日醒来，感觉到柔软的被褥，他闭着眼不想睁开。

而这时，床边有人在。

“药方已经写好，等熬好端过来便好。哎，真不知道这易病的身子，是不幸还是幸运。”

“嘘，禁言！”

“哉了!哉了！反正此处也无旁人，不是吗？”

“说不过你，走了。”

一阵脚步声后，房门关闭，屋内又恢复了安静。竞日睁开双眼看向门口，若有所思。

过了些许时候，绿玥端着汤药过来，见竞日醒来，笑着放下手中东西，拿过一边的外衣。

“王爷，您醒了，身子可感觉好些了。这次可要把身子养好了再出门，不能再像这次一般，让病情反复来连累身子。王爷本就体弱，这病更使得脸消瘦了不少。”

竞日坐起身，抬手让绿玥更衣，他靠倚在枕边，听那絮絮叨叨的话语，垂下眼眸。

“绿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王爷不嫌绿玥多嘴便好。”绿玥端起汤药递了过去，“王爷，绿玥多言一句。现下既已被王上封为北竞王，自称便不可再如此随便。若是有心人听到，怕是会被捉到痛处。”

“嗯，我……小王知道了。”

夜晚，在睡梦中竞日又回到了那棵樱花树旁。

樱花纷纷扬扬，落得缓慢却也在地上积了不少的花团。竞日看着花团的厚薄，他不知怎么突然有种感觉，这个空间是在他们来过后才开始运转的。

竞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拂樱的身影，便靠在树旁，静静看那樱花飘落。这一次，他眉眼间少了几分忧愁，多了几分对来人的期待。

“咳——”

“你来了。”

竞日听到动静，打了个招呼。拂樱看了竞日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自己这边坐下了。可他坐好没一会，方才还在那边稳稳当当坐着的人，已经凑着在自己身旁坐下，还语带亲切。

“怎么不说话？”

这语气，让拂樱有些差异，似乎半个多月前他见到的人，是个假的。不过，拂樱想了想自己来时，对方明显等待的行为，坚持不开口的那口气，也算了。

拂樱顿了一下，直接问道，“你为何心情不好？”

“我啊，最近家中遭逢变故，父母亡故。”竞日语调缓缓，似乎说不上难过，“人事剧变，未来叵测难明。而你是出现在其中最大的意外，这难免会让我……恐慌。”

“如果，你是为我昨天的语气感到生气，我可以向你道歉。”

竞日话说出口愣了一下，似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直白。也许这阵子沉闷了太久，也许因为这人与自己在现实中没有太多牵扯，又或者自己想说出来，丝毫不想管别人听来是如何思索。

昨天？

拂樱听竞日的话，睁大了眼睛。他仔细记得自己每日都会做的事，虽然火宅佛狱没有太阳，但依旧有天数计法。

怎么会差这么多？

非同寻常的事情发生，难免让人联想颇多，拂樱想起自己在火宅佛狱听年长的讲的一些事，不由得想对方是哪里来的人。

“怎么了？”

“嗯？”拂樱越想越偏，听人突然问，眨了下眼忙问道，“父母？是什么？”

“父母……”竞日眨了下眼，斟酌道，“陪伴你成长，却又在成长中……消失的存在。”

“陪伴啊。”拂樱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理解道，“那也怪不得你，如此心情。”

“你这般话，讲的跟自己没有父母一般。”竞日听对方的语气不似作假，多问了一句，“拂樱，难道你也……”

“火宅佛狱之人，物灵所化，天生天养，物竞天择。”

拂樱期待地看向竞日，却见竞日扭头看了他一眼后抬眼看向身后的樱花树，微微弯起了嘴角。

“这样也好，无牵无挂，也无烦恼。”

没有得到想象中问话的拂樱，默默扭过头，觉得这个新认识的人好奇心真少。

“拂樱，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竞日目光看向前方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直到拂樱觉得他停顿时间过久，再次询问，才再开口。

“你能否在进入这个空间时，按下我那边纹路……把我也拉进来。”

“为何？”

拂樱体验过一次骤然的空间变化，连他都觉得头晕到不行，更别提眼前这个看起来脆到不行的人了。而拂樱方才发现两个人之间，或许时间上还有一些不同调，这般下来，真的受得住吗？

“我需要这份麻烦。”竞日见拂樱看向自己，放松了神情，柔声道，“可以吗？”

可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拂樱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而他思索间头就在没反应过来时点了下去。等回过神，有些略略不好意思扭过了头。

“真是搞不懂你。你要是头晕难受，我可不管。”

“没事。”

竞日听他那抱怨似的语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弯起了嘴角。为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为他那别扭的关心，也为自己准备好了面对以后生活的心情。

“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

了却一事，提起的精神便被困意袭击，竞日双眼不受控制眨了眨。而拂樱觉得此时气氛正好，开口继续问他。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啊……”竞日放松身体靠着树干，慢慢闭上了双眼，轻声道，“陪我看风景吧。”

“这哪里有……”

肩头一重，话语掩埋在这一瞬。拂樱侧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人，微微侧了点身子，让对方靠的更近些，免得掉下去。

“说是看风景……就这么睡着了。”

拂樱抬头看着飘落的花瓣，也闭上眼睛。此地，樱舞纷飞，墨染红粉交织，飘飘洒洒在少年的梦中，分明却也和谐。

“竞日孤鸣。”

“啊？”

突然四个字传入拂樱的耳朵，让人突然睁开眼。竞日因拂樱挪动，身子一下子倾斜，他闭着眼睛拉人回来倚着。

“这是我真正的名字。”

“啊？……嗯！”

小剧场·后记

啊！不好了，王爷晕倒了！

不好了，王爷又晕倒了！

这怎么一回事，王爷怎么又晕倒了！

王府中一片恐慌，因在短短一天之内，王爷竞晕过去8次之多。

苗王宫收到急件，言北竞王身子孱弱，在短短一天中晕倒数次，恐无法长寿。新任苗王得知此事，广招名医前往竞王府，且收罗药材往北竞王府运送。更下令，务必医治好北竞王之病。群医在一番研讨过后，得出结论，病人身子弱却无其他病痛，只是会不定时晕厥，想及近日王爷所遇之事，怕是精神焦虑而衰弱。

最后，呈向苗王病症诊断为，嗜睡症。

嗜睡症者，平日与常人无异，但容易有不可控之晕厥。简言之，不知何时会睡去，不知何时会醒，睡眠时间不等，需防止一睡不醒。

苗王得知病情，特许下十项特权，并赐下十赦王令，以慰心安。

竞日：我让你叫我……有让你叫我那么多次吗。现在谁看我，都一副命不久矣的感觉……

拂樱：你说让我来时叫你的，我也是每次睡着了才叫你的。（己经计算过时间流速不同，却还是预估偏差的人，有点委屈）

竞日：那也不是这样的方法，你给我站住。

拂樱：我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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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