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森冈上坐落着一处简朴陵园。
紊劫刀的墓前有许多鲜花,打扫得也非常干净。时有微风轻轻吹过衣摆,荡起柔和的弧度。
北冥蕴轻声:“看上去经常有人来照顾这里。”
“刀叔的意愿本是回乡。”
身后突然响起不属于酒螺一行人的陌生嗓音。
但北冥蕴并未回头,仍旧只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道出自己的推测:“紊劫刀深受鳍鳞会上下爱戴。而洄森冈是有纪念意义的战场遗址。”将他安葬在这里比回乡更有利于鳍鳞会。
“讲话还是这么顾人怨。”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的尾音混杂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在这里,鲲帝本就是顾人怨的嘛。”
“那你还敢来?”
北冥蕴终于转身面对来人,“逃命时刻,慌不择路,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还请龙首宽恕则个?”
对方有一瞬瞳孔微缩,继而怒火高炽:“你又使诈!”
“我没有。至少这一次没有。”北冥蕴尽量让自己讲得更诚恳一些,“未统领的说明过于尽职尽责,就像是充分考虑到了我的失忆。酒螺的安排也非常刻意。所以,我想我大概要在洄森冈见一位重要的人物。”
“麦给人戴高帽!每回都没有什么好事!”
北冥蕴又笑道:“好罢,不称呼龙首,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呢?或者说我以前是怎么称呼?”
避而不答。
“未姨不是已经去捞,你还在慌什么?”
北冥蕴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从海境逃出来的。”她观察到对面霎时紧绷,再强行放松下来的姿态,继续道,“我是不是之前也这样讲过?看来我不是第一次失去记忆。”
“骗人够够!该说诈欺是你的天性吗?”即便失忆也不影响发挥。
“也许是鲲帝一脉的血统特性罢。”北冥蕴玩笑地行了一礼,“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北冥蕴,呃,大概是。”
“什么叫大概是?你这回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吗?”
北冥蕴不以为意:“所以,寒暄到此为止罢。你的来意,不妨直说。”
未料到对方竟比她更加意外,迟疑后才重复了一句:“我的……来意?”
“苍越孤鸣希望合作契约照旧,欲星移计划重新议定框架协议,北冥缜欲得知生母瑶女士的下落,误芭蕉担忧前者受到我的波扰,贝蝶期待更优渥的生活条件,不具名的鲛人女子打算杀我泄愤,未统领为获取更多的情报信息。所以,你想要什么?”
“看到鬼!你以为我会用转道苗疆来要挟你?!”
“我不是……”北冥蕴惊了一跳,下意识双手举起以示无辜,她说了一半又在对方的怒目圆睁中放下,实话实话,“我现在真的很混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没有任何恶意揣测你的意思,只是想要得到一些周围人的信息。”
“哼,你如今也知道被人隐瞒的感觉了吗?既然带来了记忆晶片,那就走罢。”
他抬腿便走,北冥蕴紧追其后,拿出了那片奇异的蓝色鳞片示意:“是这个?它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它只是覆写载体,能读取到什么,取决于你当初写入了什么。”
话音落下,有黑砂般的极细色粒风暴旋起,瞬间吞没了两人,陡然遮蔽了所有感官。纵然知晓污染区的时空异变往往不遵循大灾害之前的物理规则,然而一切发生在眼前之时,还是不可名状地生出震撼甚至是一丝恐惧。
待到天光复明,北冥蕴已从山冈之上的陵园,转到了一片开阔荒凉的乱石滩中。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废矿坑好似绵延不绝的地表伤疤,灰黄色的粉尘扬起,呛得人直打咳嗽。
“这是什么地方?”
“曾经是冰火石的最大产区。也是鳍鳞会的起点。这里的伴生矿石具有神经毒性,却也能够轻微延缓污染。”
他说着走向一块巨大的灰黄色石壁,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壁,因他的靠近,自动从中裂开,露出机器林立,线路密布的内部来,淡蓝色的管道密密麻麻从地面叠到顶上,像是走近了一种不知名的奇异生物的内壁血肉。
鳞片插入大小正好的凹槽。水光乍起,银白色的亚空间在两人的眼前展开领域,一架状似治疗椅的操作台显露出来,周遭漂浮着淡淡的浅灰色雾气,仿若不是这个空间该有的产物。
“可以了,你进去罢。”
北冥蕴犹豫了一下:“就这样?”
“安怎,如今知道怕了?”
“不,这里是你的地盘。若要对我不利,何须如此麻烦。”北冥蕴接着道,“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座基站本就是你建来做安全屋的。休养仓只是安全屋的简化版,功能经过削减。记忆重溯程序结束之后,亚空间会直接把你遣送到金雷村附近的着陆点。”也许是看在这次失忆症状严重的份儿上,对方忍着不耐烦向她解释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确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对方会无偿帮助她,为什么一定要她前往紊劫刀的墓前,为什么她作为鲲帝会和对立立场的鳍鳞会秘密往来。无论是苗疆方面还是海境方面,都显然对这座安全屋毫不知情。
然而北冥蕴的心中有一种预感,以上所有问题,对方都不会再回答。因为,这样的情况似乎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一回,她想换一些变化。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从对方愕然的眼睛里,北冥蕴能判断出,这是一个第一次在此出现的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的失忆从没有这样严重过。或许从前她到来的时候,根本不需要问出这个问题。
“这不重要。匪首、妖龙、593,随便你。”
“那些不是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对我很重要。”
“闭嘴。”
北冥蕴冷不防猛然被掼到前方的操作台上,仰面朝上,恰有一只臂膀环在腰下,防护了撞击的可能。而在她的颈部和四肢关节处附近,遽然凭空生出的金属色锁扣,简直像是一只感知到猎物的**,将人紧紧困锁,进退不得。
晶片之上的金色漩涡逆时针飞转,宛若时空回溯,淡灰色的雾气将她拖入不可知的所在,记忆海浪般重新涌入。
七年前,海境内城区,贝铃咖啡厅。
北冥蕴急匆匆地抓着手包往里冲。上官霓裳已经喝完了再次续杯的咖啡。
“大忙人终于舍得来了?我说,请你见一面,到底得提前预约几个月啊。”
北冥蕴不待喘匀了气,就连声告罪,“我的错,我的错,谁想到临时课题审查。今天都我请了。”
她将一张芯片卡拍给上官霓裳。
“本就该你尽地主之谊。”
“是是是,霓裳大人讲得有理。”
北冥蕴一心两用在触屏飞速下单,店长殷勤地很快摆上了加单的蛋糕和饮料。
温热的香风玉露超级加糖,馥郁的甜香轻轻逸开,北冥蕴一把抓起来吨吨吨牛饮见底,感受到低迷的血糖水平瞬间冲上云霄,才缓过来似的舒了一口气。
上官霓裳看不得她这副样子,道:“你们研究所加班连个饭都不管?”
“不是,我当时想不起来饿。事情太多了,哪里顾得上。”
上官霓裳啧啧称奇:“真不愧是未来的师相,太子的股肱,欲星移是会做长官的。”她这般说着,见北冥蕴变了脸色,连忙收了调侃,关切道,“怎么了?”
“实验数据很不理想,再这样下去,论文很可能要延毕了。”
“延毕就延毕呗。研究所是皇室资助,荣誉院长又是欲星移,还能把你开了不成?”
“你知道的,母妃一直强烈反对我进项目组。如果再没有进展,搞不好真的得抓回去结婚。”北冥蕴心烦意乱地直挠头。
“你父王怎么说?”
“婚后继续研究。”
“那个家伙呢?”
“说是会帮我挑一挑人选。”
“他真这么说?”上官霓裳皱眉思忖一会儿,“依我看,要不你还是放弃算啦,一把年纪只是长得嫩点而已,和你父王几乎是一辈人。男人花期很短的,过几年就凋谢了。你就是滤镜太重了,往外看看,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嘛。”
北冥蕴又气又笑地捶她:“这话就你没资格说!小心我给你录音,回头就发给默苍离教授。”
上官霓裳双手一叉,做不依不饶状:“那怎么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行行行,你家教授天下第一,岁月不败美人。真的是,狗粮不吃!”
上官霓裳愣了一下,收敛了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面有愧色地小声道歉:“对不起哦。”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只是宽慰我而已。”北冥蕴摆手道,“其实我想过,如果互不干涉的话,形婚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恐怕在同族里很难找得到就是了。”
“海境今年不是已经废除了《劣等遗传因子排除法案》,允许异脉通婚了吗?”
“法令是一回事,传统是另一回事。社会观念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上官霓裳忽然变得非常严肃:“人生匆匆数十年,哪里由得这般那般蹉跎。我讲真的,你的暗恋也差不多该毕业了。不管是生是死,总归该有个答案。这是对你自己负责。干脆趁这次法案废除的由头,一鼓作气莽一把怎么样?好过这样猜来猜去。”
北冥蕴低头,用银色的细勺搅拌着残余的一点杯底,散失热气的糖浆凝结挂壁,失去风味,此时不再适口。
“其实我并不真的认为,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小蕴……”
“他向来行事周全,留人情面。只是我在自欺欺人。”北冥蕴放过了搅合得乱七八糟的银勺,连同杯底的小盏一并推开,“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是该毕业了。”
她说罢向着店长手而问:“上次我要的百里闻香有没有找到?”
“有的,有的。说起来,这东西可真不好找,长得和杂草也没什么分别。也就是您博闻广识……”
人还未端着茶盏走近,一种极具存在感的强烈香气立即充斥了整个空间。
北冥蕴的指尖夹着储值卡敲在桌面上打断道:“行了,别贫,小费自己划。还有这些单一并买了。”
笑成一朵花的店长正要双手接过,北冥蕴却忽然若有所思地指节一勾,作势收回。
扑了空的店长不明所以:“?”
“没什么。”她说话间替换了终端的付款码出示给店长,“帮我再包三两叶子。”
上官霓裳好奇的探头:“什么好东西?”
两只玻璃小盅里装着晶莹剔透的淡金色液体,上面几片娇嫩的玫瑰花瓣漂浮着,底部有垒就冰山形状的雪燕,看起来既精致又昂贵。
“苦茶。哦对,你能喝苦味的饮品,喏,都给你了。”北冥蕴无奈地一笑:“早知不交给他们找了,搞得这花里胡哨的。”
上官霓裳尝了一口,觉得不错,马上向店长补充:“给我也来半斤,记她的账上。”
“你这滑头!”北冥蕴笑骂了一句,抬眼正看见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推门进来,她下意识地坐直身体之后站起来,“默教授?”
默苍离矜持地点点头,尚未开口,上官霓裳嗔怪的嗓音就先响起。
“是你说学术会议明天才结束的。我都答应今天陪小蕴了。”
默苍离点头:“我是来找她的。”
被点名的北冥蕴愕然:“啊?”
默苍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材料与一只U盘,递给北冥蕴。
“我从霓裳那里听说了你被退稿的那篇文章。我认为污染协同演化的这个方向很有意思,但是你的模型确实还不足以支持结论。这是重新调整之后,仿真机小样本跑出的数据。可以给你做一些参考。”
北冥蕴一激灵地抓在手里,如饥似渴地翻看起来。
“谢谢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您可以署名二作。后期可能还需要您的指点!”
“我对于你的实验后续很感兴趣。另外,我建议你可以参考贝璇玑博士的有关研究。”
“什么?”
“尚贤宫会议只收录了一小部分的理论假想。西宫应该会保存到更多的未发表手稿。”默苍离平铺直述道。
贝璇玑的名字,让北冥蕴热烈的情绪即刻冷却下来。她看了看面有担忧的上官霓裳,视线重新回到默苍离一本正经的脸上,被惊喜冲昏的头脑重新上线。
“依我看,教授您才真是做人长官的料,用人够够。”
送走了中途截胡霓裳的默苍离,北冥蕴打开终端的信息窗口,瑶妃的99 鲜红提示高悬其上,她看也不看地直接左滑删除,挨个点开其余提示,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之后,指尖犹豫在置顶的消息框上。
最近一条消息发在前天,欲星移并没有回复她。
北冥蕴自嘲地笑了笑,右滑取消置顶。这条消息框就直接沉底,淹没在众多的工作群之下。
虽只是荣誉院长,但研究所为欲星移准备了一间完备的院长办公室。北冥蕴刷开门禁,将卡片还在了桌上。
终端此刻突然炸响起来,北冥蕴惊了一大跳,慌忙接起才发觉是组员的求救call——
“识龙影要对593用高压电击,蕴学姐你快回来!”
场面比北冥蕴预计的还要混乱。
隔离钢化玻璃已经完全破碎了,治疗椅被打成扭曲的废铁,地面上沾满鲜血的残渣划开对峙双方的楚河汉界。
能够从污染里挣出命来的个体,无论精神还是□□都非凡类。为了保障研究员们的人身安全和绝对控制,每个污染体的脖颈上都要求打上装有麻醉毒针的金属项圈。
但代号593的这个除外。因其对于项圈的极度排斥,北冥蕴用遍布高压电网的单间重力场作为替代威慑方案。
此刻足以致死的按钮就握在识龙影的手中。他的表情狰狞,微微颤抖的手臂则暴露出色厉内荏。
不仅是对于593激烈反抗的惊恐,也畏惧于她竟能如此迅速地到场。北冥蕴的生活路线实在非常单调,想要抓住一个她不在场的机会搞事,并不容易。
北冥蕴面沉如水:“识龙影,你搞什么名堂?还不给我放下!擅自违反操作规程,你要为这次事故负全责。”
识龙影似乎将手中的控制器当做武器般疯狂挥舞,驱散周围想要接近他的组员,“593是高危污染体。我给他打金属项圈是正常履职行为。”
北冥蕴嗤笑:“我有院长的特批许可。你有什么?你甚至根本就不是我们组里的。插手别的团队,是谁指使你来的?”
“别以为你靠了欲星移就了不得了!”
“你又靠了——”一个谁的尾音还没出,污染检测仪突然疯狂报警,这意味着593的稳定状态直线下降,污染危险飙升,再继续下去很可能直接触发研究所系统安全红线,“该死的,你到底干了什么!”
北冥蕴一边飞速吩咐组员有序撤退,执行安全规程,封闭重力场外围空间,另一边自己直接踏入重力场寻找暴走的593。
“等等!学姐!”
识龙影阴测测地按下了启动电压,然后震惊地发现并无事发生。
早在接到组员报警的时候,北冥蕴就已利用最高系统权限覆盖,解除了控制器的连接,就算识龙影再按出花来,也启动不了任何东西。
但这不意味着危险解除。
“什么人!”
没走出多远,就听得一声厉喝从掩体后响起,她双手举起以示无威胁之意。
“发生了什么事?”
593握着一截不知是从哪里掰出来的钢筋,充满警惕地打量她:“你不是囚犯,也不是研究员,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处关押的污染体们统一着装写有标码数字的洗手服。而研究员进入场域则必须穿戴包括头盔、护目镜等在内的全套防护服。不仅是为了不直接暴露在污染环境,更是为了防止泄露研究员的个体信息——
业界公认的一项实践经验:污染体与大灾害的源头存在某种链接,研究员本身的信息泄露得越多,自身污染的风险也会指数级地增加。
是她没来得及换防护服,就直接常服进来了。
“我是研究员。这里发生了什么,会引起这种程度的报警?”
北冥蕴感到奇怪。
593的逻辑清晰,动作协调,甚至能够正常交流,这根本不是污染失控的状态。但还在攀升的污染指数已经把重力场里的监控设备都干报废了,显然也不是系统误报。
除非这里还存在另一种源头。
北冥蕴在593身后的掩体边缘,看到露出的一只脚。她下意识想上前,就被钢筋的断茬直指,在威慑之下退回原地:“你不能把崩溃个体藏在这里。除非你想和它一起处理。”
“是见鬼的治疗方案把她逼崩溃的。你们这些杀人犯!”
在文字的层面上,研究所是人类为了对抗污染扩散、探索防治体系而成立的机构。然而,无论是以数字代称的制度惯例,还是残酷镇压的操作规程,都无疑表露出研究所将污染体彻底视作实验材料的态度。
只有593才会使用治疗还有杀人犯这种说法。北冥蕴有时候会想,说不定这种始终将自己和他人视作是人的天真态度,就是539在高危污染度的同时,还能较好保持精神稳定的原因之一。
“撒泼打滚是没用的。如果你没有解决方案,就把它交给我。”
“谁说没有,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不准动!包里是什么?麦以为我没看见!”
北冥蕴这才发觉,她回到研究所的第一时间是去院长办公室还卡,然后就接到组员的消息一路狂奔。从贝铃咖啡厅带回来的茶叶,还装在她的随身小包里面。
北冥蕴当面将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是百里闻香?原来是你啊。我一直以为,那套子里是个糟老头子。”593态度忽变,把钢筋放到了一边,蹲下去挑挑拣拣了一些茶叶叶片,“你来得正好,过来帮我一把。”
“?”
“你上次说得那个精神梳理的办法,我觉得可以给她试试。”
“那只是个猜想,都没做拟真——”
“现在哪儿来得及,死马当活马医了。”
593把北冥蕴推到掩体后的治疗操作台上,又将捣烂的叶片糊糊覆盖了倒在地上的女性面容。因其濒临崩溃,北冥蕴只是看着那扭曲的五官,就感到大脑刺痛。
污染体593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超强的精神韧性,还在于可以对其他个体产生认知影响。这非常近似于大灾害污染的逆向过程。
大灾害以无序感染有序,593也许可以做到以有序干涉无序。
近乎天方夜谭的想法,她甚至没敢向研究所透露这一点,竟然就这样在赶鸭子上架的情形下实现了。
本来临近崩溃的个体,虽然还处于昏迷状态,但污染指数已经腰斩至安全线以下。而539站起身来晃晃脑袋,就直接仰面栽倒。
北冥蕴一惊:“593!你怎么样!”
响亮的咕噜声从肚子传来,593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颊,而北冥蕴神情一松,从原本手包里翻找出一小盒食物递过去。
“多谢,帮大忙了。”
“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北冥蕴说着瞟了一眼另外的数字标签,“你的重力场是单间的。就算404失控,也没有道理在这儿。不经报告私自串位,可是会被视作逃逸行为的。”
“她是要逃跑,不幸被发现了,所以我让她躲在这里。如果不是突发不稳定,还能再多躲一些时间。”
北冥蕴闻言惊愕:“你想被当成同谋吗?”
“捞她一把又怎么样。反正我也想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593指了指人造天空上的监视镜头,“反正设备已经被她干碎了。而且,我觉得你人不错。我听见有些研究员喊你yun?”
“我不错?你别搞错了。”北冥蕴豁然起身,拉开距离,神情间充满戒备,“我反对那些过于残酷的试验项目,是因为它们毫无必要。”
“可你还帮我偷带百里闻香进来。”
“那是因为你是最珍稀的实验体,为了让你配合我的论文研究!我是研究员,和污染体的立场天然对立。”
“你现在告诉我了,目的岂不是达不到了?”
“你!”
“你知道吗,404是受感染的鲛人。”
“你以为数字代称规定是研究所闲的没事?1-10号,都是前研究员。”
人为的对立和隔离,不仅是为了防范污染,也是最大程度地削减研究员的心理负担。尤其是,像593这样外观畸变率很低的个体。
看上去就更像是同类了。
“这是错误的。人类聚集区的建立,应该是为了在大灾害面前合作互助,一致对外,而不是恐怖统治,自相残杀。”
“环境恶化,资源匮乏才会更加剧内卷,零和博弈。”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就去举报罢。”
安全警报解除,重力场恢复链接的一瞬间,北冥蕴接过通讯,声音平稳:“对,404移监是我的新方案,要不是有人蓄意破坏,根本不会出事故。现在两个污染体的生命体征都很平稳,稍后我会作出书面报告。他?我有理由怀疑识龙影与境外势力勾结,有冤屈让他向定洋公署诉去。就这样。”
北冥蕴挂掉通讯,向着门口激动又不敢上前的组员走去。身后的响起一道声音。
“嘿!我是梦虬孙,你叫什么名字?”
北冥蕴头也不回地冷酷呵斥:“闭嘴罢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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