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邀请

“我是诅咒师,皮糙肉厚。”莎蔓自言自语,过了会又蹦哒过去捡起药:“但这可是被他打的。”

好悬没给她打断。

这几天曼蒂把调酒收银的工作交给了她,闲来无事,她几乎把这里的熟面孔画了个遍。

曼蒂收到自己的肖像很高兴,他们这些生活在地下街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机会。

她帮忙把莎蔓练手用的画像都分到了本人手上,之后过来喝酒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

这些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利威尔耳朵里。

“真闲。”他买完红茶,看见老板的桌案上放着一张笔触熟悉的肖像,问了两句就知道最近到底是为什么每天酒馆都很吵。

那个念头又找上了他。

他手指摩挲着包裹着红茶的油纸,转身迈步去找了一个地下倒卖的商人。

这边伊莎贝尔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异常主动热心地待在莎蔓身边,也不干什么,就盯着她。莎蔓收账之余,见她眼巴巴的可怜,偶尔会把她这副样子画下来送给她。

伊莎贝尔在这方面很像艾伦,没多在意她为什么知道,只是不停的问。

人多眼杂,莎蔓说的不多,能画出来的她就画给她看,再加上一些备注解释在纸上。这些拿回家,法兰和利威尔也跟着看。

伊莎贝尔兴高采烈地指着挂在墙上的雪山:“莎蔓说到了冬天,这里一片都是白色,叫雪!把雪放在放大镜下面会是很漂亮的花形,所以叫雪花!”

“还有这个!”她像一只小鸟一样绕着墙根打转:“莎蔓说这是极光!在大陆的最北边,有些地方晚上就能看到!是五颜六色的绚烂样子!”

利威尔脑海里随着伊莎贝尔的话渐渐浮现出一些不成形的画面,但因为缺少根据而很快破碎。

他由着自己多看了看,用脑子把这些画面记下,随即有一张算一张全部收了起来。

“她可以愿意说,”法兰对石化褪色的伊莎贝尔解释:“但我们不能连累她。还有,最近莎蔓在你嘴里出现的频率有些过高了。”

伊莎贝尔撅嘴:“好啦知道了。谁叫利威尔大哥下手这么狠,都好几天了莎蔓腿还没好,我去照顾她呀。”

“嘴能挂油壶了。”利威尔从厨房出来,伸手敲了下这个红色脑袋:“还说我下手狠,我要是不狠这会动弹不得的就是我。”

真当她是吃素的。而且他可是已经送过药了,好不好的不关他事。

利威尔站在窗户前,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刚煮好的红茶,余光瞥见一个抱着大包小包的身影在慢慢挪动。

......他的力道他自己再清楚不过,没直接踢断已经很出乎意料,但没想到她这会还能出门。

他决定先喝完手里这杯红茶。

莎蔓一个人缓慢地挪到了利威尔楼下不远,没几分钟就连人带包被老板娘抓了回去。

曼蒂的怒吼声传出去两条街:“莎蔓!腿没好就不要到处乱跑啊!!”

莎蔓从困住她的手肘里挣扎出来,长呼一口气:“曼蒂,你有好看的礼服吗?”

抬头看到利威尔,她艰难地伸出一只爪子打招呼:“下午……”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了!”曼蒂脸黑,夹着她走远:“下次再这么跑出去就扣你工钱。天知道我有多担心!”

利威尔目送这出闹剧走远,关上了窗。

“利威尔大哥想到什么好事了吗?在笑欸。”

“我想他只是觉得好笑,伊莎贝尔。你不觉得吗?”

“好吧,有一点。”

“哈哈哈哈哈!!”

·

莎蔓把酒瓶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里面的酒液被拉得很长,从没见过的调酒技术引来一阵喝彩。

修长的指尖不紧不慢地叩在台面上,莎蔓下意识开口:“欢迎光临。先生想要点什么?”

“干的很熟练啊,”法兰略带点调笑:“看起来赏心悦目。”

莎蔓给他倒了一杯再普通不过的麦芽酒。

“要是昨天,我可以很大方的请你喝杯好酒。”她把酒杯推过去:“但现在不行,曼蒂小姐已经决定克扣我这两天的工钱。将就着喝吧。”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和法兰碰了一下。

煤油灯罩上的脏污倒映在墙壁上,随着门缝里透进来的风微微晃动,酒液中的杂质也打着旋四处碰壁。

莎蔓有些微长的发尾落了两根在杯子里,她随意地用手擦干,一口干了下去。

“咳咳。”她被呛到,急忙转头捂嘴。

法兰眼神上下转了一圈,有些感慨:“有时候一些细节让我觉得你肯定是个贵族,有时候又觉得没哪个贵族会过的这么糙。”

莎蔓眨了眨眼,这次慢慢地喝了半杯。

“是觉得我以前没喝过酒吗?”

“是觉得你以前肯定没喝过这么劣质的酒。”法兰好笑地看着她:“不必逞强,这酒是不好。”

“不是逞强。”莎蔓摇摇头:“在哪里活不是活,人总是要适应环境的。这只是一杯酒罢了。”

法兰点点头,和她碰杯:“你说的对,人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

“明天有空吗?伊莎贝尔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

莎蔓仰头,将这份粗糙到有些灼热的酒全数灌进喉咙。她擦擦嘴:“下午怎么样?早上我答应了要给曼蒂画幅画。”

法兰也干了,朝她举杯:“当然。多谢你的酒。”

她在法兰离开后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渐渐地有些沉迷这种味道,一个人在吧台上喝到烂醉,期间跑了好几个没结账的客人。

一人派了一只四级咒灵跟上去,莎蔓才托着下巴,眼神迷蒙地跟着曼蒂打转。

“亲爱的,”她说话开始不着四六:“你知道白矮星吗?它们能量巨大,爆炸产生的热量比太阳还要多,但其实它们已经死了,只是一堆灰烬。”

她伸出手指沾了点酒,在桌子上胡乱描摹些什么:“每个人都会死,我想这并没有什么不对。我也会死。”

莎蔓突然蹦出来一句,然后把自己埋进手臂里:“只是不巧我死的最晚。”

她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曼蒂根本弄不清楚话里的意思,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住她。

她闷闷地笑起来,挥开曼蒂抱住她的手臂,伸了个懒腰,眼神一片清明:“曼蒂,刚才我就是喝醉了。有人没付账吧?”

曼蒂很担心,不让她出去:“没关系,就当送他们了。你先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

“那就当我心情不好需要发泄。”莎蔓从窗户跳了出去:“已经被扣工资了,可不能再有损失。”

当晚附近几条街惨遭失窃。

为什么不把这些人揍一顿?她才不要在利威尔的地盘闹出什么动静呢。

一晚不睡并不影响什么,莎蔓早早地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推着曼蒂换上了她最好、最漂亮的一条裙子。

红发女人扭捏地站在煞有介事的莎蔓面前,好奇地看向她支起的画板和正在调色的颜料。

“这是什么?”曼蒂羞涩地踮脚,十指交叉在一起,不自在地扭动着。

莎蔓把头发全部扎了起来,随手插了几根笔进去:“这只是水彩画,亲爱的。不必紧张,像平时那样大方微笑就可以了。”

曼蒂抿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就是这样。”莎蔓快速瞄一眼,沾取了一点红,再混上白:“很好,脸颊像夏日傍晚的云朵一样美丽动人,搭配上清爽的海风,相信我,就算是太阳神也会为你心动。继续保持。”

她的脸更红了。

这场夹杂着夸张赞美的绘画直到六个小时以后才结束。

曼蒂刚开始的热情早就被耗尽,这会儿愣愣地盯着画纯粹是在硬撑。

“想要保存下来的话还得刷一层桐油。”莎蔓伸伸懒腰,把架子一夹就准备离开:“由你决定。”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担可能被发现的风险。

曼蒂蹲在地上,望着自己站在水波上的画面出神——大海和蓝天从此在她心里总算有了模糊的概念。

一望无际的天空下是同样广阔的海水,她也终于能指出来这是云朵,这是阳光,这是海浪。

泪珠落在画像上她扬起的裙角,好像那里真的粘上了湿咸的海水,吹过了咸腥的海风。

“泪水的组成成分和海水很相似,”莎蔓说:“流出的每一滴眼泪其实都是和大海的邂逅。当泪水在眼眶中堆积时,你的眼前就出现了世界上最小的海。”

利威尔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而当真正离开墙壁看到大海的那一刻,我相信那是一场重逢。”

莎蔓推开门,拖着一袋画具,慢悠悠地跨过门槛,相当自然地递给了他:“劳驾。”

“你倒是挺会使唤。”利威尔睁着一双死鱼眼,嫌弃地接过这个粘的五颜六色的布袋:“架子呢?”

莎蔓顿时心安理得地让开了路。她此行过去可不就是个画师?

就是可怜了利威尔这小身板。

她放松地坐在了小白身上,还对他招手示意。

“我想我没理解错,”利威尔加快速度和咒灵并肩:“你是故意要传出这里闹鬼吗?”

“我只是太累了,利威尔,一副细致的全身水彩画很耗费精力。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专业干这个的?”

“……”

莎蔓叹气:“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总之不要是什么落魄艺术家。

利威尔往上甩了甩莎蔓的画材:“法兰下了厨,应该还有剩。”

“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悄悄偷听的利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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