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离开的夜晚，有三个人戴着兜帽遮住了脸，悄悄溜出宿舍，没有惊动任何人，像约定好了一般走进了树林里的一座破旧木屋。

漆黑的树林里亮起昏暗的灯光，最后到的亚妮·雷昂哈特关了门，然后摘下兜帽露出阴沉的脸。

“莱纳，为什么到现在才同意会面，我需要一个解释。”亚妮冷声道。

“非常抱歉，亚妮……”莱纳低着头，脸色难看。“但是，如果他不走，我总觉得会被发现。”

“你就那么怕他？”亚妮靠着椅背，皱起眉，“你实话告诉我，莱纳。五年前你解除巨人之力的时候是不是被他看见了？”

莱纳只能摇头，“我不知道……抱歉，但我真的不确定。”

“你觉得那个人怀疑我们了吗？”较冷静的贝尔托特问。

“不，应该没有。”莱纳迟疑不定，“训练时他没有过多注意过我。”

亚妮讽刺地说：“那当然，他的注意力全在艾伦·耶格尔身上。”

“莱纳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亚妮。”贝尔托特缓和道，“还记得他指出我们操作的缺陷和讲述的那些经验吗？只去过一次壁外的人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不会是空穴来风。”

说罢，他转而问莱纳：“你不想留在调查兵团对吗，莱纳？”

莱纳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真的受不了了，只要他在我就会感到压力。”

“难道你要和我交换吗？”亚妮问。

“不行！”贝尔托特立刻否决，“亚妮才是我们中最适合留在宪兵团的。况且莱纳，往最坏的情况想，他真的怀疑了我们的身份，你去宪兵团才会打草惊蛇。”

“因为我们同乡不是秘密，无缘无故分开去不同的兵团太奇怪了。我们三个人必须有人在宪兵团，也有人在调查兵团才能保证行动不出意外。亚妮机动性强，宪兵团的人不够聪明猜忌不到她身上，而我们在壁外调查中消失会马上被发现。”

“……”莱纳没有说话，可能被发现了恐惧环绕在他的心头迟迟不肯离去。他们即将破坏托洛斯特区甚至罗塞之墙，新的壁外调查是他们绝不能错过的机会。

可是真的要再做一次吗？把墙内变成地狱的事。明明白天他还在被同伴所信任着，夜晚却在这里密谋毁掉一切。

——很多人会死。莱纳想。调查兵团不在，冲在前线的必定会他们的同期。被王室洗脑了的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平白无故地死去。

不，这不对。诶，等等，他不是一名士兵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很快要毕业考核了，他应该回去休息才对啊。

“莱纳？莱纳！”贝尔托特见莱纳表情不对，担忧地推搡他的肩膀。

莱纳猛然惊醒，被自己刚才所想惊出一身冷汗。

亚妮复杂地看着他，摆摆手说：“算了，去哪的事等最后一天再决定。”所以，该进入正题了。

贝尔托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半晌过去，他才像是提醒自己一般说：“战士，我们是战士。”

“壁外调查——也就是毕业的前一天，我们趁机破坏托洛斯特区城门。先由我来，然后莱纳看准时机，撞开罗塞之墙。我们要比五年前谨慎很多，等调查兵团走得足够远再动手。”

亚妮淡淡地提醒：“你忘了调查兵团会留一名分队长在区内吗，贝尔托特。借着调休的名义，其实是防止五年前的事情再发生吧。”

贝尔托特呼吸一滞，目光偏移。“那先解决托洛斯特区，罗塞之墙没机会就算了。”

“但愿不要是他……”莱纳双手抱头。

“不会的，”亚妮缓和了些，“按顺序的话是米可·萨卡利亚斯，不是他。”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莱纳为什么会如此恐惧那个人，但是想到那个人平时的沉静和出手的狠厉，总有一抹违和感挥之不去。

贝尔托特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一点，米可·萨卡利亚斯如果一直守在城门那里，他没有机会藏起来变成巨人。再三告诫自己战士的身份，贝尔托特狠下心肠道：“我们先杀了米可·萨卡利亚斯。”

另外两个人用沉默表示了决心。

而在调查兵团本部，埃尔文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推门而入的正是米可·萨卡利亚斯。

“团长，您找我？”

“是的，”埃尔文搁下笔，“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是……”

利威尔和夏佐等在门外，心事重重。

“如果他们三个人真的准备动手，怎么办？”利威尔很烦躁，细致的眉骨用力皱起。

“我现在只希望我们的推测都是错的……好像听起来很不负责任。”夏佐叹了口气，诚然道：“如果他们真的动手，我们没有办法，利威尔。”

利威尔眼中的寒意更盛，但他其实比谁都清楚。他们对莱纳三人的能力了解太少，贸然行动万一激怒他们直接在墙内变成巨人，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

他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咒骂了一声“该死”，又迅速恢复冷静。

“明天，他们会选择先解决掉米可。”利威尔冷冷地说，“他最好编个理由离开墙边。我们能做的就是及时回援，减少损失。”

调查兵团暂时没有把握活捉他们，只能尽量将伤害减到最小。

“巨人要是真的出现的话，我们的猜想就坐实了。总算，人类离真相近了一步。”

夏佐眼皮打架。

为了赶紧商议对策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再加上白天的训练让他身心俱疲，声音越来越低：“我们需要机会，在他们分开的时候……”

利威尔沉默地盯着少年脑袋一点一点站不稳的样子，仿佛看不下去了，拉住他的手腕扯到旁边，“别犯困，要睡回房间。”

夏佐揉了揉太阳穴提神，“我等团长出来，说不定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没事找你。”利威尔凉凉道：“就算有，你这副随时要晕厥的模样能听得进去吗？”

夏佐无话可说，也不太敢跟利威尔呛声。后者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太深了，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终究不能根除。

埃尔文在跟米可交代完事情的经过后推门出来，正巧瞧见夏佐和利威尔相顾无言的场景。

夏佐先结束僵持，望向埃尔文：“团长，怎么样了？”

埃尔文说：“米可了解情况了，没有问题，快回去休息吧。”

夏佐放下心来，与他们告别便回了房间。

然后，走在后面的二人成功目睹夏佐走路睡着，利威尔圈住他腰的一幕。

“你走个路都能睡着的吗，蠢货！”利威尔怒道。

夏佐声音微弱：“我刚刚梦见我到房间了。”

埃尔文：“……”

米可：“……”

等他们走远，米可才按耐不住问埃尔文：“夏佐和利威尔是怎么回事，感觉他们一开始就很熟悉对方。”

“的确如此。”埃尔文面不改色，“你也知道利威尔是我从王都地下街带回来的，夏佐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

米可吃惊地问：“那他当时为什么不和利威尔一起加入呢？”

“……大概是利威尔想保护夏佐，所以隐瞒他自己的去向。没想到他们两个一个留在我们这里，另一个在外寻找自己的过去，过了两年却机缘巧合之下在墙外重新遇到了。”

埃尔文笑了，反问道：“米可，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我不知道。”米可嘟囔一声，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你的意思是，夏佐留下的原因是利威尔！”

埃尔文想起他在瓦格兹曼城外问利威尔的问题，利威尔拿不准夏佐的想法，甚至认为他们没要好到埃尔文以为的那种程度。

“是的。”埃尔文肯定地回答。

他一直觉得利威尔和夏佐之间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情，却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待到他目睹门外的那一幕，埃尔文才意识到那是相依为命。

享受过荣华的人就无法接受跌落，一同走过艰难的人却会永远记得对方扔来的面包，哪怕变质发霉。

黑暗中敢紧握的手不惧暴露在阳光下，战场上的约定才是永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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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记录16.战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