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开启一盏的照明,让房间显得昏暗不清。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猛地退开的利威尔一把掀起旁边外套,直接盖住那个老让他失去冷静的始作俑者。
抓上额际的掌心,弄乱了额前髮丝。利威尔快步走到浴室,打算沖一个极度冰凉的冷水澡。
寂静的悄然室内,只剩下哗啦啦水声和微弱酒香气,与弥漫一室隐忍不发的纷乱欲念。
仰躺在沙发上的诗织,像还在醉酒般一动也不动,只有垂于沙发旁的手却是紧握着。
过了一会,他慢慢坐起身,就这样让外套盖在头上。
觉得肯定是水流声太吵,才让内心无法平静下来。
手掌忍不住抚上敞开的衣领间,让指尖触碰那仍余留温热,泛起浅浅红点的颈窝。
当回想起跟着灼热气息洒下,那游离于颈间肌肤,一次比一次加重的吮咬时,诗织低垂的脸庞,在外套因此滑落下来的同时,埋进抬起的手掌心里。
「你这样……是要我怎么办……」
不仅脖子窜起烧热感,就连整个脑袋都热烘烘。
其实回来路上吹着风,诗织的醉意就已经消散不少。但既然有人揹着用不着自己走路,他便一路上继续借酒装疯,顺便让閒得没事的双手趁机揩油。
但藉着一半醉意对利威尔说的那些,是真心话。
至于……最后的举动,是他因为利威尔耳旁那句话,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时脑热下的冲动行为。他想,大不了落得被利威尔扔到浴室沖冷水的下场而已。
他是真的没想到利威尔会……
甚至……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掩在脸上的手掌越发收紧,别说耳朵,诗织感觉自己连整个颈后都是一片烫热。
这种感受,就像是在冬日里被漫起的温热水淹得实实的,非但捨不得离开片刻,只想越陷越深,越来越沉。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事与愿违的人与事,长期以来,他习惯看淡很多事情,也习惯,不让自己能够拥有愿望。
以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会是如此贪心的人。
就算已经拥有,就算早已经是近在咫尺,只为利威尔一人而有的渴望与企盼,这种控制不住的想法……依然无法遏制的滋长着。
想要把所有的好、快乐、明亮、击败现实后的如愿以偿,和他心中所想的愿望实现给他。
把能够给他的,无论他想要什么,通通都给他。
想跟他一起,走很远,活很久,笑很多,聊很长,做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想拉他的手,想赖在他的身上,不管是抚摸、亲吻还是拥抱,任何一切能够靠近他的行为。
这些强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受,从来都没有因为触碰到而减轻过分毫,让诗织不知所措这种深切至极……控制不住的喜欢。
期待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更加深入的连结。
甚至是,愿意见到利威尔因他失控的模样……
被点燃的渴望在空气裡浮动,那像要让人沉沦的欲念,太诱人。
即使已经竭尽所能压抑,诗织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就快让他什么都听不清。
双手缓缓挪开,抬头望向传来水声的浴室许久后,诗织深深喘了口气,竭力克制的意欲眼神,于这一刻,像认输也似投降般……
决定,让它随心恣意。
赤脚踩在地板的冰凉感,没有让步伐有所停顿,束于颈脖的领结也在朝浴室走去时,轻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两手撑在墙上,低着脸的利威尔连衣服也没脱,任由冰冷水流淋湿全身。
在地下街,从小就住在名为娼馆的设施旁,每间小房间里所发生的享乐与发洩,他很习惯。
不光是女人与男人,也有男人跟男人。他们忍受那些油腻噁心的嫖客压在身上,甚至是满足某种变态行径的施虐,都只是为了谋生而有的一场交易。
只是一份,为了在地下生存的工作。
无论是交易,还是在暗巷里发生的骯脏画面,或许是那些怪异的人和事看得太多了,导致他相当习以为常,到见了足以麻木的地步。
也因为某些需求他自己就能解决,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那些事情,只是为了释放无从发洩的慾望,或者为了繁衍后代而有的普通行为而已。
一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些留存于皮肤却深入心底的触碰。那些温暖、满足、纯粹,未经过滤的喜悦……竟会如此妙不可言。
他们都是男人,都知道该怎么样能让彼此舒服,却也始终有所默契的没有到最后一步。
他们都是男人,都有着自尊。
但即使只是这样也无妨,希望对方能够安好、能够留在身边的情感,根本不是为了这种事。
所以他抑制想要占有,克制……想要再往前一步的内心慾望。
回想起数个深夜,沿着皮肤传递而来的升温热意,交叠的手掌共同贴紧彼此,随着脉搏而颤动几近融化的触碰,以及那低伏在他肩上的耳边轻唤……
利威尔重重地深吸一口气,一手掩上难以自持的脸庞。
然而,不断佔据脑海的炽烈记忆,就像被点燃而延绵不止的焰火,让全身沸腾血液不受控制地直往……
回盪于浴室吵杂且纷乱的流水声音,就像利威尔此时的心绪,既乱,且无章。
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现浴室门被推开的声响,也无察觉有人接近。
「利威尔……」
直到自身后传来的这声叫唤,以及搭上他腰侧的触感同时而至时,利威尔瞠大了双眼,浑身僵住。
本就被这股躁乱弄得心烦意乱,现在这蠢货又来添乱!
他咬紧牙,擒住似要环抱他腰间的手,猛地转过身。
「你到底在——」
「——」
原本还尚存一息的冷静,在这一声连他的低吼也掩盖不住,也于水流哗啦中清晰无比直达心扉的话语响起后……
匆促杂乱的脚步声,加入了流泻的水流中,利威尔倏地扯过诗织,将他压在墙角唇印上他的,不顾一切用力吻着他。
不再存在距离的两人,任水流倾洒淋湿一身,在唇舌交缠的深吻里,无法停下彼此急切的双手。
环住利威尔的手掌,游移在他湿漉的脑后髮丝,与后颈肌肤之间来回抚摸。诗织仰着头,狼狈回应这强横也温柔的深吻,让未散的甘甜酒味,缭绕在他们烫热的唇舌间。
冰凉的水流也降不下,满盈于他们心坎间因彼此而存的情感。
直到利威尔愿意分开双唇,一双被雾气晕染的灰蓝色眼瞳,深看着因自己而喘息不定的面容。
抬起诗织发烫的脸,利威尔以额抵触着他的额,感受他纷乱的吐息洒落在自己面上的感觉。
他知道诗织其实没那么醉,也同样清楚,诗织这番刻意举动,不全然是冲动所致。
「你现在……想停还来得及……」利威尔低且沉的嗓音,有着费劲压抑的情绪蓄势待发。
诗织看着他的眼,右手抚上他浸透的衣服。
当掌心顺着紧实饱满的肌肉滑上时,诗织移开脸贴在他的面颊旁,将唇附于他耳旁的同时,让湿透的自己,贴近到不只是最肤浅表层的距离。
「你……不想吗?」
这下就算想停,也彻底停不下来了。
不管是身在地下街的过去,或是来到地面加入调查兵团的至今,无论是对他的崇拜,抑或是对他的仰慕,利威尔都清楚自己周围不乏这些人存在。
也许是他们眼中欲从他身上获得的想法过于明显,又或者是身处在这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世界里,他向来牴触这些显得多余,且毫无意义的情感。
甚至不自觉的,拒绝有人将这种感情投注在他身上。
可唯有这个傢伙,无视他刻意设下的层层提防,不知不觉地走近他。
让他即使身处在这个下一刻就可能战死沙场的世界裡,仍旧不由得去悠然神往……
那间,只描绘于他们彼此心中的海边小屋。
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如此耽溺于一个人。
看着因他的触碰,表露无遗的各种细微表情……
不管是难为情的眼神躲避,轻吟隐忍的低喘声气,交错抓握的紧攥手指,迷乱失神的濡湿黑眸,竭力仰起的下颔线条,相融厮磨的淋漓汗水。
这些全然因他而有,也于他面前悉数流露的不着袒露,目光所及的缱绻缠绵,一切的一切全都令他不忍释手,令他满足得几乎想嘆息……
急促不休的气息交织在两人之间,带着丑陋且狰狞的不完美身躯,每一道陈年伤疤,都还留存利威尔以指走过的轻抚与湿热吻触。
潮湿的交错髮丝,升腾的重叠温度。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昏暗的灯光底下,纠缠着谁都不愿平息的情意。
脸颊佈满炽热潮红,诗织恍惚地想着。
不光是尘埃落定后的彼此约定,还有往后的所有时光。
无论那些听起来天真得宛如虚幻的想像世界,在这样形势严竣的现实中,究竟能不能等得到实现的那一日……
喉结漫开轻咬啃噬的悸动,目光涣散的诗织,忍不住将手指穿入利威尔的髮丝。挪曳而下的指尖滑过紧实颈脖,捧起他的脸庞,低头看着仰起的灰蓝色眼睛。
诗织以吻阖上他的眼,也珍惜地吻过他的眉。
只要能够终结这一切,让眼前的这个人,过上不需要再眉头紧锁的平静日子……
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将不遗余力。
×
天际隐约透出的些微光亮,将窗外枝枒露水渡上一层晶莹透亮。
总是于这个时间自动醒来,仍带些惺忪之意的利威尔,睁开眼,便见到躺在他身边的人。
他不禁凑上前伸手揽住,吻上颈侧,让鼻尖紧紧贴抵着皮肤游移,迷恋此时不断滋长于他心间的感触。
鼻腔盈满的熟悉气味,依偎倾听的平稳心跳,还有紧密清晰的温暖体温……难以言喻的心安,都让他着迷心醉。
可以让他感受这个人的真正存在。
贴紧颈脖的湿热气息令诗织动了动,他依然紧闭着眼,朝后扭过头,睡意朦胧地轻喃几声。
当微凉的空气钻进被子裡时,他翻过了身,抬手搂住利威尔,也将自己偎进利威尔怀裡。
「别吵……再让我睡十分鐘……」
轻软的呢喃抱怨贴在喉结处响起,心头一动的利威尔,轻抚着诗织蓬鬆的后脑,将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前……
门外响起敲门声,刚从浴室出来的利威尔穿着浴袍,擦着湿髮走向门板开门,来人是捧着一叠衣物的韩吉。
「谢了。」利威尔接过衣服,下一秒关门的动作遭阻碍,他瞥了眼卡死在门缝的脚,然后微瞇起眼瞪她,「妳做什么?」
「认识你这么久,好像从没看过你脸色这么好耶,容光焕发似的……」见几处无法忽视的红点和齒痕,沿着他颈边一路隐没袍领底下,韩吉从门缝中露出一张意味不明的笑容,边说还边往里头探。
「既然是你开的门嘛,那就代表……诗织呢?起床了吗?」
利威尔脸色瞬间阴沉,「妳是起太早没事干吗?关妳什么事,把脚给我挪开。」
「怎么不关我的事了,我就像个操碎了心的大家长一直都在默默守护你们的恋情耶!话说我昨天特地摆放在床头边……」韩吉嘴角微扬,伸手探过门缝,不仅把手放在利威尔肩上,还不怕死地朝他眨眨眼。
「便于你们物体运动的必需品,想必……都用光了吧?我的房间刚好就在你们对门,一整晚耶一整晚,利威尔你还是人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用力压上的门板,是利威尔唯一的回应。
韩吉连忙收回手并且死命推着门抵抗,语气有些兴奋。
「你就开门让我检查一下诗织人是不是还活着嘛!」这种违反生理构造的那档事,秉持着调查兵团对于疑问的求知慾,她实在很好奇诗织还好吗?
「……给我滚。」
有来有往的相互对峙下,门板正发出可怜的悲鸣。
隔着一条走道的房间,被吵醒的让和柯尼两颗脑袋悬在门板边,睡眼惺忪地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韩吉才刚扭头看去,整个人便被逮到机会的利威尔用力推开,下一瞬门板在她面前轰然关上。
她先是一愣,尔后笑了笑,朝柯尼他们摆摆手,「没事没事,时间还早你们继续睡。」
当走廊又恢复宁静,站在门外的韩吉,心想这两人一路走来也真不容易。
一个少根筋浑然不觉,另一个憋闷着死活不开口,好不容易三年前终于等到少根筋的开窍,憋闷着的傢伙鬆口。
现在……只希望所有事情都能够顺遂一点。
回想起刚才利威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韩吉摇着头回房。
「我只是随口说说的,该不会……真的是一整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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