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Occasion 01·长眠不醒的凛冬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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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是暴雪天。

可见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无尽的风雪与寒意。若有似无的空灵歌谣从门内传来,克威瑟斯不太能辨别来处,只能眯着眼睛想着:像鲸歌一样。虽然令人怀念,但是太冷也太远,听得不真切,也不属于他印象里的鲸。

克威瑟斯垂着眼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厚薄,不过他其实也别无选择,所幸他有着冷暖不知的身体素质,于是便不再犹豫,踏入门中。

关上门后,克威瑟斯停在原地将外衣的纽扣挨个扣好,旋即回过头看自己的来处。一座许久没有生物居住痕迹的小木屋,周围积雪掩埋的地方露出半截光秃秃的树干,树已经死去多时,树皮被不规则地剥开露出干枯内里的情景让克威瑟斯皱起了眉。他继续环顾四周,发出了短促的吸气声—满天的白色模糊了距离的远近,然而穿过厚重的雾气与雪幕,克威瑟斯还是清楚地看到位于木屋后方的那个庞然大物。如山一般朦胧的影子,飘渺的歌谣遥远地从那一侧的冰层上传了过来。这是除却木屋以外唯一的参照物,像海市蜃楼一般,遥不可及。

静静仰头看了一会儿那座山,克威瑟斯抿紧嘴唇,再次打开门,钻进小木屋内。

因为他分明地感到了寒冷随着入耳的歌谣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渗进了他的骨髓,回过神的时候他正久违地因为外界的天气而发颤。这里的雪天很反常……不,也许反常的不是暴风雪,而是暴风雪的尽头。

即使身处室内,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努力地让趋近冻僵的思维活络起来,克威瑟斯不动声色地在意义不大的思考中观察起这间不大的小屋。内设因为昏暗的天色只能看清楚模糊的轮廓,房间的一角能够看到一张桌子和靠着墙角的壁炉,在桌子后还有一团比周围的墙壁颜色更为浓重的影子,一团人形的东西。

没有听到呼吸声,但是克威瑟斯心知肚明他面对的是什么。如若死亡有形式,气味应当是它降临时最好的证明。而现在,青年站在桌前,浅淡的、带着忧愁的腐臭味突破了寒冷的封锁萦绕着鼻腔。

离开这里是很困难的事吗?对于死在这里的人来说,出去寻找出路是比在这里无望困死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吗?或者他只是单纯怯懦而已。大脑持续运转着,克威瑟斯缓慢地对进门后所见的一切进行梳理。没有人会想永远被困在这场暴风雪里,可是眼下信息太少了,在那片白得会致盲的雪里,唯一可见的参照物就是那座环绕着海妖般歌声的、朦胧不清的山。

怎么想都反常得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威瑟斯伸出曲起指节的手想要敲敲桌子,想起屋内灰尘的厚度又停下了动作,下意识地做出皱起鼻子的不快表情。许是想到了要尽早离开充满灰尘的环境这件事,他绕过了桌子,转而在房间里摸索起来。

屋里很空,几乎没有什么东西了。克威瑟斯把一个空罐头踢到一边,之后就摸索着毫无阻碍地靠上墙壁,而后他的脚跟就碰到了一个从声音上听来约莫是收纳箱的物什。他蹲下把那个颇有些重量的铁皮箱打开,旋即发觉这是一个医疗箱——他摸到了绷带卷、喷雾瓶和软膏。

不是他想要的,不过,好吧,以备不时之需。他叹口气摸出一卷绷带,和软膏一并放进兜里,转过头又凑到壁炉边寻找着。

壁炉周边的地板空空荡荡的,他曲着腿慢慢地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在离开这个角落之前,某种灵感驱使着他以略显焦虑的步履来回徘徊着,无数次路过积灰的桌子与无名者的尸体,最终还是停在壁炉之前。壁炉在他读过的推理小说里,是儿童与凶手的藏宝地,但他并不想像侦探那样去敲烟囱口的砖,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他伸出手探进壁炉内堆着的灰烬中。

距离上次清理壁炉大约过去了好段时间,烧过的灰烬堆叠了一定的厚度,没有丝毫烧过的余温残留,探进去的触感如雪一般松软又冰冷,同样抓不住。也因如此,触及到藏在灰烬中的异物时,克威瑟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攥住那块东西提了出来,抖落无数冷寂沉默的灰烬。

一块常用于宣传与介绍、放在众多消费场所的泡沫板,曾经四分五裂又被人补好,在天寒地冻里失了粘性的胶带不连贯地脱落,泡沫板也因此歪七扭八地折成几块。

克威瑟斯捧着自己唯一的战利品看了一眼窗外。歌声比方才小了,寒冷也因此远了些,天色像人的脸色稍微明亮起来,他大抵是能够借着这天光看清这块泡沫板的内容。尽管此处文字的形状与他的认知有些差异,但仔细看来又是形似的,他吐口气聊作活泛自己的脑子和视线,旋即解读起了泡沫板上的文字。

“……海上的灯塔、渡海的航轮……风暴中……拉普拉斯忍冬在退役之后……”泡沫板因为遭到过比较严重的破坏,不少地方变得坑坑洼洼,使得本就陌生的文字更是无法连贯成段,克威瑟斯大致地浏览了一下,推断出上面的内容多半是属于某一个名字的事迹介绍,口吻像水族馆里的泡沫板上介绍了某一条虎鲸一天能吃一千条小银鱼。

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克威瑟斯放下手中的东西,无可奈何地将目光转向木屋中的最后一点他还没有调查过的东西——那具尸体。因为低温的缘故,尸体的保存状况堪称良好,从腐烂程度来看克威瑟斯也判断不出此人究竟死去了多久;从死者的外表来看年龄应有六十来岁,即使受困于暴雪之中死去衣衫也严谨体面,只是身体消瘦得可怕,死因恐怕是饥饿与寒冷二者其一,也可能兼有。衣服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和失去弹性的皮肤黏在一起,好在克威瑟斯也没打算太多深入地探查摸索,只是粗略地摸过几个衣袋,从中翻出了一只录音笔。

这里面会有什么吗?

克威瑟斯按动录音笔上的按钮。歌声,浸透了寒意的歌声重回此地,近得仿佛就在摇摇欲坠的木屋前方,携着犹如实质的风雪从录音笔中吹出。克威瑟斯分明地听见了歌声之间夹杂着的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但在那个苍老的声音刚刚喊出名字:“忍冬……”他就猛地按下暂停键,指尖已经一片冰凉。

哪怕经过录音笔的转化,也无法隔绝那诡谲歌声中带着的冰冷感觉,甚至因为发声的源头就握在他的手中,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雪已经填满了他的骨骼,冷气蛇一般地攀住了他的手紧紧缠绕,剧烈的痛楚之后立马被冻到麻木,克威瑟斯一度怀疑自己稍晚一些关掉录音笔的话,手就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冷意给冻个完全,彻底失去反应能力。目前情况不明,克威瑟斯并不想去承担失去一只手的代价,他只觉得一切都诡异得要命,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获取其中的信息。

他不死心地把录音笔收回兜里,就和绷带卷和软膏放在一起,想着没准之后他能找到机会听完录音笔中的信息。不过眼下,要走出去的话,他恐怕不能再寄希望于能从木屋中简单地翻出他想要的答案来。

以那座飘扬着歌声的山为参照物吧……是朝着它走还是背着它走呢。他在房间里慢慢踱步到窗边,抬眼望着远方,仍然是暴雪天,白茫茫的看不清远近也看不见除了那座山之外的任何事物。不见天日、没有社会没有族群没有自然的严冬之地。

背离山吧。

他当即下了决定。歌声来自山的方向,愈发向前恐怕会和打开录音笔时情形相似,越是靠近声源就越感冰寒。其实他的心中隐约有着别的猜测,但他不愿去想,简单粗暴地确定了行动思路之后,他放开不打算再转一个弯的思维,径直到了门边,打开门重新踏入暴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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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上徘徊许久,医生突然注意到在浪中卷着一个身影,医生朝着那个骤然出现的身影喊着那些惯例的安抚话语和自救的知识,确保在他们感到之前那个人不会被浪永远地拍进海里。

尽管眼里愈发疼痛了,他还是坚持着向那一侧奋力游去。飘摇的歌声冲破暴雨与巨浪,带着温和与坚定的力量飞到受难的人身边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医生像这样在海上帮助别人了,在于这场暴雨中落难受伤的人全部被他们救起、渡过这浩瀚的海洋之前,这场梦境永远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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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一年就写八章,谁看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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