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立【樱花】时有多潇洒，五人跑回医务室时就有多狼狈。

最狼狈之处莫过于开门后，医生就坐在床边春风满面地看着他们。经历过完整16年教育的五人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般危机时刻，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同时迈出一步——

“抱歉，是我非要拉hiro出门的！”

“实在抱歉，我觉得身体状态不错就私自走了。”

两个人异口不同声，纷纷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背后挤在门口的三个人似乎也想上前解释一番。

目睹这般盛况，医生感觉纯粹的友谊之光正在自己面前闪烁，嘴角的弧度由假化真。

不愧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医生这么一想，也不打算打扰年轻人的好时候，他轻轻点头，温和地开口，

“别太紧张，我没有怪罪的意思，诸伏同学的身体状态确实很好，没有什么休养的必要。既然如此，我也不拦着你们，放开心思去玩吧。”

五个人得到应允连连道谢，确认一番医生真没有生气，便像所有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样叽叽喳喳地退了出去，在医生再度点头后跑远了。

看着那五人飞快缩小的背影，医生才若有所感，想起一件正事。

鬼冢教官今早告诉他，诸伏同学昏迷时曾爆发出过一阵十分强大的威压，强大到能让鬼冢教官都感到恐惧，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乃至于使其没有成功接住昏迷的诸伏同学。

并且昏迷后半天的时间里，这位同学的肌肉量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增加。

他怀疑是巨大压力下，诸伏同学进行了二次分化，且百分之九十以上是E。

虽然大部分人二次分化都会在青春期完成，但是根据目前医学界的研究，最晚分化年龄为40岁，所以诸伏同学现在才分化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是……刚刚的诸伏同学并没有不可控泄露威压的情况。

算了，应当是他多虑了吧，说不定就是过度劳累带来的假性热潮而已。

既然这样，还是不告诉他们了吧，也免得操心，E面对的社会舆论压力还是挺大的。

此时的医生还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次的犹豫而追悔莫及，正是他的隐瞒，让未来一场狗血大剧拉开帷幕。

正处于黑夜和白日的交界，天空血红一片，但这血色落在地表，却变成了格外温柔的橘调，令行路匆匆的五人组都染了上了一层温馨与欢喜。

可是很快，他们绕到了一个阳光无法射入的巷口，惋惜的阳光只能停留于外，再不舍的随黑夜到来而消散。

降谷零打开了安全屋，屋子里放着他提前找人准备的变装衣物，化妆品，道具，甚至于还可以看到针管，项圈等不那么常规的物品。

“我记得某人的原话是‘毕竟不到一天’……怎么准备得这么妥当？”

松田用手挑起一个布满金属尖刺，领子做成夸张蝙蝠翼，缝着乱七八糟的皮革，背后还挂了一排塑料钻石，要多有多朋克的衣物调笑降谷零。

降谷零十分坦然地接过松田手上的衣物，反手披在了松田自己身上，紧接着退后几步，不知道是为了离开松田的攻击范围，还是为了欣赏，总之他装模作样地观察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我果然没看错，很适合你。”

松田毫不犹豫地把衣服扯下来丢到萩原的怀里，再从衣服堆里精准摸出一套工装服。

“小阵平，这种衣服就算是我穿也会是灾难的吧。”

萩原的语气很是无奈，手上却摸了摸衣服粗糙的皮革，又看了看剪裁工艺，最后在身上比划了两下，居然是他可以穿的大小，很可耻的心动了。

班长见势不对，在萩原下定决心之前横刀夺爱，把这件衣服塞到角落里去了。

“你们先挑一些衣物换上吧，不要掩饰的太过，毕竟不需要你们直接交涉，普通人去那片区域也不算犯法，你们只要融入那里的氛围就好了。”

说完，降谷零给诸位示意了下自己手上的化妆品，拉着景光去了隔壁。

三人看出来这两位是要交流情报，但卧底习惯的改变不是一天两天，更何况他们之后估计还会坚持成为卧底，便也没有勉强。

进了旁边的小屋子，降谷零没有急着给自己化妆，而是把景光拉到了镜子前，像是一个健谈的美容院老板一般率先开口，

“其实就是因为hiro的……摸头，我才坚定了要抓住今天这个机会的想法。”

景光闻言，措不及防和镜中惊疑的自己对视，又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手掌。

“对hiro来讲，可能是因为习惯所以忽略了，但于我而言，这些枪茧实在是明显得过分。”

景光的手掌上，分布着他无比熟悉，厚实隆起的枪茧，除此之外，他的小拇指内侧，有一条鲜明的肉粉色痕迹，那是一次搏斗中对手用匕首留下的。

看康复状态，他应当已经成为苏格兰了。

“而且hiro起来之后完全对自己的状态不担心，看上去很确定不会有问题的样子。”

降谷零的手一点也不抖，眼线笔在幼驯染眼角留下了精确又完美的黑色痕迹。

“是在昏迷的时候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

当三人看到走出来的降谷零和景光时，他们不约而同地瞪大了双眼，目光灼灼地看向两人。

降谷零可以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造型主打一个“樱花”——

淡粉色的假发带着软绵绵的弧度，发丝垂落在他的耳畔，白色的人体彩绘颜料铺满了他的面部，又特意用在眼部简单用粉色勾勒出樱花的形状，再配合他眼内的粉紫色美瞳，灯光照下来不见一点柔软美好，就是一具怪异的活人偶。

更何况降谷零还把自己的其余部分包得严严实实，这下是真的一点活人的颜色都见不到了。

景光的几乎没有化妆，只是在颧骨，鼻梁，眼角这几个地方进行了修饰，面部却因此更加具有攻击力，也更加阴郁，到时候再和苏格兰的气质相配合，不难想象是怎样令人脊背发寒的盛况。

萩原忍不住盯着两位的脸来回看，体味着随着观赏过程从心底弥漫而上的恐惧，送给了两位一个大拇指。

松田这才回过神把兔耳朵从自己脑袋上取下来，但很可惜，班长已经成功拍下了照片，并且肯定这张照片可以在降谷零和萩原中卖出高价。

班长穿了一套简单的西装，但因为壮硕的体格比起普通社畜更像是□□打手。

松田和萩原大约是综合取了平均值，松田是皮夹克，黑内衬，黑色运动裤，萩原是银项链，卡通图案的黑卫衣，工装裤，除此之外他还戴了个精美却不惹眼的choker。

这个choker一看就是班长和松田据理力争的结果，毕竟某个长着刺开着花的choker还被萩原颇为惋惜地放在手边。

降谷零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好，拿出了五个抽血时会见到的小瓶子，他和景光拿着针头，根据几人的装束，在不易发现的地方进行抽血操作，最终收集了五人份的血液。

五瓶血液被降谷零整整齐齐的排列于一个盒子内部，盒子里有专门的卡扣，可以用于安置这些小瓶子，血液在盒臂反射出的冷光下流淌着，在瓶子内留下其血红轨迹。

把盒子关上，其上还刻着一个规规矩矩的樱花。

“现在带上这个，我们走吧。”

黑色的窃听装置被发给四人，不用想都知道“被切听者”是谁。

收好装备，打开门，夜色渐浓，正是那边热闹的时候。

樱花的潜行技术很好，就算是正穿着一双皮鞋，他也可以悄无声息地靠近你，杀了你。

这是小鸟游医生回头后的第一个想法，无他，就是他还蹲在地上整理器材，只能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

所以当他抬头看见那张白到反光的脸时，他还是吓了一跳，往后面一扑腾，叮叮当当，哦豁，方才辛苦一阵又白费了。

但小鸟游医生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他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打着哈哈开口，

“你怎么来了也不讲一句，看我这搞得，差点给你跪下了。”

“没关系的，别太拘束。”

樱花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小鸟游医生只在自己亲爱的妈妈身上见过，说话的腔调也是又轻又缓，温柔得如同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

可他偏偏把自己打扮成这副尊荣，温柔起来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小鸟游于是赶紧把这人送到行别检测仪那边，要他讲这东西老贵了，主要是这位樱花大佬要求单纯从血液里的部分信息素，就要得到第二性别相关的各项指标，不然也不会花了他大半积蓄。

樱花慢吞吞地走到机器面前，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有足足五个人的血液。

在把这些血液放进机器之前，樱花回头看了小鸟游一眼，他的粉紫色眼睛是这张僵硬雪白的脸最生动的地方，多少给了小鸟游医生一点安慰，

“别太拘束想问什么问什么吧？”

“那我就问了哈，说实话这问题有些冒昧……大人究竟为什呢要救我们呢？”

他实在搞不明白，像樱花这样能拿到那个黑衣组织情报的大佬，怎么还能腾出手来管他们几个兄弟的死活。

“说不定，你们不太重要呢。”

大佬，你也太实在了吧。

小鸟游欲哭无泪，但坦然接受。

“我只是希望，那些乌鸦可以看见我而已，毕竟多少想确认一点事情。”

樱花还是笑盈盈的。

但是面对机器吐出来的报告的小鸟游不淡定了……这是认真的吗！

他看着五张血液信息素含量为0的报告，不信邪的又重新来了一遍，但结果依旧一模一样，他于是又试了一遍，再一遍……直到第四遍，樱花才阻止了他。

樱花亲手轻脚地接过那一摞报告，接着毫不掩饰地咧嘴笑起来，他笑起来真得太恐怖了，他红红的口腔和白白脸一对比，小鸟游还以为樱花打算吃了他。

但他仔细一看，这人居然，似乎，好像，是真得高兴来着……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只有腺体彻底损毁，和濒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E——E的风评比较差，到底还是有些理由——那就是一个仗着自己能力毁人腺体的变态，关键这还是人家xp。

不会吧？

“不是，大人，就那啥，五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樱花把头扭了过来，还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小鸟游咽了咽口水，露出一个更扭曲的笑，虽然这个笑是怕出来的。

“真的，一次吃一个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次一个？”

樱花笑得更开心了，这次甚至开心得有点过头了，小鸟游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会顺着那张嘴被吸进去。

壳子下的降谷零在此刻遭遇了何等冲击，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挺好的，那挺好……”

小鸟游挺好着挺好着，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这位大佬所说的一次一个，该不会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而是指一次杀一个吧？

毕竟濒死也是那么回事……但大佬杀人应该都是已经都是确认死亡的吧，大佬也犯不着为了坑掉他的积蓄而特意让他买台设备回来吧。

小鸟游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是干那档子事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往猜测的另一个方向也走一走。

“那个，啊，要是大佬需要人处理尸体的话，我很推荐一个人啊，他其实还在这片挺有名的……”

樱花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的报告。

“他叫绿川光。”

降谷零的神色变了。

听筒后面的四个人脸色也变了。

景光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邮箱，路过一片他有记忆的正常的联系人，等到他滑到最底端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个陌生邮箱。

邮箱的备注非常干脆，不绕弯子——小鸟游。

在所有人都被突然的情报打到头晕脑胀的现在，只有樱花的笑容依旧，那张假得可怕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除了愉悦之外的情绪。

小鸟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几次眨眼过后，樱花抿了抿嘴唇——他身上看上去唯一不那么冷硬的部位，又多了柔软的弧度。接着他困扰一般吐出一口气，一句话随之飘出。

“没听说过呢。”

这句话轻轻飘起重重落下，砸得小鸟由慌忙的抽出一叠资料，看来，他私下可没少调查绿川光。

拿过资料，上面赫然是一张清晰的照片。被拍照的人看起来并不建议自己的外貌泄露，甚至还冲着镜头微微一笑。

照片上的人就是修饰了五官的诸伏景光。

樱花均匀的呼吸停止了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长得还挺好看。”

说着，他直接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一张一张把小鸟游辛苦搜集来的资料拍下来，也不知道是留下来还是要发给谁。

小鸟游只能窘迫的保持坐姿，当初没看到面前的景象，只是他的大脑可没有像他的身体一样停止运作。

是他眼拙，大佬又怎么可能少一个清道夫呢？抱歉了哈，绿川兄弟，你的脸被大佬看上了。

既然都说到了“看上”……

小鸟游的大脑里浮现了黑暗里一些蝇营狗苟……那几人总不能是被玩到濒死的吧，哈哈哈……

哈……

发现真有这种可能的小鸟游，就算是在脑海里也笑不出来了。

总之真得非常非常对不起，绿川兄！

“这些资料挺全面，但是很不细致，也没什么用。”

绿川兄本人如此客观评价道。

“但是和我的‘想法’很符合。”

“是‘想法’呢。”

萩原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他的身后站的班长和松田不知何时演变得如同两尊煞神。

“看到资料之后小……绿川，突然又不紧张了，想到什么了吗？”

景光不用回头都知道自己身后的三人是怎样凶神恶煞，早知道会出现如此情况，那还不如在大家换装的那个房间便交代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描述起在昏迷时听到的声音，和那温暖痛苦的歉意。

“一从zero得知小鸟游在这次清洗中活了下来，我就开始构思和他接触的计划，结果都没有来得及实施，‘世界’就已经帮我完成了。”

他摆弄了下手上的资料。

“而且我发现，从这个资料看来，诸伏景光不等于绿川光。”

他用手指了指资料上绿川光的一次“工作记录”。

“在这个时候‘诸伏景光’正在同学聚会。”

他笑了笑，很是轻松的模样，似乎是因为揉过脸后，手上化妆品的粉末给了他几丝安慰。

“这个世界就算是生生造出另外一个人来，都不希望我出事，看起来我真是相当重要……或者说我们都相当重要……”

景光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松田和班长一人一拳打在了后背上。

“不用猜了，旦那的下一句一定是不用担心。”

“你现在的状态可说服不了我们。”

班长把景光手中的手机抽了出来，其中一侧已经被某人的汗水打湿了。

“诸伏，你现在有想法和计划吗？”

班长俯视着坐在箱子上的景光，眼睛里的坚毅把那双蓝色眼睛搅动到不得安宁，可是瞳孔再怎么左右晃动，也总是能撞上青色或者紫色。

景光被逼无奈，只能暂且起身，半是妥协半是逃避地开口，

“有……但可能要麻烦松田陪我走一走。”

“没问题，毕竟我是唯一被世界承认的人。”

松田的瞳孔在霓虹灯下混杂了不少其他的色彩，但属于他的青色却永远那么显眼，无法忽略。

话已至此，无人可以拒绝，景光只能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递给松田墨镜和口罩，再拉上松田的手。

等待他们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是情/趣酒店。

松田：……

松田答应的时候就意识到，诸伏的想法对自己可能不是很友好。但是在他看到了闪烁着粉嫩灯光，有着浮夸标题的情/趣酒店时，他还是有转身就走的冲动。

更别提他完全无法忽略角落里一个抖动得过于剧烈，几乎要摊到另外一大块黑影上的长条暗块。

成功接上景老爷脑回路，并多次审视计划安全性后，松田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要不要让hagi也参与进来？”

“说不定也可以让他被世界承认呢。”

景光……他自然是欣然同意。

于是这次站在情/趣酒店门口的人变成了三个。

其中一个半长发高个正在捂脸无声崩溃，没等他崩溃完，他就被松田拽进了酒店大门，只是到底还是比另外两人慢了一步。

这本就是最混乱的地带，无数的视线擦过三人，或在三人身上停留几瞬，但归根到底不会有人在意他们三人，他们于是也不再在意。

因而一道由于穿越时空而显得无比微弱的视线，也理所当然的被忽略了。

染着深蓝色头发的女大学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但是等她再仔细的看过去，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踌躇不定，于是打开手机，编辑短信，选择发送。

【我看到一个背影很像那位的人！】

【就是现在大二那位超级受欢迎的学弟！我看到他和一个穿着蓝色兜帽的人进了情/趣酒店！】

【还好是我看错了，不然真是吓死我了。】

与此同时，绿川的邮箱里多了几条信息，他们出现的悄无声息……这是当然，“过去”的信息，怎么可能会有消息提醒。

它们只好先静悄悄的躺在邮箱里，等待发觉……

额，或许不发觉也挺不错的。

【清道夫：【三双脚.jpg】【情/趣酒店.jpg】

小鸟游：不是兄弟，你玩双/飞去了？

清道夫：哈。

小鸟游：不会吧！】

……

……

不管警校组几位看法如何，混沌的底色正在逐渐铺开，待它成形之后，总会一个爆点，将一段又一段的复杂关系冲到众人眼皮子底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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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混乱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