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楠讲完医院程文成,又讲遇到大老板和王九的事。
狄秋才知晓他离港后,城寨还有这么一遭,“阿祖找过大老板?”
蓝南是把自己跟越南帮复述给契爷,狄秋一来对越南帮甚无好感,没细想契女敷衍人的谎言,只对好友一贯行为的无奈,“阿祖总爱揽些麻烦上身啊。这次想护着又是什么人。”
“一个呆呆的家伙,还挺好玩的。”蓝楠本想讲讲陈洛军,但想到自己在偷摸着给人跑假证,又怕被契爷唠叨,话到嘴边改了态度道,“看龙哥意思那家伙也不想长久待城寨,估计没几日就走了。”
蓝楠看契爷闻言叹口气估计又是感慨龙哥泛滥的同情心。生怕又被问些什么讲漏嘴,连忙又讲孟老匪要离港的消息
毕竟也是几十年交情,狄秋一早知晓这位是有意要北归,但对这紧迫时间依然略略意外,显然是不想跟在港多年人脉关系道别。倒也符合这位一向冷情不爱与人深交的性格了。
他思虑当日没空闲,便嘱咐契女给人带些送行礼。
“他好像是犯了事才到香港的吧,就算过了追诉期,”蓝楠一向不惮于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孟老匪:“他带这些过海关会不会被当做赃物。”
狄秋倒不会有这些担忧,他知晓对方与北面有些人脉,早期寻仇家遗属,便借了些人际关系,虽然最后无所获,但也算值知晓了目标没有北上。高低欠下人情,然后除却教授契女多年,再到之前在北生意的人脉,或多或少都帮了忙。
只是想到那万事无欲求的性子也确实不好投其所好,最后只常规选些贵重酒茶让她带些与人送行。
以后若在北边拓展生意,这倒是值得经营的一条关系。
狄秋便叮嘱契女送行时乖些,别再往日百厌星一般捣蛋。
蓝楠频频点头,结果次日狄秋书房与人电话许久听人汇报,出客厅就看到茶几各色甲油堆满。而契女一手拿了三四个甲油问一旁两个保镖:“哪个好看?哪个好看。”
年长的保镖实在不擅长女性化妆品,只应声道:“呃、都挺好看的。”
立马收到大小姐的不满,“别老跟契爷一样敷衍好嘛栋哥!”转而又问另一位,“阿伟,哪个?”
年轻些的保镖认真看了看,指着蓝色到:“这款的蛮流行的,我细妹最近很喜欢啊。”
蓝楠吹声口哨,把甲油递给万能管家,“我也觉着就这个吧,玲姐。”
阿玲微笑着接过,给底色指甲上套印出蓝色的小兔影子。
蓝楠伸着涂完甲油的左手轻吹着,换右手伸过去只听身后阿伟有些挪揄的口吻抱怨,“小姐怎么只唤我名字啊?”她扭头朝人做个鬼脸,却撇到狄秋进了客厅。
“契爷!”她下意识招手跟打招呼,却导致阿玲涂歪了一笔,忙提醒道,“先别动啊,小姐。”
“好不好看!”蓝楠歪歪嘴,转向契爷讨好问到。
她这转身,让狄秋看到不只甲油满桌,还一堆契女久不见的夸张浓妆的化妆品。
“好看啊,怎样都好看,”狄秋应到,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蓝楠心思。但实话说跟细女叛逆期比起来,今次还收敛很多,只是提醒道,“但你这给人送行啊,别搞得很庆祝一样呀。”
蓝楠闷头哼一声,“这是对于多年压迫的反抗。”她下意识握拳,又被玲姐眼疾手快抓住她指尖:“还没干啊。”
狄秋笑笑,有些无奈。
契女叛逆期来得较迟,那段时间他忙于内陆寻仇,结果又是一场空。于是一度沉溺在负面情绪,疏忽了细路仔隐瞒的异样,最开始也不过执着于成熟的装扮和服饰装大人。到发现契女悄悄打了耳洞藏在头发下时稍稍意外,后来察觉跟着几个细路仔开始偷偷学烟酒还是觉着太过了。甚至很久以后他才从tiger哪儿听说当时的女仔还去想要去纹身了。
总之这对契父女之间难得很大分歧的阶段,一度不知道究竟怎么沟通,即使阿祖中间斡旋彼此间依然暗自赌气。
后来狄秋才知道还牵扯了差倌和一鸣夫妇。
不过那个叛逆期就和身后的纹身一样,只开了头就结束。
听说之后又去洗纹身的割线,Tiger话与他时夸张的讲述着女仔很是怕疼地抱着十二哭嚎,在长辈的位置上责着既然如此何必去纹。
作为听众的狄秋却也只心疼,又一次在犹豫自己是否个合格的家长。
好在总也是过去了,女仔几日昼夜间便消掉了那些尖锐的对立,起码在他面前。回归了幼时的乖巧,内敛。
也许过于“乖巧”和“内敛”。
狄秋路过时揉一把契女的头发,惹得蓝楠连连缩头,“别揉啊,现在别,我早上好不容易才把头发烫回来,要不是时间不够,都找龙哥去染个颜色。”
“收敛点啦。”狄秋言到,却随手给她塞一条百达翡丽表的礼盒让带上。
蓝楠探头瞄一眼,疑惑居然女款哎?
“不是说他有后生女。”狄秋解释,转身招呼着下属们的行程。等看到阿楠把自己打扮得像挂满零碎的圣诞树,又叮嘱句,“跟人好好道别,明明舍不得,别搞的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没心没肺孟老匪才是,”蓝楠踩上恨天高踱步声明,“我看他离开才高兴着呢。走那么急,送行宴都没时间吃一顿。”
蓝楠赶去香港机场果然迎上寡佬一脸嫌弃。便宜师兄自然也在,阿嫂也跟着,帮忙把圣诞树带来的送行礼塞进行李里。在毒舌出口前蓝楠先提醒是契爷让带的礼物堵上,最上塞过去一个眼睛盒。表达了对孟老匪“胶带粘着断腿的老破花镜表达了委婉的歧视。
收获自然是孟老匪的冷嘲热讽。一趟送别下来,难得温情些的离别话语也只几句他们小辈得闲去孟老匪故居地看那厚到可以埋尸的雪。
你莫不是要埋我吧师父。蓝楠问。
孟老匪扯着行礼行进间瞪她一眼。一路都很是嫌弃的唠叨。然而登上渡轮前突然又停下,看着蓝楠许久到后者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妆花了时,才话,“城寨……”开口两个字后又是沉吟许久,直到轮渡鸣响催促声起,又叹气到,“算了……别整天毛毛躁躁了你。”
蓝楠吐吐舌头,回一个鬼脸。
孟老匪瞪她一眼又,末了又补充句蓝楠听到长茧的提醒,“别莽撞啊死女包,遇见危险记得逃。”
蓝楠捂着耳朵哀嚎,“啊啊要不您回去刻磁带寄我放进录音机里每天早上当闹铃放着提醒啊。”
老家伙发出厌恶的叱声,不耐地摆下手扯着大包小包登上渡轮融与人流不见。
等送行众人离开时,师兄递给她一包旧报纸胡乱包扎的细长物,话是孟老匪留给她的。
他刚干嘛不自己给?
蓝楠问。
“不如留一把黑星呢。”蓝楠拿着三棱刺上下看看,另一手拿着十二送的短刀比了比,“好粗糙呢。”
“军用吧”阿伟结过手上翻转着讲:“听说是制作工艺不够拿钢筋钉的,没有侧刃,但强度还蛮高的。”
蓝楠撇撇嘴,“不如留一把黑星呢”她再次遗憾到。
“54威力过强啦,还易走火,没学过很容易误伤的。”阿伟把三棱刺还给蓝楠,笑嘻嘻的建议:“小姐你要是想玩枪,一开始最好是……”
轻咳声打断了枪支授课,周秘书二人背后强调,“狄生正经生意来的,不管黑星还是□□都用不到的。”接着提醒安保,“阿伟你要太闲,就去帮阿栋了。”然后摆着一脸求求别再带坏小姐她已经够堕落了的皮笑肉不笑把人打发走,捏住两把凶器,“至于这两个我们也用不到的。”递给阿玲,嘱咐当装饰挂好就好,还得兼顾着给大小姐汇报:“小姐你来看下清单啊,北边在催工程款的事了。”
“你看过给就行了啊。”蓝楠不耐到。
周振峰十分厌恶的有钱人家投资游戏,但拿人手软也得尽职尽责。于是他想想自己的工资数后,耐心到,“起码过目下合同文件啊。还有,老板让走私那条线也让小姐您了解下了。”
“哎?”蓝楠疑惑,“契爷一向不让我插手的啊?”
“现在不一样了嘛。”周助理半哄半拎把人推到茶几的文件前,简单解释着,“老板想推你接手生意,总要各方都了解下嘛。”
“可我之前问时被他很严厉的拒绝来着。”蓝楠接过周助理递来的文件翻了翻,发现问题,“都是北面的啊,之前不是在南面投了好大笔钱吗?”
“除了些硬通货,老板决定尽量减少那边生意了。”周助理推了推眼镜,“毕竟那边战乱太不稳定了,又很喜欢针对华人……”他话音未落,被娇蛮小姐一把拽过去。
蓝楠才不信这个守财奴,拽着对方的领结提醒到,“你以前说的可是富贵险中求呢。”
“也在险中丢啦,”周助理接下后半句,拍了拍束缚自己的手无果,只得摸摸眼镜继续,“北边一本万利,人多物少需求大,怎么都更划算了。”
眼看着蓝楠眯着眼怀疑,周振峰又在脑子复述了下自己工资数后,抿嘴思索着还能有什么哄骗人的理由。
一旁问询解救了他。
“又搞什么?”狄秋练完拳出来,就见到契女又在蛮横,提醒,“别总欺负周助理啊。”
蓝楠在听到狄秋声音的一瞬便放开手,反身趴在沙发背上朝契爷泪眼汪汪委屈,“哪有啊。”但是被抓个现行这点实在很难颠倒黑白,她就只好改换话题到,“他连走私生意都扔给我了,好累啊。”
周助理起身跟老板打个招呼,听到大小姐信手拈来的栽赃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解释。假装很忙着低头把文件轻重缓急分类,抽出两份递给老板签字。
狄秋招招手让人坐下,对蓝楠话,“是我想让你早点上手,我就能早点歇下呢。”
蓝楠眼珠转了转,凑近契爷坐下,假意抱怨,“您之前还不让我碰的。”
“之前有事啊,”狄秋模棱两可地模糊过去,故意反问道,“怎么,还记恨上了?”
“不是啦。”蓝楠轻声嘟囔。
又听狄秋讲,“那好了,下午股东会你替我去啊。”
“不啊……”蓝楠哀嚎,“他们好讨厌啊,仗着叔伯身份就喜欢倚老卖老。”
“又不是第一次,有周助理帮你啊。”狄秋半是激将到,“怎么了,怕被叔伯拿捏?”
“能拿捏我?”蓝楠冒出小小的不服,后很快抓住重点问,“契爷不去是有事吗?”
这次是突然的电话铃打断。
蓝楠和周振峰同时下意识起身,却被狄秋叫住,“你多讲些各股东情况与她听了。”他与周助理话,又拍着蓝楠的肩把人摁下嘱咐,“嫌麻烦就好好听啦。”起身自己去接电了话。
蓝楠当然能听出契爷的推脱和隐瞒,有些不甘心的看着人背影远去,又满是愤懑地把仇恨转移到周助理身上。
后者仿佛没有察觉到对面的杀意,旁若无事的把之后行程话与老板的接班人。
蓝楠刚刚收回些心神,却被一旁冰冷的【继续找】吸引注意,她再次扭头看去,契爷明显变了脸色,挂了电话看向一旁案台之上遗相。
蓝楠有些担忧起身想过去,却被周助理喊住,又问工厂新机器的情况。
她瞪人一眼,歪了歪头示意契爷,无声询问刚刚电话。
周助理一副懵懂模样,问,“什么?”
蓝楠挑了挑眉,手上文件纸张揉成团扔过去,终于威胁周助理怂动些许,为难的看眼老板,又一脸苦相朝细老板无声唇语【不能同跟你讲……哎!”腿上被狠踢一脚,周助理疼出声,吸引了狄秋注意。
“没事没事,他磕到膝盖了,”蓝楠假模假样随口敷衍,又真心对狄秋关切到,“契爷,你还好吗?”
狄秋看她几秒,慢半拍似乎才反应过来摇摇头,“没事,你们忙吧,我先歇会。”隐约似乎有一声轻叹,人向院落走去。
蓝楠看着契爷走出客厅,反回身盯着周文峰,一手碰地拍上桌子警告。
周助理怕了这二世祖,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知之明,富贵险中求,但别问多余的事,别说多余的话——除非,是在被老板的宝贝女儿针对时。
“你针对我没用了……”他俯身揉着腿凑近轻声解释,“老板之前一直在找的仇家仔啊,几次不是误查不是扑空,之前听说是确定线索,看样子这次……”
蓝楠看着契爷沉默的背影,即使走入太阳下,阳光洒在白头之上,却不觉半点暖意在背。
“你说【扑空】?”她侧目一旁的人问。
“南边的线索,打仗嘛,有符合模样的目标在难民偷渡方向出现,但是看样子又断了……”周振峰一边解释,一边吧被揉成纸团的文件展压平,“老板想解决这件事之后就歇下了,走私生意交给小姐你也是,南边以后用到就少了,北边的正在找路看看说不得能上明面,以后也是笔不用躲藏生意了。”
但他苦口婆心的对象后半截根本听不进去,只找机会去宽慰契爷。
可一直到接下来行程离家,蓝楠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那是一个她无法介入的时代在契爷生命中刻下的渗着血伤痕,至今无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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