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超越时间外的超能力,一场无法逆转的生死别离。
飘雪的那个日子变成一张写定结局的磁带,刚觉醒能力的小姑娘回溯不了几小时,所以万穗怎样的回播那卷磁带,结局都是三个被命运吞噬的灵魂永远离开那片冻土。
魔法小熊不会再动。
看不清的侩子手,不知来处的子弹。
聪明温顺的老虎和狼朋友变成凶猛的野兽,要么一齐扑向万穗,要么试图咬断对方的喉咙。
而在原本的时间里,凭空出现的子弹打穿老虎的腹腔那一刻,还在起势进攻的老虎就会心脏病突发一样,瞬间失去呼吸和心跳。
万穗在悲痛中想改变这一切,她在雪地里挣扎很久很久。
一遍又一遍,把生命力都用在回溯不可逆转的离别上。
一次又一次,像在暴风雪中寻找火种的迷路者。
直到——
“停下这一切吧,瓦莱利!”
匆匆赶来的戴恩禁锢住小孩的双手,把她的脑袋按在雪里使她冷静。
“杀了我吧,马上,现在,立刻!!!”小孩的眼泪淌进雪里,麻木地和白色的雪地融为一体。
戴恩胸膛重重起伏一下,这在人类的情绪里叫做叹气。
他不管万穗的挣扎,硬生生带万穗回电磁房间。
房间里仪器轰隆隆的启动着,电磁波穿过万穗的身体,最后被墙壁上的吸波材质吸收。
万穗感知时间的力量,随着穿过胸膛的电磁,也一点点在被剥离。
“所以,这房间才不是什么为了我生存,是在抑制我的能力。”她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似乎早已经失去情绪和情感,那个还带着点稚音的嗓子,冷冰冰地开口:“让我出去”
“你现在没办法控制你的能力。”
犟种半成体把戴恩的话抛之脑后,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
森林里有很多幽绿的眼睛,那是被黑色巨狼的狼嚎吸引来的它的同类,它的种族,那些警惕的野兽一直在这片冻土上流浪五年,生命逝去,新的生命诞,它们一直在等待,狼族从来不会放弃任何一只迷路的小狼。
万穗的巨狼保镖没有任何的犹豫,它甚至都没多看万穗一眼,就直接奔着族群奔跑,奔向它自己的家。
那我的家呢,万穗只能看着黑色巨狼被风雪和森林吞噬。
本来就是孤独的山中之王,在万穗的屋子外徘徊,双眸消失不见曾经的开朗,洒脱。
到底是谁开的枪,万穗看着窗外的老虎。
仇恨如同北风,在她心里骨子里呼啸。北风带来仇恨的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一点点侵蚀她的全部。
无论是谁,万穗狠狠地咬了下牙齿,她要那颗子弹回到它来的地方。
她恨那个带走她为数不多的家人的幕后黑手。
于是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找到那个人,然后让那个人感受到失去一切的滋味,她不需要快乐,不需要爱,不需要上帝饶恕她。
她活着只是为了另一个人死去。
“带我走,让我加入你们,做完你五年前没完成的事,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知道,我看得出来。”
“……”戴恩的处理器还在运转,万穗把这当做是拒绝。
“我要成为你们的一员。”她看着机器人蓝色的眼睛,眼里是一个十一岁孩子少见的不容拒绝,
处理器几经计算和情绪分析,结果和明晃晃的数据反馈着戴恩,目前,只有带走万穗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
得到肯定答案的万穗不再看戴恩,转头望着窗外,大雪纷飞,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竖瞳只有肃杀和对猎物嗜血的渴望。
**
野兽的特征逐渐褪去,十二少黑色的瞳仁在一片雾蒙蒙曲折的空间后,那双上挑的眼底酝酿着心疼,遗憾,抱歉。这样的千百种情绪夹在一起,最后凝成红色的血丝,洇红了十二少的眼仁。
他没法把自己的视线从那张交织了泪痕脏污的脸上移开。
身后穿着红色旗袍的女生,把眼睛从狙击镜后移开,收起枪管子,在离着白色的房子几百米开外的地方,看着和老虎重叠的青年,正努力一次次试图把自己的灵魂塞回老虎的身体。
白雪皑皑,那片土地大得天荒地老,十二少失魂落魄地贴在白色小房子的窗前,像一个想从玻璃上寻条出路的苍蝇,粘在上边。
万穗在另一个角度看着熟悉的一幕,苍茫、苍凉的冰原,心里生着三生九世的沧桑。
兜兜转转,当年以为的生离死别,永不相见的朋友,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枪是她开的,没想到穷极整个青春寻找的仇恨,终点竟然回到了自己身上。
万穗她有点想家了,尽管这是十一岁后,她离真正的家最近的一次。
运交华盖,天意冥冥。
通往未来时间的路断成天堑,过往的时间是一座孤峰,万穗独自在孤峰上攀爬,看不到顶,也翻不过去。
万穗扔下枪支,手动复位了一下她不知去向何方的五官,一点点朝白色的房子踱步。
暴雪一直连绵不绝。
窗外,
蓝信一的英俊潇洒、帅气脸庞失而复得。
林杰森的八块腹肌、修长大腿完璧归赵。
只有十二少失了魂,落了魄地蹲在门口,与另外两个人恰恰相反,他觉得丢在这里的更多。
灵魂和身体脱离,信一和四仔主动离开困着他们真实自己的野兽皮囊和毛绒布料。
十二少却在这时候因为义气犯了轴,上了头。
为什么不能改变这一切呢,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他喜欢的人呢?
万穗不喜欢她的过去,她的组织,那如果能有人护着她快快乐乐长大呢?
十二少觉得他行了,他笃定他能改变一切。
他要留在这里,他要陪着小姑娘,他不想走。
结果这腔滔滔热血还没流出十二少的身体,直奔未来,就被时间主宰者·瓦莱利的一发大口径子弹打得灰飞烟灭。
子弹在十二少的心房登陆,把那里炸成了月球。
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个灵魂,无法被小姑娘看到的十二少,气成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
信一和四仔在一边也没法劝,这段日子就属十二少和小姑娘关系最好,这是他们都有目共睹的。
他们穿越山林,翻过山谷,走过春夏,越过秋冬。
十二少甚至连每天睡觉都要贴着小姑娘,然后用他长长的尾巴,轻轻拍着小万穗,嘴里呜呜嗷嗷的声音哼着吵闹聒噪的摇篮曲。
这样硬生生分离的痛苦谁又能劝阻。
始作俑者——完全体的万穗姗姗来迟,在十二少的背后好声好气地讨巧:“十二少,英勇的十二少~别看了,那都是我的过去,没法改变~”
“你找回你的记忆了?”
“是的是的~”
十二少没再说话,也不转身,空留一个冷漠的背影,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他很少生闷气,变成闷葫芦,要对方去猜。
一旦有矛盾惹他不高兴,他的解决方式就很直接——怎么?你没有嘴吗?
再不高兴一点,事情就会简单粗暴,抡起拳头——怎么?你没有手吗?
如果情绪直达愤怒这阶段,场面当时就会血腥暴力——别特么拦着我,我要砍死他!
这样气得像河豚一样,每根头发丝都炸起来,炸成刺儿的十二少,却在那里一言不发,显然是达到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一种极端——气到极点,并且因为对面的特殊性,而发泄不出来的聚变型愤怒。
聚变,核聚变,累积到一定程度直接毁灭地球。
万穗在十二少背后30度角弯曲,为了防止这个小男孩爆炸,诚恳地鞠躬。
“这里是时间缝隙,你回不去过去了,求求你了,十二爷,咱回家吧。”
“……”
十二少无动于衷,信一和四仔在一边也不打算给万穗找补,于是她只好再次鞠躬弯曲至60 度,态度也更加诚恳,
“回家吧,你还要回去守护你的庙街西,不是吗?”
“……”
万穗继续弯腰:“好啦~咱们…”
“好!什!么!好!”十二少的愤怒能量终究是累积到了阈值,他提高声音,转过身对万穗输出。
“什么也不说就自己出去承担一切?!你把我和Tiger哥当什么了?!”
“还有你那个什么狗屁遗言!狗屁电视!”
十二少在愤怒地输出,信一见缝插针从中补刀:“你留的线索,怎么不藏到西伯利亚呢?我和十二少简直要把香港翻过来了…”
万穗的身子压得更低,生怕这两位中有一个不爽此刻的魔法输出,转而变成物理攻击,一拳轰过来。
“错了错了…”
四仔也开始了魔法攻击:“我甚至被填充了五年的棉花,我现在还觉得身子里都是棉花…真是地狱!”
万穗低眉顺眼,对三堂会审弯着腰,顺道品品四仔的肤色。
确实很地狱,出现棉花这两个字就很地狱。
十二少喋喋不休地声音在后面像是音量过高的背景音乐,
“你真当自己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啊?你只有一头二臂!”
行了,骂人了,骂吧。万穗依旧撅着鞠躬默哀自己的节操,脸朝膝盖突击,立志要把自己折叠成一个翻盖手机。
“你那一枪打得我真的很疼…”
愤怒的声音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少几乎要迸发出眼眶的委屈。
万穗的牙差点磕上膝盖,他怎么知道的?!
如果说十二少的愤怒只会让万穗死猪不怕开水烫,那这样的委屈就可以瞬间将万穗击垮。
因为选择最优解,且知道结果而毫不犹豫扣下的扳机,丝毫没有顾忌十二少那一瞬间有多疼。
长久的弯腰让万穗晕晕乎乎的,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摔死在了哪条路上,西伯利亚的冰雪似乎是穿越进了时间缝隙这个空间,冰雪寒气逼人,万穗的灵魂又像是立在云端,说话也飘渺地带着紧张,“对不…”
“对不起,穗穗。”十二少伸手捋直那个翻盖手机,温热的身躯紧紧把万穗搂紧怀里,爆炸后的十二还带着辐射,热浪一阵阵传到万穗的灵魂上。
“我真的很想陪你长大,我想陪你一起面对你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他把脸埋进万穗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我不想你一次次调转时间试图救我,我想陪你继续走下去,想保护你,好好过每一天。”
万穗久久找不到自己的声带,十二少话语让她震颤到心悸。
她确实不善于袒露心声,表达感情。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法再用关在瓶子这种话去开解她自己的孤僻,没人进过瓶子,没人与其他人一点也不相关。
“是我对不起你,我怕把麻烦带给你和Tiger哥。”
“我没有一次次回溯时间,我就试了一次。”
“我快快乐乐地长大,周围有很多朋友。”
“人生处处有别离,最后我们还是相聚了不是?”
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万穗在撒谎,但他们默认了这个谎言,无论之后怎样,这五年就是一场真实发生过的梦幻,而且永远不会被遗忘。
“还能见到你真好。”十二少在万穗的颈窝蹭了一下脑袋,接着不轻不重的给了万穗一个小小的头锤,黑色的瞳仁不再有刚才的千百情绪,“走吧,回家。”
**
戴恩的车在冰原上疾驰。
小万穗用多了能力再次发起烧,烧得晕晕乎乎。
半梦半醒中她看到了后座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纯白色的,把周围的景象模糊出一个人形,并且还带着往上腾飞的烟的轮廓。
小万穗想起来,上一次看到这个“东西”,好像还是在6岁,也是发烧,这个鬼一样的东西高举着一本厚重的字典,看样子是很想替代砖头给哈士奇来一下,让他感受“知识的力量”。
鬼魂越过车座,朝她伸出手,身心俱疲的万穗懒得反抗,能怎样,大不了就是个猛鬼复仇,想让她感受一下拳头的力量。
可等着小万穗的没有拳头,至少这个年纪还没有。
只有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摸着万穗的头发,带来莫名其妙让全身骨头都安心的烟丝气息。
车辆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两条痕迹。
红旗袍的万穗借了一件厚重的大衣披着,把冰箱中剩下的冻肉纷纷扔进森林。
一眨眼,那几块肉就被一道橘色的身影叼走。
小时候的自己没学会逆转生死,长大的她总能弥补当初的遗憾。
“谢谢你这个身体陪了我这么多年,大橘猫!!!”万穗朝着林中呼喊,一声虎哮传回,似是回应,又似是威胁。
万穗紧接着笑了一下,看着地上两条车轱辘印。
她只是一个人,但她从未一个人。
那阵来自维多利亚港湾自由的风,一直在卷起西伯利亚纯净的雪。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鸽了这么久,给你们磕头了,一鞠躬,二鞠躬,夫妻……?
最近状态不是特别好,要是哪天你们要是在新闻看到一个#浙江一女子因不满公司工作,炸毁公司大楼#的词条记得点进去看看,因为那将是咱们这辈子有且仅有一次的赛博面基的机会。
反正工作也是做,坐牢也是做,后者还包吃包住(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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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维港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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