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信一以**为借口,独自进屋去给陈洛军找衣服。
他衣橱容量成谜,购买力和衣品倒是有目共睹。韩静节估计他要借机淘汰一批祖叔叔买给他的衣服,也不催促,让他慢慢挑。
陈洛军在硬木沙发上正襟危坐,看了两眼韩静节。许是觉得盯着看太冒犯,他又速速移开目光:“你说的其他事也是假的吗?”
韩静节想了想,年纪是假,名字是假,“正经做事”也算不得很真。
“帮你找工是真的就好了。”她回答。“你昨天都不肯说你叫什么名,又真到哪里去呢,陈先生?”
陈洛军本就少言,被她这样直接怼来,着实无话可说。屋内一时沉默,还好屋主适时抱着一摞衣服出场,打破尴尬:“谁惹到你啊,这么暴躁?”
“都是新的,别嫌弃啊,拿着穿。”他将东西递给陈洛军,韩静节一眼扫过去,看见其中有几件丑得很醒目。譬如那件粉色Polo衫,当初蓝信一收到衣服时脸都发黑,而她与梁俊义笑得很不厚道。
看来今次他终于有正当借口,处理掉这些压箱底的陈货。而陈洛军表情与嫌弃相差甚远,看来对这安排很是开心。
两厢情愿,也算一桩美事。韩静节给人指了洗手间的位置,提醒他找件深色的换上,晚点还要沾血。
蓝信一坐到她旁边,调侃道:“实习律师不光要给大状买咖啡,还要帮打人哦?”
“是我自己要来查。”回到熟悉的地方,韩静节只觉疲惫都涌上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早看阿鬼不顺眼,正好顺手处理下。他最近还打薇薇吗?”
信一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阿鬼是几年前股灾时赌输了房子才住到城寨来,仗着有公职在身整日发癫。薇薇则是没有身份证的黑民,初到城寨时还在鱼蛋铺打工。后来不知怎的就被阿鬼看中她,软硬兼施愣是骗到自己家里。
可怜女孩本以为能有依靠,谁知日子却越来越落魄。后来跟着阿鬼沾染上大麻,流落到卖身养家的地步。街坊邻里时常见她一瘸一拐地走去舞厅上班,钱都被家里男人拿走,连块膏药都买不起。
这几年韩静节来城寨不似往日频繁,原本遇不到这总在夜里出没的两口子。但薇薇去年有了小孩,邻居担心他二人养不活,就找龙哥帮忙。城寨龙头并不擅长应付哭泣的女人,遂找狄秋借韩静节一用。
在生养孩子这件事上,并非所有女人都有选择。韩静节深谙这个道理,帮忙填表申请福利之余,也私下问过薇薇是否需要找人代养。女人倒是很坚决,她爱女儿,不愿离开孩子。不过她对自己的命运则没有太多想法,认定自己逃不脱暴虐成性的男人,能拿些补贴就很开心。
虽然不忍,但城寨当中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信一都不可能桩桩件件管到位,韩静节这偶尔来一次的人更无能为力。但今天阿鬼既然撞到枪口上,就算他倒霉。
想到那油盐不进的黑警,蓝信一也有些烦躁,问道:“你想怎么做?”他本能摸出烟来,等意识到韩静节在身边时已来不及,被阿妹劈手夺下。
“我来就好,毕竟是差人,你离远点。”韩静节说道,随手没收致癌物:“吸烟小心牙齿变黄,到时就不帅了,阿哥。”
那包云斯顿刚刚拆封,就这样惨遭收缴,信一多少有点心疼。但他也知韩静节多年来因为秋哥心肺问题,禁烟成习惯。无论是她尊敬的长辈还是亲近的朋友,在她面前掏烟都要接受“吸烟致癌”那一套恐怖教育,今天已算是念得轻了。
他嘶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秋哥几时返香港啊?”
说到这个,韩静节神色终于柔和下来:“下周末,正好是我开完庭之后。我和师父说了,请假去接阿爸。”
狄秋这次去马来呆了小半个月,除了为生意外,也是趁机与弟弟狄伟小聚。韩静节隔三差五与他们通电话,每次都被阿叔诱惑去投奔他们。但望着满满当当的日程表,她也只能苦笑推说下次。
“好啊,那就再去金殿给秋哥接风。”信一笑笑,正想再说什么,却被响动打断。原来那边陈洛军终于换好衣服出来,他选了件黑色T恤,站在门口看向韩静节:“这样可以吗?”
相比于那件灾难的粉红Polo衫,这件正常短袖顺眼太多。韩静节对他比了个拇指,转头跟慷慨的捐赠人说:“再借我两个头罩吧。”
倒不是蓝信一小气,只是以港城这个气温,就算是帮派人士,若无抢劫银行的计划,家中也不会常备头罩。
但在他们认识的人当中,确实有那么一个住在城寨的朋友会准备这种特殊装备。两人相识一笑,让刚换上新衫的陈洛军背后一凉,疑心自己是不是穿得太少。
来不及多想,他就被召唤出门,左手拎着零食袋、右手提了包衣服,跟着两个怪人在楼层间穿梭。还好,他们最终停在一处医馆门口,让陈洛军稍觉安慰。
“你们谁要买药啊?”他刚开口,就看门内有人站起身,按灭屋内的电视,走出门粗声粗气问道:“又来做什么?”
平心而论,他们三个都不算矮,但是当那人走出来时,谁都要仰头。陈洛军偷瞄雇主,也不知她叫人打架时会不会给“阿军,动”之类的指令。但韩静节只是微笑打招呼:“好久不见,林医生。”
林杰森曾说过她十八岁都前别想进屋,这话并未严格践行。但每每韩静节到访时,他还是会掏出遥控器果断关闭屏幕。
“今次又熬多久没睡?待会帮你抓点药。”林医生说,目光移向陈洛军,于是韩静节主动介绍:“这是陈洛军,今日来帮我忙的。药先不急啦林医生,有没有头罩借我两个?”
林杰森刚对陈洛军点头,闻言看向她,又看蓝信一:“仆街。”语气之冷静,让不明所以的越南华侨以为这句话在港城不算粗口。
但考虑到这话是韩静节问出来的,林医生还是耐心多一句:“你要这个做咩?”
“晚点和洛军去打人。”韩静节直白道。“这种事不好露脸。”
“你最近储血了?这么大方,都敢去打人。”林杰森毫不客气,照着她和蓝信一头上一人敲了一记。
站在旁边话都没说的信一喂了两声表示抗议,被林医生竖起手指警告:“你站在那里就没好事,仆街黑……”
在场人士成分复杂,林杰森这句话若是骂出口,只怕陈洛军当场要将他引为知己,那这两位涉黑人士多少有点没面子。于是韩静节赶在他说完之前先一步道歉:“我的错,不该问。”
虽没借到物资,但人都来了,韩静节还是请几个男仔吃了午饭。等餐间隙,信一与林医生插科打诨,她坐在对面听着,而陈洛军在旁低声问:“几时动手?”
“等天黑。”韩静节答。“待会我去士多店买两个面具,我们背后动手。”
她打架经验不算丰富,但手上有人命战绩可查,教训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并没有多担心。不过陈洛军尚不知韩静节深浅,见她还咬着吸管喝冰茶,难免有些担忧:“我上,你躲远点。我跑比较快,他追不到。”
“他应该追不动。一个道友拿到意外之财,明天又没排班,现在估计正在嗨。”韩静节说。
信一适时插话:“刚帮你问过,他小嗨了一下,手里没货了,约了八点交易。”城寨里粉档生意屡禁不止,最后龙城帮出面统一管制算是种妥协,此时倒是方便了他们几个。
有了时间地点,剩下的就好办了,无非是等到八点。离入夜还早,韩静节看了眼手表,决定再抽空去办件事。
“我先行一步,诸位慢慢食。陈先生你随意安排,七点这里见,我来找你。”说着她掏出一小卷钱塞进陈洛军手里,和早上收买人心用的一样。
“不吃饭了?”林医生问,就见她挥挥手:“我那份没加蛋的你们分。”
抛下人生地不熟的外来人不太地道,但韩静节临时想去律所一趟,的确不宜带他。
律所的三人理应都在放假,但韩静节走进屋时,发现她的师父与同侪Tony都在。带她的师父姓齐,齐大状事务繁忙,周末加班并不稀奇。而韩静节见到另一位实习生也没惊讶,毕竟法律行当讲求人脉,能得带教师父青睐等于平添助力
原本她是想来找案卷资料,这下变成同工开会。既然是实习生主动求上进,师父也不客气,问他们两个对案子有何看法。两位实习生对视一眼,韩静节决定做件好事,让Tony先讲。
果然对方准备周全,找了海外几个相似判例,力求从家庭暴力的角度为当事人辩护。毕竟精神失常说得太过容易被关进小榄,而反抗家暴更易惹人同情。
他说得很全,韩静节无意重复。等轮到她发言时,也先掏出今早录好的录像给两人展示。
驳倒证据最佳手段是证明取证不规范,可惜现场证物确实合法合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证明照片因角度原因具有误导性。一来视角有偏差,二来警员目击到Candy跑出案发现场时附近有货车遮挡,证词未必全面。
当然,她还可以讲另一个故事。黑警跟铁头狼狈为奸,分赃不均下手杀人。Candy恰好在现场,可能被落了药,或者饮太多酒,总之等她清醒时铁头已死,她被吓到精神失常,在现场乱摸乱碰一番后匆匆逃离。本来她就住在那屋,屋内有她指纹痕迹都好解释。误碰凶器只是意外,触摸死者是想施救。
其实韩静节这两个思路都可行,但相比于精神失常这条康庄路未免太曲折,实属吃力不讨好。两位实习生似乎高下已分,师父思索一会儿,让Tony先走。
同侪望向韩静节的眼神多几分同情,带着材料匆匆离场。待办公室安静下来,师父才道:“狄生近来还好吗?”
狄秋没有特意来打过招呼,但只要是相同阶层,多少都沾点人情。韩静节微微颔首,扬起礼貌笑容:“叔父最近身体都不错,多谢您惦记住。”
“那就好。”对方答,忽然话锋一转:“安,你知不知你叔父为会成功?”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韩静节望着师父,默默等答案。
对方见她不言,手中钢笔点了点桌面:“是因为有家底?是因为当年跟对人做到龙城帮的白纸扇?还是因为他房地产投资做得对?都不是,他成功是因为他够果断。”
“有头有面的商人不肯放低身份去混帮会时,他敢去;做头目好威风的时候,他舍得抽身上岸;人家退场时他敢入,等房市起来个个跟住炒楼时,他就敢赌内地。做事够果断先有饭开,而你做事太迂回。”
“弱者才搞弯弯绕绕。”他说,直直盯住韩静节的眼。“Tony能想到的,难道你没想到?”
韩静节浅浅呼出一口气。绝大多数时候,听到旁人夸赞狄秋,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会高兴。但面对解释不得的误解,她就有些无奈了。
狄秋固然有商人果决的一面,但在大事上,他看重感情远胜利益。当初混帮派是为兄弟义气,鼎盛时抽身上岸是躲避丧亲之痛,冒险北上则是为帮韩静节找寻家人。世人只见他名利双收,以为他经营得道,却不见他每一步走得艰难,只为顺从本心。
但这些话韩静节无法对外人讲,只能整理好心绪再开口:“如果想以精神失常为理由辩护的话,被告自幼被近亲性侵,是否也可以作为一项论据呢?”
“她堂哥,对吗?”她多问一句,看见师父变了眼神,想必是猜对了答案。
齐律师十指交握,显出一点赞赏神色:“你怎么查到的?”
“她体检报告上,GPAL那一项是零。”韩静节道。“做这行的很少有零项,尤其死者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Candy也不太懂拒绝。”
GPAL是妇科检查中常用的术语,G代表怀孕次数,P表示出生次数,A代指堕胎或流产次数,L则是出生存活的婴儿数量。这数值并非仪器测量得来,而是患者口述提供。
在这行业当中,就算工作者想完备保障,嫖客往往也不会照规矩办事。除非体质难以受孕,不然光是A这项就很少是零。
而Candy被压榨到几乎全年无休,又与死者是“恋爱”关系,所以韩静节最初看到数值为零时,才会觉得有些违和。
也许有的人觉得此事不光彩,会有所隐瞒。但Candy讲得事无巨细,韩静节觉得如果她真的因为铁头怀孕,大概也会觉得是爱情结晶。
当然不孕不育也可能是身体缘故,不过后续Sugar和阿鬼的证词都印证了她猜测。Candy更小的时候有过一次流产经历,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以至于她就算违抗铁头,也要用足避孕措施。
“这件事在她十八岁之前就开始了,即使堂兄妹不算□□,也是侵犯。”韩静节咬重最后两个字,早上初听到这消息时的惊悚之感又沿脊椎攀附上来。
她见过Candy的母亲,那个女人作为家族代表来与律师谈话,支付了数额可观的费用。她看上去是个无助的妈妈,听他们介绍案情时会忍不住握住胸前挂着的十字架,那时韩静节以为她只是因为血案而恐惧。
虽然比不了狄家,但对于工薪阶层来讲,她们家确实可以说是家底丰厚,名下有房有产,家中工厂生意不错。
不过韩静节多打听几句,就戳破这表面光鲜。Candy的父亲当年被股市套牢,投资房产又赶上泡沫,家里全仰仗同父异母的兄弟介绍单子开张。
因为可能需要品格证人出场,女人按要求讲了Candy“误入歧途”前是什么样子。练钢琴、念圣经,按部就班的升学……可以说在认识铁头之前,这个女孩是照着最典型的淑女模板培养的,
律师们听了都忍不住唏嘘,却也让韩静节愈发好奇。这样养大的女儿被人拐跑,家人为何没有积极寻找?如果说与堂兄有过一个孩子,那或许可以解释家里的态度。
不论怎样,血亲间的结合在现代社会都是禁忌。谁也不知故事是怎样开始,往好处想,也许是年轻人两情相悦,懵懂无知时偷尝禁果又暗结珠胎。女孩相信堕胎是要下地狱的罪,所以这个意外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惜韩静节不相信这种剧情。这样的关系养不出Candy那样疯狂的爱意,她几乎视那个死人为救赎。精神科专家将这解释为斯德哥尔摩症,但如果Candy说对了一半,铁头确实带她脱离某种苦难呢?
“她家里人应该一直知她被人侵犯的事,为了生意同面子,牺牲一个女儿。”韩静节说。想通这件事时,她已经反胃过一阵。她有幸拥有家人无条件的爱,哪怕理智上了解并非人人都有此幸运,见到这种境况也还是难以接受。
隔着一张办公桌,齐律师审视着她,反问道:“为什么刚刚不讲?”
“因为不会拎上庭说。”韩静节答。“无论是为了委托人,还是为了客户,都不值当将这些事摆给人看。方才的照片也是一样,我不会因为这单案暴露警方蹲点位置去得罪人。Tony讲的已经够用,我猜您只会准备得更加充分。”
她得到一声轻笑作为回应,应该是中期考核合格的意思。对方站起身,拍了拍韩静节肩膀:“再过六个月,你可以准备出来执业了。”
尽管整日没吃什么东西,韩静节回到城寨时还是一阵反胃。陈洛军老老实实等在冰室门前,见到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将手里两个橘子捧给她。
“四仔叫我给你的。”洛军讲话比起之前都生动几分。不出半日就已经喊上外号,想必他与另外两人相处的不错。
离八点还有些时候,她道了声谢,接过橘子慢慢撕开皮。指尖染上黄痕与柑橘清香,多少冲淡几分铜臭。她分给陈洛军一半,又扯下瓣果肉扔进嘴里,果然很甜。
得了橘子的人没急着吃,上下打量她一番,担忧问道:“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饿了?”
“有点头晕。”她如实说,按了按眉心。“算计太多,累人。”
Candy不会知道她苦心藏下的秘密几乎人人都知,只是个个都默不作声;Tony不会知道如果律所只能留一人,只要韩静节想争,那他再多努力都无益;而韩静节亦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严肃的齐律师竟会有别的心思。
出律所之前,齐律师貌似无意问她,等她独立执业后,狄生有无意思在身边多添个人帮手照顾下。
狄秋身边空了多年。周围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韩静节早就无师自通如何礼貌应对,说多谢师父美意,但叔父与婶母感情甚笃,也放不下哥哥姐姐。
这是最真的真话,可是许多人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搬出“还年轻、找个伴、留个后”这三板斧,让韩静节多劝两句。也有人闻言会一副了然的样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韩静节另有心思,而他们看破却不道破。
齐律师作为资深大状倒是不缺这点风度,笑一笑就带过这个话题。韩静节也就不知他是替哪位女士问的,那位女士究竟是自愿还是资源。
她的委托人应当是后者,韩静节想。无论在哪段关系里,Candy都是被端上桌供人分食的那个。
“算账是很费脑。”陈洛军好像没听明白她的话,只是点头认同,又再度确认计划:“你确定也要上?”
“打烂人积点德喽。”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两个士多店买的卡通面具,还是路上随手买的:“来,让你先选,拿住等到地方再带。”
虽然合作不过一日,但两人已生出些奇妙的默契来,蹲守时各自占据有利地形。陈洛军选了圣诞老人的那个面罩,留下个笑容诡异的兔子给雇主。
韩静节照旧是带了甩棍,陈洛军用的则是她找的撬棒。她特意问过是否衬手,对方挥了两下,认真评测道:“细细一根打人还是够劲的,总好过我捡的那根水管。”
指针一分一秒走向八点,终于那熟悉的身影摇摇晃晃出现在巷口。人还未到,酒味先至,看来韩静节早上付的那笔钱已经换作廉价快乐。
信一早就打好招呼,卖粉的小贩不会来赴约。而阿鬼走到灯下,嘴里叼着根甘蔗,还不知危险将近。
他背对小路面向墙壁,眼看低头要做些不文明行为。陈洛军再也看不下去。举起撬棍大步冲向他,就要给出当头一棒。韩静节紧随他而动,侧面包围,谨防阿鬼遇袭后还有余力逃走。
然而棍子都没落下,甚至离他还有两步远,对面阴影里忽然缓缓走出个人来。好似动画片场景,一长一短两根棍生生停在空中,韩静节和陈洛军都看向这神秘来客。
那人带了个老虎造型的面具,一看就和韩静节是同一家店买的。陈洛军还在试图辨别对方是敌是友,韩静节已经从那人抹了不知多少摩丝才梳成的发型认出此人身份——不是别人,正是她今天下午爽约的梁俊义。
阿鬼见到梁俊义,同样也是一愣。而梁俊义目光越过他,在兔子韩静节和圣诞老人陈洛军两人间游移。正在四个人上演对峙时,又有一人从天而降,先一步打出记开门红。
神仙来了也难防这从天而降的棍法,何况是个神志本就不清的酒鬼。打出那一棍的豹子头勇士没有急着补刀,而是退到梁俊义身旁,还有心对韩静节挥挥手打招呼。
“什么情况?”陈洛军小声问,就听韩静节冷笑一声:“四人来,就当打麻将了。”
话音未落,唯一剩下的小路又多了个高大人影,头上还戴着个熊脸。韩静节望着林杰森,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士多店的老板今日真是好运,怕不是所有滞销的丑面具都卖出去了。
就算再迟钝,阿鬼也察觉出不对劲。他环顾四周,惊讶发现这个三岔路口竟然满员,其中也不知谁喊了句上啊,五个人顿时一哄而上。根本没人协调,棍棒拳脚五面十方雨点般落下,间或有人喊“打女人”、“大力点”助兴。
这种毫不讲武德的打法着实好用,阿鬼从头到尾无一处幸免,毫无反击之力。原本他还想摸枪,然而还没动就先被重重敲中手腕,动作之精确显然是有意为之。几个男仔打得上头,以分尸的架势将人分别拽住,高举重扔,仿佛捶打牛筋丸。
韩静节没有参与这一部分,四下环顾替几人放风。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她大喝一声跑啊。几人顿时一哄而散,留下阿鬼一人,死猪一般倒在地上。
城寨的路四通八达,陈洛军跟着熊头面具跑在最前。直到人群都停下,他也没想明白原本有计划的偷袭怎么就成了混战。
而熊头大概也抱着相似疑问,林医生摘下面具,隔着面罩也能看出满脸疑惑:“不是只有你和静仔吗?”
陈洛军还没来得及问静仔是谁,豹子头就除去伪装,赫然是蓝信一。他扫视四周,有些紧张:“小静呢?”
方才推推搡搡一路都跑得急,谁也没留意韩静节怎么就变到最后。好在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此时姗姗来迟,脱下兔子面具,震惊看向几位不请自来的援兵:“来这里聚会吗,朋友们?为什么一个个都来了?”
“听说你放我鸽子是为了来打人,当然要来凑下热闹。”梁俊义也扯掉那个红艳艳的老虎头,语气颇为得意。但他很快又转向不明真相的陈洛军:“你就是陈洛军啊?小静找来的帮手。”
“他是十二,都算半个城寨人。”蓝信一贴心介绍,无事梁俊义“少,十二少”的强调,只顾满脸真诚看着韩静节:“你说让我离远点,我从二楼跳下来的,还不够远吗?”
对于这种诡辩,韩静节只有冷笑。不过应该也不算很冷,因为这一场群殴,她心跳还是很快,快乐亦很难藏住。
相对比较理智的林杰森问:“你们这些仆街,刚刚打人像打纸巾一样,没事吗?”
梁俊义倚着墙还有些喘,挥挥手表示对方多虑:“没事,都戴着面具。”
“刚刚我看过,他都晕过去了。而且就算他还能提告,我都可以保到我们几个人出来,放心啦。”韩静节补充,对陈洛军一点头:“当然不包括你,陈先生。我知你没身份证会被遣返。如果真的被捉,我们不会供出你的。”
陈洛军本来浅浅的笑容顿时更明亮三分,不过犹豫半刻,他还是举手提问:“所以你不叫张安……?”
一时间全场默然,只有韩静节早就习惯他奇奇怪怪的地方异常执着。她抬头望了眼天,无可奈何笑道:“那个是小名,大名就叫张安。”
朋友们久等啦!这周也是被工作揉搓的一周,本文每周2-3更的豪言壮语貌似已经变成周末日更,感谢朋友们不离不弃qwq)终于写到打纸巾,秋哥也再次(在他人口中)出场!最近看到好多文里讲秋哥赎罪后悔放下论,看得我心情好复杂……总之从静仔的角度来看,如果当年她忘记家人就等于辜负一直努力寻找自己的父母,所以她完全认同秋哥不肯放下家人这件事。倘若真的有人出现能再陪伴秋的话,她会觉得很好,因为她觉得阿爸值得很多爱,但像这种目的比较明确的塞人她一般不会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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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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