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力的检测是异能者的最后一项测试,往常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即使是测试不通过,异能者也不会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更不会伤害测试者。
这次的事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依着平日里向浔表现出来的对斯乐的厌恶,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
陈朝苦恼地皱了皱眉,道,“向少将,这不是闹着玩的。你长期在外作战,基因崩溃度本就在百分之五十上下浮动,每月再注射两支抑制剂的话,对身体的负荷很大,很可能过早地异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这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我知道,但是,如果不注射两支的话,我害怕我会做出后悔终生的事情。”
向浔说这话时,黑眸一直注视着面前的人。他能看到青年微启的唇瓣,从里面总是吐露出带刺的不讨喜的话,但看上去却红润柔软,如清晨带露的玫瑰,诱人品尝。
前世的他,从未有过如今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处于某种未知原因,觉醒异能之际,潜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执念也会大大强化。向浔在前世里罕见的没有执念,他家境优渥,父母恩爱,兄弟和睦,事业有成,寻常人穷尽一生都可能得不到的东西,他唾手可得。就算是末世后辛苦建立基地,为的也不是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是为了全体人类的生存。
但现在,强烈的陌生情绪紧紧攥着心脏,并随着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跳动,迅速在全身各处蔓延开来,隐隐约约抗衡着血液中的药效。
尽管如此,向浔还是受了抑制剂的影响,无论是从地上站起来,还是和陈朝交涉,都神色淡淡,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就连看向斯乐的目光,都没有蕴含往日里的浓郁厌恶。
因此,斯乐就没有察觉出来。他听到向浔的话,只是讶然瞥了男人一眼。
陈朝见向浔态度实在坚决,只好同意了,“那好。但是,你要承诺,一旦基因崩溃度超过百分之六十,就立即停止使用抑制剂。”
向浔同意了。
斯乐达成目的后,眉眼舒展,唇角稍稍弯起。虽然弧度很小,但却让原本的气质少了几分阴郁,如蒙尘的珍珠散发出光芒,更惹眼了。
他拿着铭牌玩了一会,随意扔到了桌子上。“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走了。”
陈朝虽然被他这种把摊子砸烂后潇洒走人的行径气得够呛,但生怕把人留下后会搞出更多事,就摆摆手,让他走了。
“我会提交扣掉你这个月工资的申请,行了,走吧。”
青年动作只一顿,就坦然接受了事实。
“我去执行任务了,测试的最终结果直接发手机上。”向浔注射了两支抑制剂后,还跟没事人一样,他道。
只有陈朝还留在原地,处理这场事故。他拧着眉毛,不出半小时就揪出了罪魁祸首。“钟凝,对普通人使用异能,是违规操作。”
令他意外的是,向来能闹出不少幺蛾子的钟凝这次异常痛快地认了错,“我知道错了,罚金到F楼交是吧?”
陈朝点了点头。
下一瞬,钟凝光彩照人的面庞上流露出难得的犹犹豫豫,“你知道斯乐住哪吗?我想登门道歉。”
“不用了。”涉及斯乐的一切都是S级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因此陈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钟凝失落垂下眼睫。
害,她还想借着这次机会了解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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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乐回去后,先是看了看桌面。确定没有送过来的新文件,他才打开一侧的书,一边读一边转笔,遇到有意思的地方就顺手记下来。
他看书速度很快,基本上能一目十行。在外人看来,跟翻着玩没什么区别。
陈朝知道斯乐的秉性,通常也不会拿什么十足重要的事情来烦他。
因此,斯乐这个部长当得还算轻松,大部分时间都在点拨陷入瓶颈的研究员们。
中午时,他一如既往地出去吃。
回来时,斯乐途经研究中心一间废弃的房子时,本能察觉到不对劲。他上前几步,仔细探查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门。
没等他思索出什么来,就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力拉了进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按理说,介于他普通人的身份,碰上的异能者会不自觉地轻视三分,行动上就显了破绽。但这个混入研究中心逞凶的歹徒就不,他似乎很了解自己,瞬间就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青年挺直的脊背被迫靠在落满灰尘的门板上,不由得轻皱着眉,显出无法忍耐的烦躁来。他的身前紧贴着一具年轻炽热的身躯,双手背在身后,被人用一只手死死按住。
更过分的是,都这样了,歹徒还丝毫不知收敛地用膝盖向上抵,迫使他不得不靠在对方身上维持平衡。
整个人动弹不得,完全被困在歹徒和门之间。
男人低着头,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他的颈窝处,引起阵阵颤栗。
斯乐面对未知危险时会下意识提起十分戒备,紧绷的身体可以有效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却在此刻令他有些落了下风。
陌生古怪的感觉传到每一根神经的末梢,青年狠狠皱眉,看向歹徒的眼神冰冷厌恶。
但是,屋子里光线很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来。
“你是谁?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他强硬地挑起斯乐的下巴,迫使青年被迫抬起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下一瞬,他吻上了那抹想了一个上午的殷红。
这不像是在接吻,反而像是野兽缓慢舔食着猎物,寻找最佳的下口位置。
向浔明明知道,他如今的行径与道德相悖,濒临违法犯纪的深渊。
尽管末世降临,人性被反复试探,善的一面遭到严重的消磨,但向浔从来没有试图越过心中的底线。
直到现在,
刚刚萌发无处安放的情感,混合着原本深入骨髓的厌恶,形成一股奇异的感觉。伴随着抑制剂药效的消退,他越来越难压制住心底的渴望。
他再怎么压抑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改变异能者骨子里的掠夺性。
前世,没有什么强烈渴望的事物时还好些,他能克制住做世人眼中光明磊落的基地长。然而现在,强烈的渴望攥住心脏,陌生的情感淹没微末的理智。
年轻的异能强者热烈地亲吻着身下的人,期望能凭借着强制手段得到想要的回应。
他已经等不及将枝头带雪的花细致地采摘下来,经过漫长复杂的加工流程,制成美味的泛着心甘情愿的甜香的糕点了。
内心突如其来的焦灼和烦躁,让他急迫地摧折下花枝,将冰冷柔软的花瓣碾碎成汁,企图凭此缓解难耐的干渴,全然不管里面潜伏着的毒素。理所当然,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青年眉宇间是一片冰冷厌恶,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完全解开,露出里面棉白柔软的衬衫。他微微垂下眼睫,显出罕见的任人施为的乖顺来。
直到意乱情迷的异能者顺着他的腰侧往下,想要扯开里面规整的腰带时,原本的禁锢无意间松了一瞬。
斯乐立即抓住了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迅速地从裤兜里取出薄如蝉翼的刀片,冷静果断地捅进男人的小腹。
觉醒异能后,人类的各项身体素质都会得到强化。寻常的金属材料,例如钢铁等等。不管多么用力,也只能在S级异能者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但他手中的刀片是由高强度纳米材料制成的,能轻易破开异能者原本无坚不摧的防御。
只不过,介于两人之间巨大的武力值差距,斯乐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必须一击必中。
他前期的忍耐蛰伏,就是为了现在刺得敌人鲜血淋漓的一刀。
剧烈的疼痛强行拉回了向浔的一丝理智,他本能攥紧青年拿刀的手腕,生生从血肉中拔出了刀片。
异能者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小腹处的伤口迅速止住了血,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痊愈。
这点伤与之前的算不得什么,却令向浔彻底清醒过来。他松开青年,向后退了两三步,然后弯下腰干呕。
男人脸色异常难看,仿佛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可置信的震惊。绕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也从未想过会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对前世的仇敌做出这种事来。
被他这么一搞,斯乐怒极反笑,他冷冷地道,“别特么给我装了,刚刚不是亲的很爽吗?要不是那一刀,你是不是能直接在这里把什么都做了?”
向浔动作一顿,他头一次被别人连嘲带讽的骂了一顿后,没有任何的反驳,“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
青年此刻黑发凌乱,呼吸急促,双唇呈现出不正常的糜色。但他潋滟的丹凤眼却幽暗如深潭,上面浮现着沉寂千年的冰川。
有一种花开到末路的靡艳。
生理上的感受似乎影响不到这人的清醒冷静。
他一字一句,染着凛冽严冬的冰冷,厌恶讥嘲溢于言表,“现在,你真正理解我为什么讨厌痛恨异能者了吗?”
由于力量的巨大差异,普通人在异能者面前,很容易沦为发泄某种情绪的牺牲品。至于寄希望于异能者的良知,他从未有过那样天真又可笑的想法。
面对青年深沉恶意的偏见,向浔哑然,他找不出言辞来为自己辩护。
尽管事情的起因是青年特地设下陷阱诱他犯错,尽管觉醒异能不受人类意志的控制,尽管……斯乐的偏见不尽公平。
但世间又何尝公平!
全国上亿人口,近半数的人沦为丧尸,这本身就不公平。
遍布全球的辐射物质就像是物种进化的催化剂,但在加快进化速率的同时,也降下了空前的灾难。
丧尸被人类群体彻底抛弃,普通人应付不了突变的环境,就连所谓的幸运儿异能者,远古时代茹毛饮血的兽性却在体内复苏。
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
年轻的异能强者直直对上那双漂亮冷漠的丹凤眼,黑眸深处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尽管如此,从古到今,人类都是一个整体,靠着群体内部的团结协作,各司其职,才能延续到现在,没有谁能独自抗下一切。斯乐,你能不能试着托付一点信任给……曾经的同胞?”
青年垂下眼睫,漠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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