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观允奕抱着双臂,一双狡猾的狐狸眼将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重点关注两侧的裤兜,愣是没确定下来对方放枪的位置。
他啧啧两声,不由感叹道,“博士,你这天赋可真他么变态啊!当年选专业学什么生物,学军械研究多好哇!指不准现在我们都能吊打S级异能者,称霸全球了。”
自斯乐来到这里才过了半个月,即便有之前的基础打底,这研究速度也可以说是很惊人了。
青年眉目冷淡,看上去对称霸吊打什么的兴致缺缺,他将反扣在手心的枪递过去,浑不在意地道,“不过是放松消遣的小玩意,治标不治本,用处不大。”
要是靠着强有力的军/火可以横扫一切,那终结末世来得可太容易了!
老天,这是对你而言,观允奕腹诽。
看到这把体积小巧轻便的枪,他脑海里无数个算盘一齐工作,噼里啪啦算半天,得出绝对物超所值的结论。
业火不仅有异能者,也有普通人。要是他们配备这么一把小玩意,基本上有了自保能力。而处于优势地位的异能者拥有后,则会如虎添翼,甚至有可能击杀异能等级比自己高的敌人。
比方说,刚刚斯乐一个没有觉醒任何异能的普通人,却击杀了一名身体素质经过强化的A级异能者!
虽说对方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但这也展示出枪的巨大威力,可以轻易破开A级异能者的防御。
一想到这,观允奕就忍不住热血沸腾,狐狸眼中闪烁着光芒。在末世里,强大的力量,象征了生存和安全。
斯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立即浇了盆冷水。他道,“这把枪的材料特殊珍稀,能源唯有晶核。而威力大小,还取决于晶核品质,没办法实现量产。”
所以,某狐狸设想中的“业火成员一手一把枪,轻易攻占各大基地”场景最终一定会落空。
“这枪可以用几次?”观允奕还是难掩激动,问道。
“预期是十次,但还没有进行测试。”斯乐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剜了观允奕一眼,眼神很冷。
他正打算进行测试,就被这家伙叫下来参加什么会议,一天中难得的好心情都被搅和没了。
观允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舔着脸道,“之前那个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不去怎么拆开看看呢?”
“你可以放在房间里,等我忙完”
斯乐下意识回怼,但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观允奕说的礼物是个大活人。他话锋顿时一转,染上了腾腾杀气,“只不过今天这种,还是直接杀了比较好,省得污染空气,浪费资源。”
青年平日里的情绪很淡,神色是经年不变的冷淡,如山巅经久不化的积雪。陌生人很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察觉到他真实的想法。而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漆黑幽深,上面漂浮着细碎冰粒,让人很难窥见冰川之下的景象。
然而现在,愠怒的冰冷厌恶浸染上青年清隽的眉宇,淬出血与火的艳色,映着刀尖般的锋利愈发明显。他薄唇微启,冷冷道,“既然你这么了解前世的‘我’,应当知道‘我’的原则。最后重申一遍,凡是和Du贩沾上边的,我都不会心慈手软。要是再来今天这一出,合作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性了。”
斯乐这一番话,直接挑明了观允奕重生者的身份,还摆出了极为强硬的态度。最后一句话,就差明晃晃的威胁说,要是观允奕继续拱火,他不介意毁约。
在别人的地盘上,还这么嚣张的,斯乐是独一份。他手中握有的筹码,不仅仅是本人能够创造的价值,还有一张轻易不能动用的底牌——空间锚点。
他只是用精神力将S级异能者打下的印记包裹起来,并没有彻底抹除到。
观允奕顿觉不妙,他能分辨出来,斯乐说这话是认真的。看来,中央基地安稳平和的生活只是让他藏起性格中坚冷尖锐的一面,可骨子里的某些东西并没有真正消失。
比方说仇恨。
他其实并不清楚斯乐到底和Du贩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前世,对方在无意间碰到某个人时,那股充斥着血腥味的狠劲,令他这个刀口舔血的人都犯怵。
杀人不过点头时。而沦为废人,清醒感受足以令人死去活来好几回的疼痛,却始终无法陷入到昏迷中,是一种更为可怕的折磨。
前世时,他曾去看过那被斯乐报复的倒霉蛋一眼,那时候人已经形销骨立,身上臭气熏天,如一滩烂泥般,眼睛里满是对死的渴望。
他又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善人,满足完好奇心就走了。
不仅如此,良心早就被狗吃了的观允奕,借着重生的机遇,早早将斯乐的仇人掌控在手里。他算盘打得很响——
拿斯乐仇家换取自己想要的利益,划算极了!
可没想到只是小小试探,就激怒了斯乐,甚至让对方萌生了毁约的念头。观允奕在心里暗骂,嘴上则老老实实交代了,包括自己的小心思。他早就算清楚了,到了该站队时一点都不含糊。
从本质上来说,观允奕是个物尽其用的精明狐狸。在斯乐没来之前,他表面上还是比较看中对方那个仇家,还大力栽培对仇家忠心耿耿的一个手下——也就是刚刚被斯乐一枪打死的那位。
他本来的打算,是诱使两方斗得你死我活,好在旁使利益最大化。就像养蛊一样,不管谁活下来,蛊师都会获利。
但斯乐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把养蛊的器皿掀了,还威逼利诱观允奕即刻作出决定。
精明的观狐狸打算落空,也没有气馁。他说完后,指腹摩挲着枪上平整的花纹,“明天晚上,我会想方设法引边先生到一楼废物回收室,届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这份礼够重了吗?这个就当是回礼吧!”
闻言,青年眼睫低垂,神色未变。他平静应了一声,扔下观允奕走了。
等回到房间,拉上黑色窗帘。在安静的黑暗中,青年才显出几分异样。他的面庞白的像雪,唇瓣却殷红如血。不言不语不动时,像一座精美的雕塑,和许多年前,站在父母墓碑前的幼小身影渐渐重合……
一些刻意被压在记忆深处的片段翻涌上来,一幕幕都无比鲜明生动,仿佛时间没有过去很久,都不足以让冰冷的血色阳光褪去颜色。
斯乐这辈子,大概是和Du贩犯冲。
他五岁那年,随父母回乡祭祖迁坟。可谁也没有料到,闭塞落后的山村,早已成为Du品的生产基地。一家人无知无觉进了村子,又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想要活着出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期间,他的母亲让他藏在柜子里,自己却惨遭侮辱杀害。而他的父亲得知妻子的遭遇后,毅然选择了报仇殉情……最后,救援来临时,村子里只剩了一个幸存者——
就是他。
之后,收养他的表哥,因为他心理上的疾病,和他的心理医生接触频繁,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然而,就在两人婚礼前夕,表哥的同事带来了噩耗……他也因此得知,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并没有死。
现实就是这样,幸福来之不易,却破碎得太轻易。
相继发生的两场祸事,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仇恨沿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侵入到血肉和骨髓,直到紧密缠绕上灵魂,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烧灼的痛苦。
然而这次,掌握到的心理学知识,足以让他完美伪装成正常人,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往后的生活中,斯乐认真规划好每分每秒,甚至压榨休息时间去汲取知识,总算在十一岁时登上暗网,获悉到了仇人只言片语的消息。也是从那时起,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筹划着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
仅仅是杀了仇人,根本不能熄灭烧灼灵魂的冰冷火焰。
他要血债血偿,让对方余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却始终不得解脱,在悔恨的泪水中奢求着死亡的降临。
想做到这一点,就要剥夺仇人现有的一切——财富和权势。
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于斯乐这样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少年来说。
因为他的仇人,是全球最大的贩Du组织—边渡的领头人,人称边先生。无数国家和地区的政府机构恨他恨得牙痒痒,屡次采取行动,想要拔出境内的毒瘤,但都失败了。
斯乐一直在有意识收集边渡的信息,耐心蛰伏,等待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在此之前,他仍旧在不断充实自己,完善复仇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斯乐这般聪明,何尝不知道,凝视深渊久了,会被深渊吞噬同化。早在五岁那年艳阳高照的晴天,阴沉如毒蛇的仇人朝柜子一瞥,无意间让浸着毒汁的针扎破孩子脆弱的皮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阴冷的念头每一次在脑海里飞掠而过,都是在加深他受到的这种影响。他身上渐渐显出一些征兆,比方说,病态的控制/欲(艾斯),擅长伪装,本能和别人保持距离,以及行事愈发偏激等。
但斯乐厌恶极了这些征兆,对自己采取了强制性的纠正措施,才没有一路滑向不可控的方向……他的人生,不能单调得只有复仇,这与母亲牺牲生命保护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可没等他实施复仇,高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将一切搞得一团糟。要不是今天突然看到熟悉又厌恶的面庞,他得过很久才翻出旧账来,一笔又一笔和仇人算清楚。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勉强唤回了斯乐的理智,使他从回忆的罗网中挣脱开来。青年眼睫低垂,看到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看到鲜血从雪白的肌肤上流下,有两三滴沾湿了白T恤和裤子……
黑沉漂亮的丹凤眼有一瞬间的失焦,但斯乐很快回过神来,扔了右手的刀片。
伤口割的不深,也没碰到血管,流的血不是很多。只是他的皮肤冷白,任何伤痕都会显得触目惊心。
青年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拿了一个创可贴盖住伤口。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面对变故无能无力的小孩了,处理个大势已去的仇家而已,没必要把自己整的太狼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那样做就蠢透了!
旧日的遗留垃圾,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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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凝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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