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的酒亦是醒了大半。这段时间移花宫出行的消息屡屡传来,江湖中有赌盘猜他们为何出绣玉谷,李寻欢忙着筹备婚礼并未过多在意,哪里想到对方竟是停在了李园门前!
他整理因醉了而略显凌乱的衣襟,大步走向门外,抱拳道:“不知二位宫主为何人而来?倘若真在我这李园中,宫主何不进来饮杯薄酒?”
“阁下大喜之日,这是我们宫主送上的贺礼。”
先前出声的少年不过是移花宫中的弟子,并非闻名的怜星邀月宫主,然而内功外力无一不精湛深妙,叫李寻欢暗暗心惊。
若是一言不合打起来,恐怕今日李园中要血流遍地。李寻欢不敢怠慢,笑容愈发温和,只待试探出对方到底要找什么人。
坐在角落里的陆小凤啧啧称奇,跃跃欲试:“没想到移花宫主竟来了李园!你们说,他们是来找什么人?我要不要上去同他们交个朋友呢?”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遇上天大的魔头,恐怕第一反应也是上去同他交个朋友。”
陆小凤腼腆道:“过奖过奖。朋友总比敌人好,你们说呢?”
“我也许是醉了,”何愁喃喃道,“我好像做梦了……哈哈哈……”
陆小凤奇怪地看着她脸上酡红,正想说这个酒量你不醉谁醉,就见这人撑着手臂站了起来,茫然看了看四周,就要走。
“诶诶诶你去哪?”他赶紧拉着花满楼去追,实在不知这姑奶奶忽然发什么酒疯。
姑奶奶不仅发酒疯还要爬墙跑。
[瞬间移动]是一次性消耗卡,她只有三张,其中一张还在上次给用了,剩下的不好随便用掉,不如趁着人还没杀到近前,先赶紧翻墙跑掉。
好消息:酒不仅是壮胆剂还能叫人身手灵活,何愁三两下就爬了上去、骑在墙头。
坏消息:她又下不去了。
何愁看着离她三米远的地面,望了望天飞快计算自己摔下去会痛成什么样,然后平静地低头:“能给我拿架梯子不?”
陆小凤:“……”
陆小凤:“你上次是怎么下来的来着?”
何愁不屑冷哼:“你以为我永远都是哆啦A梦啊。”
所以说到底在不屑个什么啊!!!
陆小凤根本没听懂这姑奶奶的话。谁知道她叽里咕噜讲什么?但他看清了她脸上大片的红晕,一般这种红晕会出现在两种人脸上,一种是向他挥手绢的姑娘,一种是街头喝得酩酊大醉三秒后就睡死的醉汉。眼看着她摇摇晃晃就要摔下去,陆小凤叹了口气:“姑奶奶啊姑奶奶,事先说好,你醒了可别骂我流氓。”
他便要飞身上去把人给抱下来。
谁知道何愁看见他靠近,整个人发出一种看死人的尖叫:“你干什么!走走走走远点!”
陆小凤愣了一下,那边忙着应酬移花宫的李寻欢听到这声喊下意识回过头,看到骑在墙头上的何愁,大惊:“你怎么又上去了?!”
移花宫传话的弟子也同时将目光投了过来。
何愁:“……”
移花宫的马车忽然打开,冷冷的寒气铺遍全场,冰冻三尺一般,叫人瑟瑟发抖。青年冷淡地眉眼分毫未扫李园宾客,而精准地钉向了爬墙准备跑路的何愁。
何愁战术仰倒,受惊之下整个人往后摔。
下一秒,陆小凤猛然并指,斥道:“什么人?!”
一道罡风轻飘飘而来,被他止住之后余劲未消,在他身后远处的墙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何愁向后仰倒的身体被揽住了,有人重新把她带回,让她坐好免得摔下去。
怜星微笑道:“声音都变了。脸也看不清。阿愁是怎么做到的?”
他半蹲在何愁边,宽大的衣袖拢住了她的身型,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面纱,惊讶道:“看不出破绽。”
何愁看到他简直心脏骤停。怎么说呢,就像是你在鬼屋中游荡,按照NPC地图来看你还要再走几十米才能碰到鬼——可是现在,对方突脸杀啊!杀你一个措手不及啊!到底讲不讲理啊!
她的脑袋呆呆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怜星把她的面纱摘下来,才觉得顺眼许多:“问这种话……阿愁以为我们往后都不再见面了吗?是吗?”
何愁觉得他的语气好危险,他上次毫不留情把她的棋子吃光之前就是这样的语气……也不对,这次甚至比上次更可怕,她打了个冷战,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怎么会呢。呵呵呵……呵呵。”
“对了我先下去,”她讨好地说,想要挣开他的手。
挣了几下没挣开。
他没松手。
陆小凤见势不对,携着花满楼退开几步:“阁下尊名贵姓?你想对阿秋做什么?”
怜星惊讶道:“你打喷嚏做什么?”
陆小凤:“……”
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根本就是认识!
谁知道是不是何愁欠人家情债呢?自从陆小凤见过何愁的脸后,就笃定这家伙一定欠了很多情债——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四条眉毛对别人的感情纠葛没什么兴趣,因为他身上也多得是情债,他很想束手不管,但被何愁瞪了一眼。
何愁:你跑一个试试?
陆小凤:“……”懂了。
“我没打喷嚏……你要不然先放开她?就算你们认识你也不能……不能拐带良家妇女哇,”他开始帮朋友据理力争,“你看她现在不乐意你抓着她,你就应该放手……”
怜星可不是讲道理的人。少年嘴角的笑猝然敛了几分:“放手?不可能。”
“被我抓在手里的,凭什么还要我放开。”
少年慢条斯理地转向何愁:“你说对吗,阿愁?”
何愁:“……”
你这个话让我很难回答啊混蛋!
“虽然你说得对但你不如先放开我,”她硬着头皮道,余光中邀月的身影离这边越来越近,简直像是噩梦来袭,她欲哭无泪,“我我我你你你……”
邀月悄无声息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还想说什么。”
哪怕是见鬼都没有那么可怕。
何愁心脏骤停,死也要死个明白,她抹了把脸:“你们怎么认出我的?”
明明她已经变了声音,也戴上了面纱。存在感-99的debuff连陆小凤都不能免疫,为什么她只喊了一嗓子,怜星邀月就确定了是她?
怜星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给她擦脸:“看到你就知道是你。”
“这什么理由……”她嘟囔,偷眼觑那边的邀月,“我明明藏得很好……”
“是是是,阿愁捉迷藏很厉害,”怜星不紧不慢地捧着她的脸,仔细擦了一遍,“但现在游戏结束了。要回去吗?还是沿途看看风景?”
态度倒是很温和,但根本没给她别的选择。
回去是不可能的,死都不可能,何愁脑子飞快运转,一双眼滴溜溜地转,好不老实。怜星失笑,固定住她的下巴,低下身蹭了蹭她的额头。
少年的呼吸缱绻得像一条温和的蛇。
“阿愁在想什么坏主意?”
何愁:“……”
她嘴硬:“没有!我什么都没想!你快放开我。”
她从怜星的怀里挣开,仍然坐在墙头上,晃了晃小腿。邀月走到墙角下时,便要抬头看她。
青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没有杀人的冷气,但仍然冷得叫何愁止不住地发慌。对她来说被抓回去打王八拳比一命呜呼归西还要痛苦。
她讨好地往下跳,果不其然被邀月接住了。相比起怜星,青年的怀抱更冷一些,但动作很稳,何愁想起来几次自己差点摔下去,是被邀月接住的。
何愁是个很马虎的家伙,当系统当久了之后常常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和怜星初见那回从天而降,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我要摔死了而是我起飞了,摔疼了之后才知道哭,才想起来人摔得过头了也会死。
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保留着这样的马虎,因为怜星和邀月对她真的很好,哪怕她从屋顶上往下跳,也不用担心摔死:总有人接住她。
如果初到这个世界时遇上的不是怜星邀月,她过得未必有这么潇洒。林诗音才是这个世界里女子的常态啊。
想到这里,何愁难得生出了一点感动,良心突然也蹭蹭长出来了,抬头对邀月笑了笑。
他离得很近,她唇角吐出的酒气被他嗅到,这人于是皱眉:“你喝了多少酒?”
又道:“你这几日不该喝酒。”
何愁:“……”
刚刚生出来的良心一下子呱呱地消失了。
她耷拉下脸,不高兴道:“就喝就喝就喝,略略略。”
怜星跳下来笑道:“回移花宫再喝罢,你不是喜欢青梅酒么?前年埋下的,过不多时日可以开坛了。”
邀月仍然道:“这几日不要喝酒。”
这人好烦。
怜星笑道:“哥哥这样严厉,阿愁等下又要不高兴了。”
邀月道:“是么?不高兴了就又离家出走?”
何愁:“……”
何愁:“……………”
她心虚地道:“这叫什么离家出走。本人已成年,出门游历是常有的事,我觉得我还能在江湖上游荡三四五六七八年……”
邀月不等她说完就沉下了脸:“不许。”
何愁看着他冷脸,原本不多的心虚彻底烟消云散,她也不高兴地往下压嘴角:“谁管你许不许,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才不用你许可。”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就被同时抓住了,怜星抓着她的右手笑眯眯道:“阿愁又想去哪里?至少带上我。”邀月按着她的左手,先说她这些时候过得什么日子乱七八糟,而后道,“跟我们回移花宫。”
“如果我说不回呢?”
她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执拗而坚定地表明立场。她不可能回去,否则她没必要一个人跑出来,怜星都愿意陪着她出门散心——她从始至终要的都是自由自在,怜星邀月可以给她锦衣玉食权势地位,可偏偏给不了她这个。
于是他们陷入僵持。
何愁做下的决定是无法更改的,她有时候会因为眼前的石头而绕一段崎岖的路,但她一定还会回到原本那条路上去。她能屈能伸,她抓到机会就要跑。只有旁人适应她,没有她去屈就别人。
她很懂怜星和邀月。所以他们也太明白她。
怜星一丝丝收敛了笑意:“你总要回去的,不是吗?”
邀月不答,手指却收紧了力道。
何愁抿了抿嘴唇。
现在她左边是怜星,右边是邀月,陆小凤和花满楼在外围急得团团转但挤不进来,远处李寻欢抛下宾客往这边赶,但被移花宫的弟子纠缠住无法脱身,满园宾客皆震惊茫然地看过来。
好一个大杂烩。
她心如死灰地总结道:“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以后再也不要心存侥幸!
[瞬间移动]——!
辛辛苦苦炒了三万字就为了这口[狗头]幸福地写完并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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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略微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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