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老微微颔首，心中有了计量。

“赤王，你后面那头金毛狮子虽然没有杀害我的弟子，但它却让我弟子的魂环没有了着落。我不动它，但你要找一只品质绝佳的一万五千年修为左右的精神系魂兽来，把它换走。”

赤王一呆，怒骂：“放屁！你们人类自己没有本事弄到魂环，与我们瑞兽有什么关系？”

玄老冷哼，“要不是你们瑞兽跑过来，这一片的魂兽会跑光吗？你找不找？不找的话，正好这只大狮子很适合，我可不介意！”

“你！”赤王怒气冲冲，“三眼金猊虽是当代瑞兽，但它的力量根本不是你们人类可以吸收的，对你们人类毫无益处！再说了，就算我答应了你的条件，我又如何相信你会确保瑞兽的安全？”

玄老脸色一沉，身后化出一道饕餮神牛的幻影。

有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幻影的双角释放出来，直接越过赤王，落在三眼金猊身上，然后变成一个大笼子，将瑞兽困在其中。

“现在，不是你和我谈条件的时候。”玄老冷冷地道，“我只给你两个时辰，我在星斗大森林外围区等着，过时不候。你要知道，史莱克城敢与你们星斗大森林毗邻而居，自然是不怕打起来的。”

赤王三个大头的眼神连变，看着玄老一脸冷峻的样子，它那锋锐的犬牙动了动，“好，我就信你一次。”

话音一落，它也不再耽搁，身形一闪，已经化为一道暗红色光芒瞬间消失了。

霍雨浩精神力铺开，就感知到赤王没有半点犹豫，朝着一个方向就去了。

果然，还是魂兽最了解魂兽。

瑞兽被控制，唐三料定赤王不敢耍什么花招，不是很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好奇地打量起了三眼金猊。

以他阅历，瑞兽也属实是第一次见。

玄老见他感兴趣，便问了几句，听他对瑞兽也有几分了解，不禁也有些赞叹，“你这……是已经把外院图书馆里，有关魂兽的书籍都看得差不多了吧。”

唐三笑，不置可否。

玄老却以为他是默认了，看了一眼面前的三眼金猊，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大头，“倒是委屈你了。放心，等赤王找了其他魂兽来换，老夫自然说到做到。”

三眼金猊此时已经从重创中恢复了些许，闻言居然也是口吐人言，而且还是一道颇为悦耳的女声，“可恶的人类，你要是敢伤我，我要你们不得好死，霉运连连。”

玄老嘿嘿一笑，一巴掌拍在三眼金猊的头上，将它的头压到地面上，还用力揉了揉。让它和泥土亲密地接触。

“威胁我？老夫虽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瑞兽，但还是有所了解的。你无非带了些奇特的上古血脉，能够通过自己的气息引动一方天地的灵气波动罢了。所谓祥瑞，都是扯淡！老夫想动手，还会在乎那些空泛泛的运势一说？更何况你也没这个能力。凶手区那些家伙拿你当个宝，不过当做像那些奇珍异宝一般的物件罢了，你不会就正把自己当个心肝宝贝了吧。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你是瑞兽，却不是帝皇。所谓帝皇瑞兽的名头给你戴戴，不过是真正的帝皇瑞兽没有现世，就哄着你玩玩罢了。这做魂兽啊，也要有些自知之明才行。”

“你，你胡说！”三眼金猊的声音明显高亢了几分。

玄老冷笑，“我胡说？我这已经说得很客气了。要是你没有利用价值，或者说吃了你的肉能长生不老，你看看那些凶兽会怎么对你？雨浩，过来。”

“是。”霍雨浩瞥了眼唐三，这才赶忙走过去。

玄老：“把你的额头抵在这三眼金猊的第三只眼睛上。放心，我会压制住它不让它反抗。”

“不行！你敢！”三眼金猊大怒，怒吼连连，拼命的挣扎，之前所受的内伤甚至令它口角溢出金红色的血液来。

霍雨浩愣了一下，道：“玄老，这是……”

玄老嘿嘿笑着，“我们学院有一本古典，传自远古，上面记载，‘瑞兽所在，万兽得庇；其属至高，人可接引；祥瑞庇佑，前途无量’。也就是说，瑞兽的能力不仅可以庇佑魂兽，也可以为人类接引，庇佑人类。这三眼金猊掌控多种属性，其中光明和火两种属性更是可比极致，但却不是它的主属性。”

“它的主属性乃是精神力，正好你也是精神属性的，你来试试属性接引，可以让你的属性更加纯粹，还可以获得瑞兽的庇佑。不过具体的好处害得你自己体会，我也不知道。赶快的。别乱动。”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三眼金猊说的，而三眼金猊原本想说的话，也因为玄老用力将它的大头按在地上而无法说出。

但三眼金猊没有说出，唐三却眉头一皱，拽住了霍雨浩，而后神色肃穆地道：“玄老，瑞兽的庇佑被称为‘天赐之福祉’，必须由瑞兽心甘情愿的献出，强取对于瑞兽而言是对其尊严和生命的最大侮辱，它会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与生命而尽一切可能攻击对方，甚至自戕。”

玄老一愣，“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唐三：“唐门典籍，唐三先祖所记载。”

“嘶——”玄老原本还以为是唐三看了些杂书，空口瞎说，闻言却倒吸一口凉气，“竟然还有这么一说……”

霍雨浩退后一步，站到唐三身边，轻声问：“它真得会自杀吗？”

唐三点了点头，“属性接引，需要眉心相触。眉心代表头部，这个举动就相当于向另一方献上自己的头颅。对于任何一只魂兽来说，如果他愿意向你伸出脖颈、献上头颅，这就代表着他甘心向你臣服、接受你的驱使，并誓死捍卫你的一切。对于瑞兽而言，更是如此。而且……”

霍雨浩紧巴巴地问：“而且什么？”

“属性接引、气运庇佑，会伴随着传承交换。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记忆交换。”

“记忆？！”霍雨浩惊呼。

玄老一惊，“怎么了？”

霍雨浩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哥和我说，属性接近的过程中如果对方反抗剧烈，很容易精神力暴乱，大家一起变傻。玄老，算了吧。变傻还是小事，万一这三眼金猊真得自戕，一来和星斗大森林结了仇，二来弄出了不必要的恶因，实在没必要。”

玄老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有些不服气，“难得这么好的机会，瑞兽万年也不一定会现世一次，就没有办法啦？”

唐三凤眸微密，随后淡然一笑，“这样吧。玄老，你先松开手吧。”

玄老不明所以，犹疑地放开了按住三眼金猊脑袋的大手。

唐三随后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抬起头的三眼金猊的平行，柔声道：“世间万物平衡，瑞兽也不能独身其外。据我所知，天生祥瑞者，运之至，气之竭；瑞兽者，运之至，气之至，然命理呈截断之相，为因果累，殇逝之相。这一点，想必掌控气运的你，自己应该可以感受的到。”

三眼金猊弓起的背部微微僵住，喉间的低吼也慢慢停了下来。

唐三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照看你的凶手平日里应该几乎不会允许你离开星斗大森林最中心的那片湖泊，对吗？”

绒绒的尾巴如同旗帜一般翘起，三眼金猊的目光中满是杀意，“你什么意思？”

唐三抬手招了招，压低声音道：“你想一辈子被困在核心区，哪怕是为了你好吗？”

三眼金猊眼中闪过挣扎，在唐三淡淡的微笑中，无法抑制心中的鼓动，慢慢放下了自己高昂的头颅，附耳过去。

“那片湖泊中有一滴生灵之金，可以算得上是气死生肉白骨的至宝。虽然没有办法从湖中提取出来，被吸收利用，但在其附近，伤势的愈合会更快，死亡的几率也会大幅度降低，这就是为什么你一定要留在那里的原因。”

唐三用气音小心地道：“我可以给你一滴……不，我甚至可以给你三滴生灵之金，是被提取出来的、可以直接吸收的生灵之金，这样足够让你避过一次必死之局。而我，只要一丝你的属性气息，和一线气运。”

三眼金猊的爪子在地上轻轻蹭了蹭，金色的眸子看向唐三后方的霍雨浩，“为了他？”

目光微沉，唐三虽然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不是吗？”

三眼金猊踌躇了片刻，眼中神色变来变去，最后急乎乎地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唐三颔首：“你说。”

“我要借你的脸！”三眼金猊往前一凑，和唐三四目相对。

“嗯？”唐三先是不解，而后灵光一闪，“你自己不能幻化吗？”

“不行。”三眼金猊气呼呼地道：“我能感知对天地规则对我的限制，我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入世，必须要借。”

唐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无情地道：“只借一半。”

“借一半算什么？”三眼金猊低吼。

唐三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借你一半就不错了。再说了，万一你逃跑被抓了，或者被我的仇人碰上了，又或是招惹上了什么人，我可不想被牵连。”

“有一半像就不会被牵连吗？”

“一半像那叫人有相似，完全像那叫有鬼。”

“你——”

“答不答应？”

“……”

“嗯？”

“答应。”

“行。”唐三站起身，转头对霍雨浩道：“过来。”

霍雨浩三步并两步蹭了上去，“哥，需要我做什么？”

唐三指了指三眼金猊，“听她的。”

三眼金猊冷哼一声，干巴巴地命令：“蹲下来。”

霍雨浩有些犹豫，带着满脸的问号看向唐三。

“听她的。”唐三再次道。

霍雨浩于是乖乖蹲下了身子，然后一个狮子头就朝自己撞了过来。

“你干嘛？”霍雨浩大叫着往后一推，却忘了自己正蹲着，直接向后一仰。

唐三上前一步，手掌一托，扶住了霍雨浩的头和肩膀。

“没事了的。”唐三柔声道。

霍雨浩手扶着地，稳住了身形，点了点头，任由三眼金猊的头上的竖眼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那一刹那，金色光芒如水一般，从三眼金猊的竖眼中流淌而出，缠绕着霍雨浩的头部。

徐徐地，霍雨浩眉心处的圣灵之眼悄然睁开，丝丝缕缕的青芒被吸引着飘出。

青芒在冒出头的一瞬间，凶猛地缠上了那金灿灿的力量，然后往生灵之眼中拉扯，那拼命地架势，好像一个用尽全力往家里藏食物的小屁孩。

只可惜，金色的光芒只有一丝，青芒好不容易将其拽进了生灵之眼，然后就迷茫了。

在霍雨浩的头部附近转了好几圈，青芒最后肉眼可见地耷拉了，焉焉地飘回了生灵之眼。

随后，一圈圈奇异的扭曲光晕浮现，包覆住了霍雨浩和三眼金猊的身体。

一人一兽彼此靠近的地方，就好像变得透明了，明黄的阳光透过，留下一片细碎的璀璨。

霍雨浩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有一瞬间的空白，又好像没有。只是眼睛一闭一睁，三眼金猊和他已经拉开了距离。

“好了吗？”

表情空白地眨了眨眼，霍雨浩眼巴巴地看着唐三问。

唐三点头，“你看看精神之海现在怎么样了？”

“好。”霍雨浩应道，闭上了眼睛

灵识内视，广大的精神之海又增大了一倍，那如同水面一般的物质上空飘荡着薄薄的、淡金色的雾气，好似水汽一般。

雾气的源头是识海最高处，也就是精神之海的正上空，悬挂着的“太阳”也从青碧色变成了金碧色。

霍雨浩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是一片光滑，但他却觉得那里似乎真得有一只竖眼。

而原本寄居在生灵之眼中的生灵守望之刃，还有伊老都直接被排挤了出来，前者落在了霍雨浩面前的地面上，后者回到了他的精神之海中。

那雾气是一种奇异的力量，似乎就是三眼金猊赋予自己的……气运。

三眼金猊迷迷糊糊地晃了晃大头，脚上踉跄了几下，一张毛茸茸的大脸上神色茫然，一眼不错地盯着同样神色茫然的霍雨浩。

霍雨浩睁开眼，对上一双灿金色的大眼睛，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如潮水般的郁气，一涨一落，教人心头难受，却怎么也抓不住。

霍雨浩突然想起在意识空白的那一刹那，他看到的场景——

周围的景色扭曲，光怪陆离之际，有金色的森林、蓝色的花草和绿色的湖泊。

“咔——咔咔——”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一个金色的蛋突然进入视线，上面有一道裂痕。

裂痕迅速延伸，一只小小的爪子顶了顶，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金色的毛发有些湿润，好像落水的小奶狗。

然后是两只小爪子，抱着一片蛋壳开始啃。

“雨浩——”

熟悉的声音跨越久远的时间与空间，意识好似找到了方向，被拉扯着回到了沉重的身躯。

“哥——”霍雨浩惊呼一声，回过神来。

***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唐三靠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坐着，半抱着霍雨浩轻声问道。

霍雨浩的神色还有些恍惚，闻言小声道：“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一点点片段，好像是三眼金猊破壳的场景。”

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眉宇间满是燥意。

唐三拿开他的手，帮他轻轻揉着，“是我不该问，你也不要想了。”

霍雨浩慢吞吞地摇头，“哥，我看到了三眼金猊的一些记忆片段，她也会看到我的吗？”

“不会。”唐三回，“她给予的属性接引和庇佑都是单向的，精神力并没有和你的精神力接洽。四滴生灵之金也是我给的，就算真有什么，也是看到得我的记忆。”

“你的？”霍雨浩一急，“那就更不行了！万一她看到的片段是有关——”

“嘘——”唐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不可能看到你的记忆碎片。至于你看到她的，应该接引的时候，她的精神力动摇了一下，没有控制好，才会带着记忆片段进入你的精神之海，她自己都说了没关系，我也多补偿了一滴生灵之金。因果已结，不要再想了。”

霍雨浩：“好。我想先冥想一会儿。”

唐三：“行。我们现在已经在外围区了，离玄老和赤王约定的时间也还有好一会儿，你先冥想吧。要我一起吗？”

“……”霍雨浩犹豫了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唐三颔首，看着霍雨浩盘好腿，闭上了双眼。

他放开手，站起身朝玄老走去。

“怎么过来了？”

玄老颓废地瘫在一块大石头上，听到脚步声，他半睁开酒意朦胧的眼。

唐三笑，“难道玄老不想问我的话？”

玄老呵了一声，“说说吧，想说多少说多少。”

唐三在旁边坐下来，“瑞兽的庇佑不可以强求，我只是和三眼金猊做了一个交易，让她心甘情愿。”

“你有什么，是被整个星斗大森林供奉的瑞兽看得上的？”

“生灵之金。”唐三道，“雨浩从星光拍卖场拍下的那一柄刻刀，是炼化了一块生灵之金所得的。”

“生灵之金？”玄老坐了起来，“我倒是似乎没有听说过。”

唐三：“生灵之金是一种金属，汇集了大量的生命力而成，称得上疗伤治病的至宝。”

玄老点点头，“一次属性接引，还得了一丝气运之力，换四滴生灵之金，倒也划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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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借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