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地化形。”唐昊解释，“在所有生灵中，人类是最具潜力的种族。凡人不过百年，但佼佼者却能达到魂兽修炼十万年的高度。选择化形成人，魂兽会重新变为胚胎，然后以人类的形态重新正常、修炼。据说，如果他们能够修炼到封号斗罗级别，再顺利突破百级大关，就可突破凡躯限制，永生不死，成为半神一般的存在。”
唐三慢慢瞪大了眼睛，“这般好处，想来应该有诸多限制吧？”
唐昊赞许地看他，“化形成人，逆转修为与生理形态是第一步难关，七成选择化形成人的魂兽都会在这一步陨落。”
“成功逆转后，就会真正地如同人类一般，没有十万年的修为、没有曾经的万般手段与能力，需要从胚胎重新发育成长，魂力也需重新一点点练回来。如何以一个无父无母的人类幼儿身份生存，这是第二个难关。”
“尽管化形的魂兽修炼的速度回快很多，无需猎杀魂兽就可以获得最适合自己的魂环。但修炼过程中，它们必须要与人类接触，感受人类气息，否则就无法进步。但在达到成熟期前，他们的化形并非完美，他们的气血、经络与魂力走向，都与人类有异，封号斗罗级别的人物，一眼就可以看出区别。此时的他们，若是被杀死，会恢复魂兽形态，魂环、魂骨都不会有缺漏。一个无依无靠的化形魂兽，怎么确保自己避开所有封号斗罗，怎么保全自己，这是第三个难关。”
“最后，化形后，他们的寿命与人类无异，如何在百年时间内突破极限，这是第四个难关。”
那朵花……唐三心中一动。
相思断肠红是霍雨浩采下的，没有他的应允，相思断肠红绝不会为他人所用。这么说来，霍雨浩很有可能知道小舞的身份。
但化形这样的秘密，大师从未谈及，或许不知道，或许不愿说。霍雨浩不过一个被收养的孤儿，怎么会知道？是因为他不愿意说的秘密？
唐三眉眼低垂，掩下眼中的酸涩。
“你受伤的那个同伴……”唐昊突然开口。
唐三心脏一紧，“爸爸，你是说雨浩吗？他怎么了？您为什么没有带上他？”
唐昊摇头：“他一直护着你，虽然不知道因何突然呕血，但总是为了你。我原打算将他一起带走，但他拒绝了。不过，虽然不知道他又是用什么办法掩盖了身上的气息，但即便我曾经近距离试探过他，也只是窥见一二不同而已，他的伪装可比离开的那个小姑娘强上不少。”
唐三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呆愣愣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爸爸，你的意思是？他也是……魂兽化形？”
“……”唐昊思索片刻，为难地摇了摇头，“他的经络与魂力运行方向并无异常，但气血却有些异常，与化形的魂兽像又不像，与人类像也不像。他就像是……”
……
“就像是一具魂兽的壳子，被雕琢成了人类的模样。”唐昊斟酌着语言，说道。
唐三静默了许久，问唐昊：“爸爸，我可以回去看看吗？”
唐昊摇头：“因为我的现身，你现在的身份非常敏感。你回去，只会给人家带去危险。”
唐三紧了紧拳头，却知道，这就是事实。
“爸爸，我还有一个问题。”唐三正了正神色，转而问：“妈妈……是被武魂殿害死的，对吗？我托人百般打听当年的事情，但得到的消息很少。爸爸，你能告诉我吗？全部的告诉我。”
唐昊全身一震，转头死死盯着唐三，凌厉的目光宛如夜晚出现的两道闪电一般，唐三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被刺痛了。
但唐昊很快就重新将激烈的情绪全部压下，又变成了那副古波不惊的模样，“很多事情，现在的你不需要知道，也不能知道。如果你真得像得到真相，那就变强，强大到也不需要去询问，也会有人争着告诉你答案。”
唐三在篝火旁坐下，盯着那跳跃的火光，没有再发问。
唐昊坐在另一边，抬头看着星河，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什么。
两人先后进入了修理状态，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唐昊和唐三简单地洗漱后，又吃了些干粮。
然后，唐昊率先起身。他不言不语，只是大步流星地向一个方向走去，心中显然是有了目的地。
唐三没有发问，他将换下的队服小心地收进二十四桥明月夜，用水扑灭篝火。然后，他只是沉默着，迎着升起的朝阳，跟上了唐昊的步伐。
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并不影响赶路。
背后有麻痒感，唐三知道，那是昨天被折断打碎的八蛛矛在恢复的象征。
一切都会超更好的方向发展。
唐三相信。
***
与此同时，史莱克学院正在举行庆功宴。
所有人高举手中的酒杯，高呼着“干杯”，然后一饮而尽。
“啊，真痛快！”马红俊将杯子往桌上一磕，“我们居然真的拿到冠军！听说武魂殿黄金一代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就只能止步亚军了呢！哎——可惜，三哥和小舞不在。”
听到最后一句话，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冷了。
“胖子！”奥斯卡龇着牙，声音从齿缝间钻出。他眼角疯狂抽动，示意霍雨浩的位置。
马红俊反应过来，恹恹地抱着酒杯将自己缩成了一大团。
霍雨浩的脸色很差，苍白的几乎看不出血色。
他将相思断肠红给了小舞，失去了仙品药草的保护，身体无时无刻不处于剧烈的疼痛中。在与武魂殿的对抗中，疼痛更是翻了几倍，只是呕血已经是他忍了又忍的结果了。
如今事情都结束了，疼痛消散。
霍雨浩知道，这意味着，惩罚结束了，或者历史再次走向了既定的轨迹，他所在的一切，都没有影响任何人的命运。
“他们应该没事。”霍雨浩笑着说，“三三的父亲很强大，应该可以很好地保护他们，比留在这里可安全多了。”
大师也点点头。
一旁的弗兰德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各位同学，听好了！”
他的神色是难得的正经，看着戴沐白等人的目光温和而慈爱，“你们在大赛中表现得非常出色，远超乎我预料的出色。你们顺利完成了毕业任务，所以我宣布——”
“你们正式毕业了！”
没有人料到弗兰德会在这时提起这件事，戴沐白等人交换着眼神，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只是，他们的眼眶中，多多少少都有泪水浮现。
“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赵无极问。
戴沐白率先开口，“我和竹清要回星罗。机缘巧合得知了圣王传承的存在，雨浩那天说得话，我都从小奥那里听说了，我哥哥也由戴天知道了。我们决定一起回去，请求父皇改变皇室现在的规矩。”
奥斯卡笑眯眯地扯了扯红着的耳朵，“我收到了宁叔叔的邀请，准备和荣荣一起回七宝琉璃宗。”
马红俊托着脸，气闷道：“你们成双成对，双宿双飞，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泰隆举着酒杯凑过来，殷勤地道：“还有我们几个呢！”
他旁边，黄远、京灵和绛珠都带着笑，纷纷说着：“对啊对啊！我们还在呢！”
马红俊一时感动，但还是挥了挥手，“我打算去大陆上四处转转，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吗？”
泰隆：“……胖哥，我们还没毕业呢！”
马红俊：“……我不转了，留你们几个在学院，我不放心。”
算了，喝酒！
这天，大家一直喝酒到了深夜。
连养着伤的霍雨浩都扛不住这热烈的氛围，喝了两三杯，然后就晕乎乎地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群魔乱舞的模样。
弗兰德疯狂点菜，却只从兜里掏出十个铜魂币，然后指着赵无极的鼻子让他买单。
赵无极委屈地找大师，大师却只是红着脸说：“孩子们各奔东西，他一定觉得寂寞了。”
赵无极更委屈了，一张黑炭的糙脸凹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我也是啊！！！”
大师：“……”保持微笑。
酒量最好的戴沐白喝得最多，此时也有些晕，他唰得伸出一只胳膊，手指好似有自己的意志，比了半天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叫奥斯卡和马红俊：“小白脸、小胖子——”
他第一次见这两人，就是这么叫的，一转眼也有五年了。
“这是几？”他问。
奥斯卡半个身子趴在马红俊身上，努力晃了晃头。
“一，是一。”他信誓旦旦地说。
马红俊歪着脖子，挥着两条胳膊，“我怎么看着是二？”
“是五！”戴沐白大喊，“两个笨蛋！”
朱竹清咬着吸管喝酒，竟然也喝得醉醺醺，慢吞吞地问：“五？五怎么了……”
“五年！”戴沐白仰天兴奋地大喊，抬手摸着马红俊的头，“等小三和小舞回来，胖子你告诉他们……”
“嗯？嗯……”马红俊迷迷糊糊地应着。
戴沐白高举酒杯，“告诉他们，五年之后，咱们不见不散！”
“干杯！”
戴沐白大喊，喉间甚至发出了怒音——
“敬同伴，敬、未来！！！”
***
就在所有人都醉得糊里糊涂时，宁荣荣也红着脸，将心底一直压抑着的秘密吐露出来。
“竹清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朱竹清眼神直楞，没有任何反应，同样醉着的奥斯卡却竖起了耳朵，然后他听到——
“我和小奥，是不可能的啦！虽然，他喜欢我，我也……呃！但是，七宝琉璃宗的人，是不准和辅助系结合的，更别说我还是宗主继承人啦！我必须以身作则！否则，就会被永远囚禁哦，直到……能够联手打败一个封号斗罗……”
满腔的兴奋、上涌的血气，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的寒冷。
奥斯卡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他脑海中回想着这一路而来，他见过的那些封号斗罗，翻手为云、移山倒海……那样难以想象的力量，是可以战胜的吗？
奥斯卡颈间青筋暴起，手指更是捏的咯咯作响。
奥斯卡不知道答案，但他想要知道答案。
宁荣荣醉倒了，趴在桌上，睡颜乖巧美丽，嘴中喃喃。
奥斯卡静静地看着，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软了，好似棉花糖一般。
“抱歉，荣荣。”奥斯卡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宁荣荣身上。
他细致地为她打理了有些凌乱的短发，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发尾留下了一个轻吻。
“我这次不能陪你回去了……”
他要去，找到能够通向那个答案的方法。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奥斯卡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他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告别，也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的目的地，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离开的那天，他突然就离开了，一个人踏上了行程。
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他消失在人群中，只留下一封信，写着：“我要先出去走一走，然后回来陪你。”
只有霍雨浩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却也只是静静地目送着他离开。
戴沐白和朱竹清回到了星罗帝国。
奥斯卡一个人去闯荡世界去了。
马红俊和弗兰德等人回到了史莱克学院，准备迎接新生。
小舞回到了星斗森林深处。
宁荣荣回到了七宝琉璃宗。
霍雨浩一起回了史莱克学院，却只待了一周，然后在某一天突然离开，独自前往了极北之地。
唐三跟着父亲走走停停。
少年人自己也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但他们知道自己的方向。
***
霍雨浩再一次见到唐三时，已经是五年后了。
五年的时间，随着他的修为逐渐提升，受损的精神力在重修之后，与从前同等级时更强，记忆也恢复了不少。
其中最重要的，是他想起了神界，想起了那个作为他岳父的唐三，以及作为他岳母的小舞，还有……他的妻子，唐舞桐。
这是霍雨浩最不愿意记起的记忆。
想起这些，似乎再一次验证了他与唐三之间的不可能——无法改变的历史、横贯万年的时间，还有绝不能跨越的伦理。
但是……这些比起唐三和小舞的性命，都不重要了。
他想起来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在神界时，小舞曾在一次谈天说地时，提到自己还不到六环时，曾遭遇武魂殿一支由两位封号斗罗带队，诸多精英组成的猎杀队，以唐银身份潜伏其中的唐三以生命为代价杀出了一线生机，帮助她离开。
可是她不愿意，在被母亲以游戏的由头哄走，回来时却只看到了母亲的尸体后，她再也不愿意见证任何一个亲人、爱人的离世。
她宁愿自己死，所以她献祭了。
虽然后来唐三顺利地重新为她聚魂塑身，但一路而来，太辛苦了，无论是她和唐三，还是他们其他的几位伙伴。
霍雨浩仔细计算了时间，立即动身，提前离开了极北之地。他一路疾行，自北向南，向星斗大森林赶去。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
“啊啊啊啊啊！！——”
分明浑身都是伤痕，五脏六腑好似都破裂一般，连喘息都是负担。可是腿骨自爆的时候，唐三还是痛嚎出声。
“小舞，”唐三将剥离出的十万年蓝银皇魂骨塞进小舞的手心，“拿着，飞吧！飞快些，离开这里。”
“还有……”失去了魂骨技能，唐三的身体无力地从碧蓝的高空中坠落。
小舞死死拉着他的手，蓝银皇魂骨泛着幽幽蓝光，减缓了两人坠落的速度。小舞见状，便怎么也不肯松手。
“拿着！”唐三的喉间被鲜血堵塞，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那天，我坐在门外。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相信我，等你向我敞开心扉，我会一直等着的。可是……对不起，我要失约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舞，飞吧！离开这里！活下去，替我告诉雨浩，我不想等他了，我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了。”
“哥！哥！”小舞白净秀美的脸上满是泪水与汗水，混杂着鲜血，狼狈不堪，“不要！不要！你自己走，你自己告诉他！你自己告诉他——哥！”
唐三掰开了小舞的手。
“妹妹，好好活下去，在没有变得足够强大之前，不要让任何人类，绝不要让武魂殿再发现你的踪迹！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也……再最后帮哥哥一次吧……”
他将半启动的含沙射影装配在身上，只要有人动他的尸体，暗器就会彻底启动，将所有人射杀。
然后，他咬着牙将扎进心口的八蛛矛碎片拔出，任由鲜血汩汩的流出。
少年经过五年时间的磨炼，他的身躯高大、肩背宽阔，眉眼沉静、目光深邃，他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青年了。
他还不够强大，但对他而言，足够了。
——他保护了自己的妹妹，从某种程度上，他也保护了自己的爱人。
小舞手中攥紧了蓝银皇魂骨，目眦欲裂，泪水滑过她脸上的伤痕，混合了血液，就好似留下了两行血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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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各奔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