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的乳娘连忙抱着他哄，长孙皇后接了过去。

大家所有的震惊都被他的口水泡泡和哇哇大哭给打断了，陡然生出的是一种茫然以及慌乱的心情。

长孙后看着自己小儿子的脸，神色复杂：

“......怎么会是稚奴？”

她又看向李承乾，眼中带着痛惜，隐有泪光：“你要爱护自己的身体才是！”

李世民沉着脸点点头。

他们如今的父子关系和家庭关系，正处于无比融洽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后续的发展。长孙后下意识的就觉得，是不是承乾早逝？

这孩子就喜欢去跑马，而且跑得还很疯。或许，是他某次跑马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长孙后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

李世民显然想得更多一些——即使是承乾早逝，那按理来说也轮不到稚奴，青雀呢？

难道青雀也早死了？

或者说，还有其他的可能......

但是，他又不愿意再往下想。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还没有发生，而且仙画也并没有明说。他若因为这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妄加揣测，那恐怕会酿成灾难。

等等......控制？

李世民挑起眉，既然还未发生，那就索性让它变得不再发生，不就好了？

知道了事情的走向，那就控制住让它不再发生不就好了？

他的长子，他现在很满意，并不打算换人。

因此，他拍了拍李承乾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听你母后的，以后要再出去跑马，带上足够的人手，而且，切不可跑得太快太远。”

不管其他的可能，现在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们之间生出罅隙。

李承乾原本心中浮过很多想法，线头杂乱，但被自己的父皇母后这么一说，迷茫之中，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对啊，只能是这个原因。

他深深的拜了下去：“儿臣明白了。”

几人被仙画这么一打断，倒是忘记了武则天的存在。

但武家人可不敢忘记。

武士彟的眼神在自家两个女儿之间巡视，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小女儿武媚身上。大女儿安分守己，脑子不算聪颖，应该不是她。

媚娘......要如何处置她呢？

绑了送去宫中？或者是将她送到寺庙之中？抑或是......

杨夫人已经跪了下来，泪流满面：“你岂能听信如此虚幻荒谬的一面之词？”

站着的武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年纪更小的武媚却跟着母亲跪了下来。

她反倒没有哭，昂起首来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切勿慌张。陛下深谋远虑，睿智宽仁，岂会因为还未曾发生的事情而怪罪于我武家? 且仙画并未明说，父亲主动跳出来反倒显得心虚，不如静观后续。”

“若是后面宫中有了决断，旨意下来，即使是让媚娘去死，媚娘也绝无怨言。”

她说话条理分明，并不像一个六岁的孩童，听得武士彟在心中啧啧称奇。

难道自家这女儿真是人中龙凤?未来的武皇？

这也让武士彟的心弦一动。

是啊，陛下向来宽仁，且现在宫中什么情形还未可知，恐怕现在宫中要操心的反倒是储位问题......

武士彟的心逐渐定了下来，他扶起自己的妻子女儿：

“别担心，有什么事情我自会护着你们。”

他打算先去写一封情深意切的折子，表明自己的惶恐和茫然，试探一下宫中态度再说。

......

【伊丽莎白女皇透过侍卫长向两人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伊丽莎白大发雷霆：

“你去和他们说，如果还不生下一位继承人，那我将会不承认他们婚姻的合法性！”

【这不单单是叶卡捷琳娜要担心的事情，彼得其实也担心。所以两人勉强放下了芥蒂，生下了两人的第一个孩子，保罗。】

【伊丽莎白很高兴啊，她自己一辈子没结婚。彼得是她姐姐的孩子，从小没养在跟前，而是在普鲁士长大，和伊丽莎白的感情也就那样。】

【于是，保罗刚一出生就被伊丽莎白抱去养了。】

【而辛苦生下孩子的人叶卡捷琳娜却成为了那个被遗忘的人。】

【为了排解苦闷的情绪和时间，她开始和疯狂的读书，并且频繁与当时的思想大家孟德斯鸠等通信交流。】

刚生完孩子的叶卡捷琳娜满脸汗水、面无表情躺在产床上。

伊丽莎白女皇抱着刚出生的保罗在一旁笑容满面，彼得也在旁边，但无人关注她这位刚生产完的孕妇。

后来，叶卡捷琳娜对自己的心腹宫女道：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抹布，用完后就被扔掉了。”

她休息了整整一年才将自己从这种灰暗的情绪里走出来，然后继续了自己在婚后就开始的苦读生涯，以及在宫廷和贵族圈子里的各种社交活动。

一年后，出现在宫廷舞会上的叶卡捷琳娜，光彩夺目，丝毫不见之前的沮丧与黯然。

“我必须要振作起来。”

叶卡捷琳娜开始读伏尔泰，读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读历史，读哲学，并且会写信和这些思想家们讨论问题，讨论她的想法。

【社交让叶皇接触到了许许多多的贵族，也学会了宫廷里的各种阴谋与周旋。】

【而叶皇在自己执政时期的很多思想和策略，应该也得自于她长时间在哲学历史上的积累。】

【这两者，都带给了她力量。】

......

天下很多妇人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妇人，未必能为女人当皇帝而感到欢呼雀跃，却大多都能共情生完孩子之后的叶卡捷琳娜。

“被用完了就扔掉的抹布，这形容也太妙了。”

“谁说不是呢？感觉我嫁过来就是为了生孩子的，生完了孩子就再无价值。有婆母，有乳娘十二个时辰的关心着他。”

没说出来的话是，却没人来关心我。

“连宫中的贵人都是如此，更别提我们了。”

在明朝。

王婉清正好在和马瀛蓬一起批改学生的作业，正巧就在一块儿把仙画给看了。

王婉清感慨道：“别人不关心你不要紧，关键是自己要看重自己。”

马瀛蓬赞同道：“多读书的确是纾解情绪的一个极好的选择。”

她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

王婉清也想起了自己当初，笑起来：“当时我正是看了您的书，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哪一天忽然就生出一股勇气，想要给您写信交流一下我遇到的问题。”

没想到马瀛蓬居然回了她的信。

也正是因此，王婉清这才真正的爱上了数学和天文，并且最终可以下定决心要和离要自救。

这才有了现在的她。

所以此时此刻她看着仙画，心里说不出来的庆幸。

......

【除此之外，叶卡捷琳娜还认识了一位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情人，奥尔洛夫。】

圣彼得堡的宫廷舞会，衣香鬓影。

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们在大水晶灯下跳舞、聊天，或许是一个眼神的邂逅，就能够引出之后的无数故事。

“看到了没？那个军官。”

“有着漂亮金发的那位？”

“对，他叫奥尔洛夫，刚从是不是很英俊？据说他很受女人的欢迎，他把库拉金公爵夫人从他的上司手中抢了过来，成为了他的情妇。”

“那位可是有名的美人儿。”

“的确是仪表堂堂，我想我可以理解库拉金公爵夫人了。”

“他是近卫军的人，据说在战场上也很是勇猛。”

在舞会的贵夫人里面，流传着一位新到圣彼得堡的军官的艳闻轶事。

而门一推开，叶卡捷琳娜和这位传闻中的主角相遇了，两人很快就坠入了情网。

【为什么说奥尔洛夫对她来说很重要？】

【因为他是一名近卫军官。】

【通过奥尔洛夫，叶卡捷琳娜接触到了近卫军很多核心军官，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

【近卫军呢，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是御林军，军队里面的精锐，大多都是贵族子弟担任，而且往往驻扎在首都。这么一说，大家就理解了吧？】

【除此之外，通过宫廷社交，她还结识了一些大臣，并与他们联系密切。】

【原本孤立无依的十四岁少女叶卡捷琳娜，通过这些年的经营，也逐渐的在俄罗斯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伊丽莎白女皇死后，彼得继位，身为太子妃的叶卡捷琳娜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俄罗斯的皇后。】

【这一年，她才三十二岁。】

叶卡捷琳娜头戴着皇后的冠冕，跟在彼得的身后缓步登上王位。

但相较于彼得的喜形于色，叶卡捷琳娜的表情更加微妙，眼神中甚至还多了几分幽深的晦涩。

【相较而言，武则天成为皇后，就要艰难得多。】

【首先，李治拥有很多后妃，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王皇后和萧淑妃，家世显赫，并且还占有着名分大义，想要越过她们上位，显然是很难的。】

【靠爱情吗？】

【或许有一点吧，但更重要的，还是利益。】

【武则天非常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利益点。】

【这一点，甚至要从很久很久之前的魏晋南北朝说起。】

【历史学家陈寅恪曾经写过一本书，叫做《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他在这本书里面提出了一个概念，那就是“关陇集团”。】

一张华夏地图出现在了天幕上。

路小柒标注了关陇的位置，大概是现在的陕西关中、甘肃、宁夏一带。

这里面也就包括了大名鼎鼎的河套平原以及河西走廊。

......

西汉。

汉武帝刘彻看着关陇的地图，微挑起了眉：“这儿当然是块好地方，兵家必争之地！”

长安就在关陇的中心啊。

“关中靠着肴山和函谷关，西面又有沃野千里，南边靠着富饶的巴蜀两郡，北边是胡苑，可以放牧，有良马，还可出西域。”

“往东面出关陇，顺着黄河直下，就是一马平川的中原。”

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一块地儿。

刘彻觉得，后世的那些豪杰们出自这片土地似乎也并不奇怪。

他觉得深深不能理解的是：“后宫女子，岂可干政？！”

干政那也就干吧，毕竟天然靠着权力中心，就像是自己的祖母一样，通过自己的儿子对朝政施加影响似乎也不是稀罕事儿。

但与羽林军的将领私通从而掌握兵权，且似乎这在那个社会还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就让刘彻百思不得其解。

这未免也太过荒谬了！

刘彻表脑子里不期然的飘过自己曾在仙画里看过的那个表情包：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那位彼得，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吗？

秦朝。

嬴政同样阴沉着脸。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她那位著名的情夫。

说实话，母亲找情人，他并不在意。几个玩意儿罢了，用来消遣解闷也可以接受。

甚至他都能接受他们的孩子，反正也就是给口饭吃养着。

他不能接受的是，赵姬居然为了那孽子想要谋取自己的皇位！

想到这么一段让人不太痛快的回忆，嬴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对这位叶卡捷琳娜变得十分不喜。

民间的百姓们对这样的后宫轶事却喜闻乐见，讨论得热火朝天。

“这这这......也未免太乱了。”

“不守妇道之人，竟然还能成为皇后！这俄罗斯简直是道德沦丧之地！”

另外还有卫道士们对叶卡捷琳娜人身攻击。

倒有几位泼辣村妇直接往地上啐了一口：“仙画都说了那边就是那样，你乱套什么礼义廉耻。”

“我倒觉得，这俄罗斯的做法解气得很，凭什么就只有男人三妻四妾还可以上青楼啊？”

一时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唯有唐朝，从仙画一开始出来，就没有安宁过。

贞观时空内，李世民的面色凝重，只想要扶额。

武家女、稚奴......现在，关陇贵族们也要来了——他当然知道关陇贵族们是怎么回事儿，事实上，当上皇帝之后，视野和立场不同，天然的就会和这些贵族世家对立起来。

隋和唐虽然都出自关陇贵族，但从前朝隋文帝开始，就视这些抱团的贵族集团为敌人。

李世民担心的是仙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引起朝局动荡。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

而武周朝，已经将关陇贵族集团踩在脚底，该杀的杀了，该流放的流放了的武则天，倒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扯了扯嘴角，喃喃叹道：“爱情么？”

一开始当然是有的。

她到现在还偶尔怀念那些过往的甜蜜。

但这宫城，就像是仇视爱情的怪物，以人的**为食，以所有美好为食。在这里待久了，便只剩下野心和利益。

爱情，不过是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

对于先帝来说如此，对于她自己来说也如此。

她看着天幕上的叶卡捷琳娜和奥尔洛夫走近，通过他认识了一系列近卫军的军官，嘴角勾起一抹笑。

是啊，军权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就像是她登基之前，如果不是手握军权的李绩表示这是皇室家事，军队不欲参与的话，那她应该不会成功。

最起码，不会这么快就成功。

这位叶卡捷琳娜，显然也摸到了关键的那一把钥匙。

......

【关陇这片土地，地理位置极为重要，这里胡汉杂居，政权更替不断，军阀割据，兵强马壮。】

【在西魏的时候就形成了以宇文家族为首的贵族势力集团。】

【这就是宇文泰所设立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以及随着西魏壮大起来的关陇士族。】

【八柱国其实就是当时的八位掌军军阀，这里面就有隋文帝杨坚的岳父独孤信，和李渊的祖父李虎。】

【所以，西魏、隋朝和唐朝，其实都只是关陇贵族集团内部的权力更替而已。】

黑压压的大军里，扬起了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李”字。

这面旗帜，绛白相间，代表着既不属于突厥的白色旗，也不是隋朝的绛红色旗。

而只是李家的旗。

年轻的天策上将李世民坐在马上，意气风发，英姿勃发。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学界都喜欢把隋唐这两个朝代放在一起来说，不仅仅是因为隋朝很短，还因为它们的核心其实是类似的。】

【顺便说一下，古代的农民起义那么多，但真正由草根成为皇帝，开创一个具有延续性皇朝的，只有朱元璋一人！同样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天选之子！】

......

大明朝，已经垂垂老矣的朱元璋愣了一下：“嗯？怎么还有朕的事儿？”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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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