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大学,本乡校区。
阳光正好,气温大概只有二十一、二度,图书馆门口草地上一到晴天便长出了许多学生,三三两两有人在看书、也有人在闲聊。风把银杏大道上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藤峰Sara有着一头与工藤有希子很像的金棕色卷曲长发,在光照下呈现出蜂蜜般暖洋洋的色泽来。我转进安田讲堂的廊下,倚在柱子后戴着墨镜,手中正翻着一本名为《刑事政策概论》的教材。
“这么暗的地方还戴墨镜,你看得清书吗?”有个男声蓦地自耳后传来,而比他的脸先一步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白色纸杯,“喏,从家门口街角那家咖啡店买的,你应该还喜欢吧?”
“没想到那里还在营业啊,谢了。”我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将咖啡接过。工藤新一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当年他每次扯着我和他一起破案,都会从那家店给我带咖啡,“Ray-Ban Chromance 镜片,40%透光率,我当然看得清。”我伸手将墨镜撩到头顶,顺便挑了下眉。
工藤新一今天穿了件灰蓝色衬衫,因为白天天气很好,纽扣解开了两颗袖子也挽到手肘。很久没见他的成年人正常状态了,而且鲜少不是破案时那套深蓝色西装的名侦探专用皮肤,整个人显得比往日要松弛了不少。“钻研什么呢?”他随口问。
“研究下倘若有一天上庭会被判多少年,还有下一步的发财计划。”我信口开河。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工藤新一无语。
“不一定哦。”我眨眨眼,喝了口咖啡,“还不少都是相当有执行性的,我邀请你呢。”
“还是算了吧,我这份侦探兼职挺好的,不太缺钱。”我顺手把书塞进了他的怀里,工藤新一倒也不恼,只是十分自然地打开书包装进去,“说起来你什么时候从我家顺的书?”
“好吧。”我遗憾地耸耸肩,故意忽略他的问句,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中森青子今天会出现?”
“会,她下午有选修课,所以一定会在这里消磨掉午休时间。”工藤新一正了正神色,我突然想问他怎么这样清楚女同学的日常行踪,“你要接近她最好选择她最放松的时候,不然贸贸然出现,会起反效果。我的建议是……”
“行了。”我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不牢你费心了,这方面我可是专业人士。”语毕还附赠一个眨眼。
“是我忘了。”工藤新一沉默了一瞬,“我想也是。”
“那……”“你……”下一句我与他同时开口,十分不凑巧地撞在了一起。
“你先。”他绅士地点了点头。
“你确定她真是被人利用?万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呢,中森青子在某些方面和她父亲挺像,脑子都缺根筋。”我盯着面前玻璃窗映出我们两个的倒影,不紧不慢地问。
“那样反而更危险。”他语气认真,“她可能成为传递情报的媒介而不自知,一旦被利用抛弃,对方也不会留情。”
“那倒是。”我点点头,“到你了。”
“……那你对我呢?”
工藤新一话说得没头没脑的,让我愣了一瞬,可未必不懂。“我……”我张了张嘴,却是咬了下唇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他打断。“没事了。”工藤新一自说自话地终止对话,“我中午还要去找别的同学,你结束之后再联系我。”
……
图书馆二楼的东南角最安静,中森青子果然在那里。三年不见,少女变得成熟了不少,深栗色的卷曲长发也被打理得更加柔顺,服帖地从肩膀上垂下;她穿着深青色的针织开衫,正在翻看身旁摊着厚厚一摞资料。我用了往日潜行的技能,如幽灵一般,毫不引人注意地就到了她身边,故意假装不小心把自己的文件夹掉在了她的桌边,纸张从中飞出来散落一地。
“啊,真对不起。”我低声道,蹲下去拾纸。
“没关系。”她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弯腰一起帮我捡着,笑容温和。
“不好意思,你是……法学部的学生吗?”拾得差不多站直了身子,我的目光瞥向她桌上的一堆参考书,全部是一些案例实证,“其实……”我轻轻咬了下唇,把从Sharon那儿学来的一点模仿技巧用得恰到好处,“其实,嗯,我是旁听生,打算来年申请这里的法学部。”
“是这样啊。”她把手中拾到的全部文件递给我,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我叫中森青子,是法学部的学生。不用紧张,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意问我。”
“那太好了!”我眨了眨眼,露出一点儿害羞、又夹杂着掩不住惊喜的神色来,一不做二不休,“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我来图书馆是想找几本参考书,不知道中森同学有什么适合入门的书籍推荐吗?”
“嗯……”中森青子又笑了一下,想了想,指给我一个书架的位置:“那边第三排,有几本讲得挺通俗易懂的,希望对你的考试有帮助。”
中森青子是个热情的人,我自然清楚,所以借着考学的名义拉着她又问了许多相关信息,直到午休时间将要结束才相互道别。
从图书馆走出,我发消息给了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并没有选修和中森青子一样的课,所以叫我等他一起回去。我兀自走出赤门,绕到旁边的小巷里,去找我的车。
“笑一,等很久了吗?”没待一会儿,工藤新一就轻叩车窗。
“没有的事。”我摇摇头,他坐进副驾驶,开始观察车内的内饰,“先说,我没驾照。”我眨了眨眼,赶在他询问之前开口。这番法外狂徒的话,我已经不知道和几个人说过了。
工藤新一半月眼了一瞬,没有回答,他顿了几秒:“怎么样?”
“喏。”我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是拾文件的间隙从青子桌上顺手扯的几张资料,混进了我自己的文件夹里,“这是一份调查申请表,上头有巢鸭监狱的收发记录编号,她看起来是想要调查什么。”
工藤新一低头扫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又顿了下,似乎有点欲言又止,“你直接拿走……等她发现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怎么会。”我嗤笑,“以中森青子的性格,只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落在哪里了。”
“那下一步怎么办?”工藤新一问。
“那就要靠你了。你说的没错,中森青子肯定接近了某些事,所以说……”我故意停在了这里,十成十吊足他的胃口。工藤新一果然如我所想,满脸认真地等了许久,见我实在没有说话的打算,他拧紧眉头重复了遍我的话:“所以说?”
“越狱计划想好了么?大侦探。”我与他对视一眼,“我打算以中森的身份,再探巢鸭。”
……
对于我的提议,工藤新一绝对不能说是满意。可时下我俩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便决定继续做些调查,再做打算。对话时间我已经无意义地绕了好几个圈子,开着车正在新宿站前等红灯,单手搭住方向盘问他:“你要去哪里,晚上有什么打算么?”
“我?”工藤新一愣了一下,面色一红,突然不说话了。
“有话快说。”信号灯变绿,我再次启动了车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在问你目的地。平时叫计程车你也这样犹豫么,还没被人扔下去?”
“我……”工藤新一好像这才意识到什么,慌忙回过神来,“我回家,你呢?”
三年后再来东京,我一直都是住在银座的酒店里。虽然Gin给了我他房子的钥匙,但我也一样不想再踏足那里。这时工藤新一突然对我说,我可以住回工藤宅。
“你家里现在,没什么可疑的粉毛FBI吧?”我一脸狐疑地问。
冲矢昴就是FBI探员赤井秀一的事我还是非常后来、已经回了加州才偶然间听组织内的人说漏嘴提起的,他将我们骗得团团转,在Gin眼里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大家都闭嘴不言。我那时一想起来也后怕得很,不过……赤井秀一原来也能装出一副贤妻良母属性啊。
“当然没有,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工藤新一理直气壮地回答。
“还是算了吧。”我虚弱地摆摆手。以大侦探的道德水平,要是他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不是他先崩溃就是我先崩溃。
“我突然想起来……”工藤新一蓦然开口,却冷不丁又止住了,“你,你那时……”他盯着我的脸,支吾了几句。
“怎么了?”我奇怪道。工藤新一还是高中生侦探的时候,最为自信臭屁不过,可这才见了几次面,却说话夹杂了太多支支吾吾,难道是长大,变内敛了?
“你当时说的住在朋友家,你那个朋友该不会,就是黑羽快斗吧?”工藤新一眯起眼,目光如刀。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想法。不愧是名侦探,目光敏锐一语中的。
“呀,被发现啦。”我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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