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认真照镜子的法国少年有模有样地整理身上西装,往头上喷定型摩丝,用梳子梳了好几下,才勉强将一头纯天然的卷毛压下去,变成油光光的大背头。做完造型后又反复照了几次镜子,不断欣赏今晚换了新风格的自己。
“你确定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暗中帮助皮斯克,对吧?”自恋完后的少年终于舍得离开镜子前,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想起什么后扭头问你。
你连眼神都不想给他。
“这已经是第四遍问我,再问脑壳给你削开。”
蒙斯已经对你的这种恐吓比以往更有承受能力,丝毫不往心里去,喝了口水后,继续不嫌麻烦地说:“因为担心你会记错,不多确定几遍很不安心。”
“我还没有老年痴呆。”
“可你上次就忘了任务内容。”
艹。
你忽地从沙发上挺尸坐起,抓起手边东西直接丢过去。
“闭嘴,把领带系好,再废话就不带你。真不明白你们学校怎么又放假了,明明感觉你还没上几天学……”
呼噜自己玩腻了,叼着玩具过来找你,两眼亮亮地望着你。你接过它的小皮球走向后院,丢到外面让它自己捡,大金毛汪了声后便欢快地撒丫子追出去。
蒙斯拿下被甩到脸上的领带,一边把领带往脖子上套,一边也咋咋唬唬地凑过来。
“不要不带我啊!我衣服都已经换好了!最最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个皮斯克长什么样子吗?”
啧。
你瞧了眼少年今晚的装扮,还挺像回事。
“一个老头。”你言简意赅,顺手帮他把有些歪的领结掰正,看着更顺眼了。
换了身衣服和造型的少年看起来变了个人,成熟自信很多,不开口的话挺有少爷风范,可只要一开口,身上的傻兔子气就止不住地往外冒,一身西装皮革压都压不住,睁着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追问你“那到底长什么样呀”。
这玩意怎么好描述的?毕竟你自己都记得不大清。
你说:“去了不就知道。”
“可是——”
很快便把球叼回来了的呼噜丢下球,甩着尾巴要扑你。两只占满泥巴浆子的前爪眼看就要碰到你今天准备穿出门的西裤,你连忙往一旁闪,避开它的爪子。
“行了,”你打断他,说,“该出发了,去把车开出来。”
对方傻傻指着自己鼻子。
“啊,我来开吗?可我还没有拿到日本这边的驾照……好吧好吧,我这就去。”少年在你的一个眼神下乖乖出门取车。
“你,坐好了。”
蒙斯离开后,房子里只剩一人一狗。你的视线下移,低头看向扑空后就一直在用爪子刨你拖鞋的大狗。
“都这么大一只狗了,就不要一天到晚扑来扑去。”
“汪!”
听到指令的呼噜又奋力刨了两下你的拖鞋,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你面前坐端正,仰着脑袋,期待地望着你。
你也如它所愿地弯下腰,伸手去揉它脑袋。
“呐,也不指望你看门,乖乖在家里别自己跑出去,不要再被侦探捡到,听到没?”
“汪!”
“喊一声我就当你答应了。”
最后又满意地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你直起身。
“晚上见~”
“汪、汪!”
金毛犬追着你在客厅的地板上踩出一串泥巴色的梅花印,想跟着一块出门,却被你无情地关在家里。
上车后,不是很熟悉路线的蒙斯打开了导航,一边跟随导航的语音指示,保持平稳的速度向前开着,一边时不时看两眼车窗外的城市夜景,嘴里哼着旋律轻快的法文歌。开到红绿灯前停下时,还会想到扭头问问坐在后座的你一句:“金麦,你还好吗?”
你从上车开始头痛,此时没睁眼,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在车厢内的阴影内,随意嗯了一声,回答:“我当然好。”
小孩又问:“所以你前几天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熬夜?觉都不睡,已经连续三天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还能是为什么,修改那些麻烦的监控修到眼花手麻,恨不得连夜提上一桶水浇到警视厅公安部门的主机上,替他们领导给员工批几天假。
你到现在都依旧能神经质地感觉手指抽筋,半点也不想动弹——真是,要不是顾虑到用这种状态的手开车很容易车祸,你一个东京都的良好市民也不至于让一个未成年人无证驾驶。
“金麦,金麦?”
没得到回答的蒙斯又出声喊你。你正单手按压着太阳穴缓解疼痛,被喊得不耐烦了,直接抬脚踹向他的驾驶座让他安静。
“少管我,管好自己。”
“……哦。”
少年发现你情绪不好,识相地安静下来,歌也不哼了,专心开车。汽车重新发动,顺着车流向目的地行驶。
车厢里只剩导航机械的提示音,指挥司机左转右转。
等你们的车停到了杯户饭店两百米开外一个较为隐蔽的路口,你的头痛也已经缓解。蒙斯很快下车,随后,你那一侧的车门被人拉开。
“干嘛?”你一脸莫名其妙,准备拉车门把手的手还在空中悬着。
“帮你开门啊。”对方一脸理所当然,还反过来催你,“快点儿Goldey,我们要迟到了。”
“见鬼,到底是谁出门前一直磨磨蹭蹭的照镜子臭美。”你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扣上黑西装的内扣下车。
锁好车的蒙斯十分活跃地蹦跶着追上你脚步。你两手揣在裤兜,步伐稳健地向前走,望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叮嘱小孩:“从现在开始,尽量说你那蹩脚的英语或日语,不要给任何人留下太深印象,明白?”
“明白!”
饭店二楼就是追思会,扶手电梯的旁边立了「电影导演酒卷昭追思会」的牌子。你交上邀请函,和蒙斯在门口一人领了一块紫色手帕进入会场。
少年说得没错,你们已经算是迟到的人。被邀请的宾客们基本都已经到齐,你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目标人物,对方正被几个记者包围,用手巾擦汗,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威胁。
Poor prey.
你收回目光,抿了口从服务生的托盘上端下的鸡尾酒。没阻止身边的未成年模仿你,也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杯,并附赠给服务生小姐一个彬彬有礼的成熟微笑,你只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喝醉了我会把你留在这。”顿了顿,又补充,“酒后驾驶出了车祸也一样,只会把你留在现场。”
蒙斯:“……”
未成年撇了撇嘴,讪讪说“知道了”,老实放下酒杯,然后换成了另杯装在鸡尾酒杯里、比较像酒的苹果汁,坚持自己最后的倔强。
反正全场不会有认识你们的人,你带着蒙斯不慌不忙地往会场边缘走,准备找个视角不错又安静的地方站定,以便观察。
“Goldey。”跟着你脚步的少年小声喊你。
你示意他有话就说。
“我刚刚在车里不是想插手你的事……”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导致他本就没说顺口的日语变成了一个诡异的调调。说话人或许自己都没察觉,但你听了就很想笑。
“我其实是想说,你就算真的得了阿兹海默症也没有关系,你老了以后还有我会养你。”
你憋住笑,一口回绝:“谢谢,不用,你养好自己就行。”
对方却把你的拒绝当客气,继续叽里呱啦:“你老了后我会帮你养老,行动不便的时候照顾你,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你要是在未来有了爱人,我会为你们两人养老送终……”
没记错的话这臭小子也就比你小个十几来岁,哪来的口气能送你终?
也没打击年轻人热情,你只笑着随口调侃:“人家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办?”
“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因为你是电灯泡呀。”
“这样呀……”
你一回头,发现他还真在思考。思考了会儿后认真告诉你:“那我就带上我未来的妻子一起,这样就不会是灯泡了。”
你好笑地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遥远得不切实际的话题。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无人角落站定,放眼望向整个追思会会场。
整个会场黑压压一片,除了个别几个记者之外……等等。
你眉头微微一皱。
“你查访客名单时,有看到职位是警察的客人吗?”
蒙斯立马顺着你目光望去。
“没有,有警察吗?”
“穿橘黄色衣服、戴帽子的那个。”你压低音量告诉他,“警视厅刑事部搜查第一课暴力犯罪搜查三系的警部。”
“厉害,你知道的好清楚。”蒙斯向你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那那个人就也是警察?我看他刚刚好像同那个橘黄衣服的胖警察交流过两句。”
你看了过去。
“……”日。
没听到你回答的人偏头找你,见你一言不发忽然转身面壁思过,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也别再往那边看。”
“要通知皮斯克终止行动吗?”
你想也没想就说“不用”。
随便终止这种刺杀行动,行动失败的责任就会都怪罪到你头上,然后将任务转交你手。
“还不知道警察出现在这的原因,静观其变。”
你傻逼了才自找事做。
“Goldey。”
没过一会儿,蒙斯又拍拍你肩膀,喊你快看。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女孩有点眼熟?”
“什么小女孩?”正面对墙壁思考要不要赶紧撤的你不怎么走心地和他对话,“让你别看那些警察,不是就让你乱看小姑娘的意思啊。”
蒙斯说:“不是,是跟在那个之前一起吃过饭的小男孩身边的那个。”
感觉心里的不妙要被灵验的你刚一转头,余光就在白色的餐布后撇见某个熟悉的黑色头顶——
日了个去,这还他妈思考个屁。
“Goldey?Goldey!”
见你一口干光杯里所剩的鸡尾酒,放下酒杯就径直果断、目不斜视地朝大门走,蒙斯也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追上忽然变得脚下生风的你,急忙想将你叫住:“现在就要走吗?我们不是才刚刚进来,而且还有——”
开什么玩笑,等人死了就真走不掉了,到时上哪解释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教授能来参加这种阶层的追思会?
“一会儿那老头杀了人,那孩子看见了你你想怎么解释自己在这?你忘了他跟你很喜欢的很牛掰的毛利侦探住在一起?你想暴露吗?”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的你脚下步子不停,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被你第三个问题砸懵的少年。“事先声明,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邀请函是伪造的。”
“……”
你教他:“这种情况,保护自己才最重要。”
少年默默闭上了嘴,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脑袋跟你身后。
于是,两位进入会场甚至没待满五分钟的外来宾客,在追思会正式开始前的最后一分钟,又悄悄从侧门离开,没惊扰到任何人。
临走前,你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穿便装的警官先生已经又回到自己同事身边,两只手都揣在深绿色的运动服兜里,嘴里也依旧还咬着一根万年不变的牙签。
……
“金麦金麦,他出来了。”
“OKK.”
夜晚的街头,已经无聊到掏手机打游戏的你困倦地打了个大哈欠,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流出。终于确认人出来了,你收起手机,抬脚准备走,结果又被站在拐角处主动申请盯梢的小孩一把拽住。
蒙斯表情严肃地告诉你:“再等等,他还没离开。”
“?”
还不离开,留在外面吹风感冒发烧好逃学吗?啧,真是不学好。
他示意你看停在前面十字路口的一辆黄色甲壳虫。你草草瞅了眼,然后就又缩回到避风的角落里。
破天气真是冻死人了,你身上还只有标准的西装三件套,压根扛不住寒流,已经在街头瑟瑟发抖半个小时,想把车开过来坐车里,又担心被观察力强的侦探认出。
到底图啥。
救命。
明天就再去买辆新的。
一直站在风口的少年看起来丝毫不知寒冷,尽职尽责地向你实时汇报:“他出来后直接上了那辆车,驾驶座上是个老人。刚刚又有一批带了箱子的警察进入会所,还好我们出来得快。”
你很难不艳羡地将目光反复往年轻人露出的脚踝上扫。
“看不看得出他在等什么。”
蒙斯说:“不知道,但我没看见刚刚跟他在一起的女孩。”
你以为他说的是那个叫步美的小女孩,想了想,随口推测:“应该回家了吧。”这种地方,侦探怎么会让他的小学生朋友一直跟着。
“再等等,等车开走。”
“好。”
蒙斯一句也没多问,得到你指令后就继续紧盯着前面那辆甲壳虫车。脚已经站累的你干脆换了个姿势,蹲在角落里,继续玩刚刚没玩完的俄罗斯方块。
天空开始下小雪,那些雪绒花落到地上后转瞬即逝,一点痕迹也不留。
又过半小时,蒙斯突然很激动地喊你。
“金麦金麦!”
你关掉屏幕挤满各种颜色的方块后显示「Game Over」的游戏界面。
“怎么了?”
“你看看那个是不是琴酒?”
琴酒?
你抬起头问:“旁边是不是还有个戴墨镜的胖子?”
正扒在墙边兴奋偷看的少年连连点头。
“对对对!”
嗯……那就是了。
可他俩来这干什么?
蹲也蹲累了的你扶着墙壁重新站起,动作迟缓得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慢吞吞地往前边挪动。
“他们在说什么?”
蒙斯诚实说:“太远了,听不见,只看到他们手里有台笔记本。”
“笨,不是叫你去学唇语吗。”
“可他们说的好像是日语,我只会法语呀……”
你终于挪到墙壁边缘,发麻的双腿也已经恢复知觉。
“行了闪开吧,我来看看。”
蒙斯利索地腾出位置。可你去看的时候,只瞧见了两个快要消失在拐角的黑色衣角。
侦探跟琴酒是不是认识来着?好像,侦探在组织里的死亡信息,还是由伏特加找人上报登记的……
你扭头问蒙斯:“你确定江户川柯南在那辆车里?”
“我确定,看着他进去的。”
算了,那就先不管了。
只要小侦探没去追乌鸦就行。
“行,继续在这等着吧。”
你重新让出盯梢位置,在一旁拨出了通越洋电话。那头理所当然的没人接。
“金麦,”少年盯了一会儿后,扭过头发自内心地问了你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一直没问。”
你没耐心地挂掉一直发出嘟嘟嘟等候音的电话,与满脸真诚的少年对视,反问他另一个问题:“你觉得毛利同学人怎么样?”
蒙斯没有犹豫:“毛利小姐挺好,很善良也很有爱心,空手道也厉害。”
你又问他:“那小孩是毛利同学的弟弟,关系很好,你想看到同学的弟弟出事吗?看到毛利同学伤心。”
“喔我明白了~”少年像被打通任督二脉般,豁然开朗地兴奋喊道,“原则!”
你也笑了笑,抬手弹了弹他脑门。
“这叫lift a finger,傻兔子。”
“What?金麦你不说日语的话能不能就直接说法语……”
“‘举手之劳’的意思。行了行了,别废话,赶紧盯你的梢。”
“知道知道,一直盯着呢,他还在那里坐——欸?”
此时的你脸上笑容还没完全消失,依旧面带和蔼可亲的微笑,问“怎么了”。
刚刚还笑嘻嘻的人僵硬地转过头,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也十分欲哭无泪地告诉你了一个最新消息:
……??
蒙斯早有准备地躲过你怒气值飙升的一脚,嘴里不断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还不快点回车上追踪伏特加信号!”小侦探最好没有蠢到跑去追你们那位敬业的劳工先生!
太阳穴疯狂打鼓的你很没信心地想,揪着嗷嗷求饶的少年耳朵冲回车里取备用电脑。
都特么什么破事!
——
差点就在通往天台的楼梯间与侦探正面碰上。
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迅速的你连忙将路上顺来的帽子扣在蒙斯头顶,然后勾着他肩膀低头转身,假装借火,让急冲冲往楼下跑的男孩就这样从你们身边匆匆借过——
等等,不是琴酒在上面吗,侦探果然也追上去了?他们碰面了?已经对峙完了??侦探这是顺利脱身还是正在逃命???
一堆问号从脑子里冒出,你不敢大意,一动不动地屏息站着,直到确认江户川柯南的脚步声没有停下的愈行愈远,才收起嘴里没点燃的、离开会场前从某个秃头制片人口袋里摸走以备不时之需的香烟,示意蒙斯不要出声,然后悄无声息地下楼跟上。
“到此为止吧,宪三先生。”
艹,皮斯克怎么也在这里。
走到酒窖门口时,你听见了里面侦探的声音,跟刚刚慌里慌张往下跑时判若两人,镇定从容得仿佛已经将一切都掌控于股掌之中。
“还是叫你,皮斯克好点吧?”
莽撞。
‘那个汽车公司的老板是皮斯克?’
同样听清里面声音的蒙斯做口型问你,一脸不敢置信。
你敷衍点头。
‘这么有钱吗?!’
又不是他口袋里的钱他激动个球。
懒得搭理一惊一乍的人,你专心聆听酒窖里的动静。
侦探又开始推理了,你猜是在拖延时间。成年人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在整间酒窖里缓慢回响,寻找着猎物,手/枪保险也已打开,而侦探的声音却还一直停留在一个位置。
为什么不动?
门外的你阴沉着脸,心里恨不得进去给还在原地叭叭叭的小矮子侦探一拳,让他不赶紧跑,还在那跟人瞎鸡儿掰扯。
“主要想清楚作案手法,那么当时在美术灯下的几个人里,将吊环从嘴里吐出来的三瓶先生,跟做司仪受到大家注意的麦仓先生不可能,至于案发之前抱在一起的樽见先生跟南条小姐不用提,这么一来,当时在会场上唯一有可能犯罪的,宪三先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找到了!”
砰!砰!砰!砰!
“金麦!”
听到枪响的蒙斯着急地小声喊你。你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然后做了个口型,告诉他子弹打中的不是人。
果不其然,有流水声。
“是扩音器……”
喔,原来如此。
你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侦探就算犯蠢,也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侦探?”
‘侦探?’
门外的蒙斯也同时瞪大眼睛,将寻求答案的目光投向你。
你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根据声音可以大致推测酒窖里的人都应该已经聚集在靠前端的壁炉边了。你跟蒙斯比了手势,让他跟上,然后推开被虚掩的酒窖大门溜进去,藏身在一个酒柜之后。
已经急红眼的成年人还在说话:“之前事先通知警方来调查,让他们留下领取了紫手帕的人就是你?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让我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躲过那些条子……”
‘是那个女孩。’
蒙斯拍了拍你肩膀,让你快点看。
‘我就说他是在等她吧。’
你顺着望去,发现一个趴在地上的栗发女孩。看起来已经昏倒毫无知觉,身上盖着侦探的外套,看不到正脸,但根据身型,应该是和此时的小侦探差不多大的年纪。
还真把同伴带丢了?
你不由皱起了眉。
真是莽撞。
此时的侦探已经借助皮斯克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燃了自己之前布下的陷阱,完成最后一步险棋,趁对方被突如其来的火势包围之际准备带同伴逃脱。你就在他扶起地上的女孩,背到背上的那一瞬间,看清了女孩的脸。
……等等。
难怪小兔子会说眼熟,你也觉得。
你脑海里灵光一闪,站在酒窖的视觉盲区,冷静地盯着趴在侦探背上的栗发女孩,开始若有所思。
如果真是这样,刚刚想不通的问题好像都能说通……
“跟出去看看。”
你对蒙斯吩咐,
“注意别被发现,然后直接离开。”
“嗯。”
去确认俩孩子完好无损离开的蒙斯走了。
酒窖里的温度开始变高,火势也越来越大,开始吞噬各个角落。
你还停留在原地,听着酒窖里唯二的人像神经病一样大喊大叫,略带犹豫地环顾四周,寻找有没有趁手的东西。
酒瓶不太方便,玻璃碎了容易扎手,木箱的话,好像有点搬不动的样子哎,还有什么……真是,早知道出门前就带一个了,没想到还会亲自动手。
然而,正当你边解开领带,边准备走出盲区时,酒窖里忽然有了除怒喊和火焰以外的动静:
琴酒的声音从烟囱那传来。
“你真是老了,皮斯克。”
你刚要迈出的脚步一顿,不着痕迹地收回,在心里哼起了歌,慢条斯理地将刚刚拆下的领带重新系回了衣领上。
喔吼~
原来今晚是狗咬狗呐。
等确认人被解决,并且死之前没有废话,本打算悄悄溜出去的你,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被人用伯/莱塔指了脑袋。
这人什么毛病,真想哪天把他这破枪给丢了。
“你是什么人。”对方冷冰冰地问。
“嘛嘛,你帽子下是什么,是脑子吗?才多久不见,就这么快把我忘了……”
抵在后脑勺上的枪口明显向下压了压。
对方认出你。
你勾了勾嘴唇,无所谓自己脑袋还被把上膛的枪指着,笑眯眯地回头。
“TOP1先森~”
……
“金麦,你怎么这么慢呀?”
回到家,已经脱掉西装、躺沙发上打游戏的少年抽空从沙发后露出颗脑袋朝你这望了两眼,接着便又埋头操控手机里的小人跳过关卡。
“我还以为你和琴酒打起来了,要是再不回来就打算打电话问问贝尔摩德该怎么办。噢别介意,我知道你跟他碰到了是因为我那个信号追踪一直没关,看到他的跟班在往酒窖走。那个,呼噜弄脏的地板我已经拖干净,你别再生气……”
你轻轻关上门,脱掉皮鞋。
“多聊了会儿。”
一直守在玄关处的呼噜见到你后开心得围着你打转,不停用脑袋拱你让你快摸摸它。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不熟。”
“怎么会,老熟人了。”
你揉了两把狗头,换上拖鞋,一步一步往客厅里走。
蒙斯放下手机,趴沙发上好奇地问你:“聊了什么?那个男孩不会真的正面遇到过琴酒了吧?”
“你知道人为什么长大后更怕摔跤吗?”
“?什么?”
“因为更疼,代价更大。我羡慕他。”
“??”
对方被你牛头不对马嘴的答非所问弄得一愣一愣,没反应过来。你已经从柜子里拿了瓶新的威士忌,熟练地拧开。
烈酒靡丽的芳气在顷刻间溢出瓶口,让品尝它的人不禁闭上眼,沉浸般的在酒香的包围下深呼吸。
“江户川有一颗救世主的心,少年人难得可贵的勇气,和与之相匹的实力。我没有。”
年轻的听众听得稀里糊涂:
“你没有什么?”
侦探还没经历太多世道磨练,是一头刚出生的牛犊,不懂退缩,有无穷无尽的智慧,有拼搏向上的毅力,有不畏艰险的执着,还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你没再回答,抱起瓶子将整瓶酒灌下肚。
“行了,再玩会儿就赶紧上楼睡觉,明天开学。”
“……哦。”
蒙斯虽然没玩够,但还是放下手机,撸了撸狗后听话地上楼回房,将空荡的客厅留给你。
这些,你都没有。
当晚,贝尔摩德打电话过来,在你再三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袖手旁观真的有想要帮忙却也真的无能为力后,她问你人怎么死了。
你想了想,告诉她:
“他是自杀。”
“你帽子下是什么,算是脑子吗”安徒生原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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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牛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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