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你接手一个十四岁新人的第四天,贝尔摩德那极其没有责任心的女人在不管你愿不愿意的情况下把人甩给你后就立马消失了。那天的你在会面室里跟眼泪汪汪的少年面面相觑十分钟,最后实在不想把时间就这样耗下去,本着「多一个就多一个吧反正也就这样了」的摆烂心理,大手一挥,先是丢了张组织的无限额信用卡过去,然后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直泪眼婆娑的少年在接过写了你手机号的纸条后才终于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收好。
后来,离开基地坐到车上的你仔细一想,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这孩子之前哭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样儿极有可能是老女人提前教好的。
总之,你被赖上了。
相处几天后有感,小新人虽然年纪小了点、体型因为之前缺乏营养偏瘦了点,但也是个挺有活力的小伙子,不像刚见面受人欺负时那般蔫儿吧唧没点精神,另外一提,这孩子用自己母语交流时的语调听起来顺耳多了,只不过,他的名字不应该叫蒙斯,而应该改名叫十万个为什么——
“早上好金麦先生!您今天的容貌又与昨天不一样,今天也还是那么英俊帅气,是过来练习吗?”
“不,我不用。”
“那您要带我训练的吗?”
“暂时不。”
“那您是来找我的吗?”
“对没错,你身上穿的是准备外出的?”
“是的是的,这是昨天用您给我的信用卡买的,哦对了金麦先生,那个卡,我真的可以随便刷吗?”
“这个问题你都问过我第七八/九十遍了,答案还是一样,随你刷。”反正不是你的钱。
“太棒了!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蹭个车去市中心。”
“我们去那做什么?是有任务了吗?喔!这是什么?”
“是——”
“喔!等会儿金麦先生!”
一大早精力充沛的少年突然一惊一乍地打断你还没说完的话。
“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差点忘了!我们出门是不是都应该穿黑色的衣服?”
Oh **.
已经被他像鸟一样叽叽喳喳吵得脑瓜子疼的你实在受不了了,一边戴上帽子口罩快步向前多走两步,与追在后边的少年拉开距离,一边高声回答他:
“你想穿就穿,出门后记得跟我保持十米距离!”
你不认识这只鸟玩意!
——
中午,你们坐在步行街的长凳上,一人手里一个冰淇淋甜筒。
吃完后,蒙斯擦了擦嘴巴,关心地问你:
“金麦先生,您手腕上有绷带,没事吧?”
你将最后的一口甜筒吃进嘴里,然后把卫衣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露出的绷带。
“这没什么。”你说。
好奇心旺盛的少年又问:“是出任务时受伤的吗?”
“不是。”你将手腕上直径约13毫米、数日未痊愈的弹眼说得轻描淡写,“是在上楼时磕到的。”
在见到你的那只手活动自如后的少年没有丝毫怀疑地点点头,相信了你的话,接着换了个问题问你:
“金麦先生,我们都不用出任务吗?”
“至于这个……”
你沉吟片刻后不作答,反过来问他:“你为什么总想着出任务?”这孩子似乎很关心任务,每天至少要问你三四遍这个问题。刚开始还好,大概是因为还不清楚你的脾性,仅壮着胆小心翼翼问过一次后就不再多言,后来发现你这人挺随和,就开始早中晚各问候一次,昨天甚至还捎上了下午茶的份。
你对天发誓,松田家楼下的鸟都没这么能嚷嚷,有好几次你都想用自己差劲的针线活把这孩子巴拉巴拉个没完的嘴缝上,或许可以看在未成年的份上,免费附赠一个不算很丑的蝴蝶结。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出任务。”蒙斯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出任务就会有提升的机会,能被上面的人看中,然后获得身份……”
蒙斯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带有委屈的嘀咕。
他说:“他们因为我一次任务也没出过,非常看不起我。”
这你是真没料到,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以上班为荣——?
“你很想?”
“嗯嗯。”
蒙斯真诚地点着头。
“其实,我以为见到您后我就能够出任务了。金麦先生,我想多挣钱,贝尔摩德女士告诉我,只要我肯努力,就一定可以在这里挣到很多钱……”
老女人就会骗小孩。
再者,这孩子是还不知道自己手里正有一张永远刷不透支的黑金卡吗?
你沉默了,想不明白这傻孩子究竟是怎么黑进国家情报局的。
半响后,你选择告诉他另一件事。
“曾经有一个人,”你缓缓而叙,“他的想法跟你的一样,也是为了挣钱,才选择加入进来。”
蒙斯第一次听你说起组织里除贝尔摩德以外的其他人。他先是一愣,又连忙追问道:“然后呢?”
“有些故事是没有然后的。”
你偏过头看他,语调平平。
“那人是个服装设计师,我想他这辈子最出色的作品应该是条白色的长裙,献给最爱的人。”
聪明的少年听懂了言外之意。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你,声音颤了一颤。
“他……死了?”
你没有回答他,只是保持神情的平淡,静静地注视少年脸上的表情吃惊到挣扎,最后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像在说服自己般,他小声说道:
“金麦先生,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一些潜规矩……拳场上也偶尔会死人,稍有失误就会被注射兴奋剂的对手活活打死,这其实也没、没什么可怕的——有件事我想告诉您,先生,我曾经帮忙抬出去过一个拳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
你看着面前这个真正十四岁的少年努力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他还什么都不明白。
可怕的从来不是自身肉/体的死亡。
——
“金麦先生。”
重新打起精神的少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很认真地望着你,礼貌地说,“我能问问,您是为了什么才加入这里?”
你挑眉。
“贝尔摩德没跟你介绍过我?”
蒙斯诚实地摇头。
“贝尔摩德女士只跟我说,您会栽培我。”
啧,这女人。
不过没说过就算了,这东西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
既然什么都没说,那你酝酿下感情后就开始自由发挥了。
“其实,也没什么目的,是他们求我加入。”
你颇有感慨地叹了声气,站起身,手一伸,勾上跟你一同离开长凳的少年的肩膀,惆怅地说,
“我这人虽然没什么远大理想,过日子一直都是得过且过,但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求着我去挣钱,我就去了呗。不过话说回来,有一说一,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或许是因为你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太过正经,单纯的小白兔竟然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望向你的眼神变得更加热烈。
……好吧,好像也不纯属编造?
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下午,在街上闲逛大半天的你们在一个电车站牌前停下。
你将买好的车票放到他手心。
“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事。”
“好的。”
蒙斯将车票收起,犹豫了下后,期待又小心地问你:“您明天还会到基地里来吗?”
你说:“明天有事,后天带你出去练个手。”
这可是在跟着你吃喝玩乐逛街走巷三天后,第一次听你说要干正事,少年激动坏了,恨不得向你鞠躬致谢。
“好的金麦先生!”他兴高采烈道。
你看着面前兴奋不已的少年,摇了摇头。
“还有件事,”你等他自己兴奋蹦跶了两下、缓过劲后,又说,“你必须熟练掌握第二门语言,英语或者日语。”
蒙斯一脸疑惑。
“为什么还有日语?”
你为他加了个选项:“学点中文也行。”
少年顿时瞪圆了眼睛。
“中文?!”
你想了想,干脆替他做决定:“那就先把英语练好,顺便一起学点常用日语吧。”
“这么多吗?!!”
“这都是必备技能呀小兔子。”
电车的轰隆声已经靠近,你安抚性地拍了拍小新人的肩膀,让他把张得能塞进颗鸭蛋的嘴巴合上,别在外面丢人。
“快点掌握,你总不能光只跟区区一个DRSD对着干吧?”
“哦……哦哦哦。”
还沉浸在即将回归已经逃离许久的苦闷的语言学习的现实中的蒙斯一脸恍惚地点头。
电车已经开始放缓速度,驶入站台。
你放下了搁在少年肩上的手,压低帽檐,转身消失在繁华街道的人群里。
……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两小时后,在巴黎有一场与合作方的二次会议需要作为公司代表的你亲自到场,而你却还在波尔多机场的候机楼里不慌不忙地溜达,往自己的登机口走去。除了换好的发色和瞳色,脸还没换,身上还穿着颜色明亮又松垮的休闲装,背了个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准备飞往浪漫之都度假的游客。
“前面的!前面的人都让一让道!”
身后传来一阵轮子急速滚动的声音和一句高喊,你往靠墙的方向挪了挪位。
可旁边一个戴着耳机的路人就没这么明智了,他走在道路中央,被擦肩而过的货物推车撞到左边手肘后才有些反应不及地慌忙避开。
啪沓
一个卡片似的东西从这个男人口袋里掉出,刚巧滑到从后面经过的你的脚边。
你弯下腰,想要好心地帮忙将地上的卡片捡起递给人家,却在拾起时,刚巧注意到卡片上方图标后的一串英文字——
“The Secret Intelligence Service?”
军情六处?
“先生,请你将它给我,那是我掉的。”
在你准备将工作证翻个面时,一个阴影落下,标准的英音在头顶前方传来,听起来绅士礼貌又有些急促。
你直起身后抬头,短暂地被他下巴上的一道疤痕吸引去了目光。
“先生。”
对方已经将一只手掌心朝上地摊到你面前,语气也开始变得严肃,带着少许命令的意思。
“请把手中的东西给我。”
“抱歉,是我的冒昧。”
你收回视线,将背面朝上掉落地面的工作证原封不动地放到面前有着老茧的手掌心上,看着对方一双浅棕色的眼睛,露出了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又眨了眨眼,两只手互相搓了搓后朝前探了探身,语气带着点紧张和兴奋劲地悄咪咪告诉他:
“那个,因为我是第一次遇到真人,所以刚刚有点小小的激动,之前一直以为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你们这类职业的人呢~”
这位特工先生在将自己的证件重新收好后狠狠地松了口气,听到你的话,一脸轻松地耸耸肩。
他说:“好吧先生,这其实没什么,我们也没电影里说的那么神秘,虽然我也不过是里面的一个小职员而已。”
“你们是过来执行任务的吗?”你一脸好奇地问道。
“唔,是的。”
对方看上去有些为难,却还是向你承认了。
特工先生叮嘱你:“劳驾别说出去。”
“嗯嗯!”
你一个劲点头。
“我懂我懂,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有从英国来的特工在这里做任务啦。”
“……好吧,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现在我还有点其他事要做,祝你旅途愉快。”
你与他挥挥手道别。
“谢谢,也祝你工作顺利!”
——
人走后,你环顾了圈四周,在一百米外发现有两个坐在那看报纸的人已经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起朝某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你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继续前往自己的登机口。
再不快点飞机就要飞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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