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抱歉了降谷。”
噔噔噔噔——
“呼,呼……”
“那些家伙发现了我的公安身份,看来……我似乎只能逃到另一个世界了。”
噔噔噔噔——
“再见,zero。”
砰!
哗——!
天台的铁门被用力撞开。
那个常年戴针织帽的男人背对铁门,站在天台的围墙边,惯用的左手握着把正在冒烟的左轮手/枪。
浓厚的白烟从枪口里飘出,徐缓地升腾至无尽的黑夜,被死神收割的白色亡灵带着颗炙热而滚烫的心,从此在这个世界里消散成无。
“面对叛徒,”
听闻动静后的男人回头,暴露出被血溅到的下颚以及如凶猛的野狼般露着冷光的绿眼睛,低沉的声音冷酷又无情。
“就必须要用制裁来回敬,没错吧。”
……
「制裁」
「叛徒」
“喂!苏格兰!”
他飞扑向倒在地上的人,连忙托起幼驯染无力低垂下来的脑袋。当微微颤抖的指尖触碰到从对方身上流淌出的鲜血,温热的触感让他慌不择路地怀上对奇迹前所未有的虔诚和期盼,低头去听心跳……
“你去听他的心跳也没用。”站在一旁的男人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地说,“他死了,因为我用手/枪直接射穿了他的心脏。”
……只有空洞死寂的胸膛。
幼驯染的体温就像抓不住的空气,在一点点地从自己的手中流逝。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已经凝固。可纵使悲愤填胸,却不得不控制住自己愤怒的嘶吼,变成压抑克制、充满质疑的喊话:
“黑麦,你这家伙!”
男人收起了枪。
“你没听说吗?这家伙其实是日本公安的走狗,不过遗憾的是,我连同他放在胸前口袋的那只手机也一并射穿了,拜这所赐,那家伙的身份也将石沉大海。”
hiro,hiro的手机……
“就像杀死了只幽灵,感觉真差。”
——
“!!!”
降谷零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起。
被子自身上滑落,突然暴露在清冷的空气中的每个毛孔都被冷气渗入填满,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虚汗。
窗外才蒙蒙亮,太阳还没从水平面上升起,鱼肚白的天空泛着青色,这座城市的人们绝大多数尚且还沉浸在黑甜的梦境里。
“……”
他收回落在透光纱帘上的视线,拨了把额前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然后伸手到床头柜,拿起已经充满电的手机看时间。
凌晨五点。
睡意全无的金发卧底扔掉手机,披上外套后下床,穿着拖鞋走到厨房里为自己倒了杯温水下肚,以缓解自醒来后,源源不断冒出的凉意。
按理说,今天即没有组织派发的任务,也不是公安那边的联络日,招人厌的诸星大不知什么原因在昨天就一言不发地动身离开了大阪——这家伙走了也好,每次看到就烦——独自留下的他本可以拥有一个十分难得的休息日,享受一觉睡到自然醒,为自己做一份简易却营养充足的早餐,然后去到前两天应聘的书店里打一天临时工,继续完善自己塑造出来的假身份。
可现在的他已经全无做任何事的心情,内心深处被方才的梦魇笼罩了层看不见的薄雾,尤为厚重地压在心头,喘不过气。作为一个对心理素质要求极高的危险职业的从事者,他鲜少做噩梦,上次遇到这样类似的罕见情况是在第一次将枪口指向他人时,连续失眠两晚后被梦魇找上门,将他囚困在黑暗无边的泥潭地里。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梦的内容在睁眼的瞬间被忘得一干二净,但梦境里悲伤和愤怒的情绪依旧残留在他的灵魂之中,让他清醒时也能体会到那种刻骨铭心的害怕与绝望。
……
一股说不上来的心慌。
降谷零抓了把头发,重新为自己倒了杯水,打开摆在餐桌上、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电脑。
在私人邮箱里,除了几份新的垃圾邮件外,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昨天下午四点发到幼驯染邮箱里的消息直到现在都还未得到回应。
那种心慌感变得愈发的强烈了。
降谷零的眉头紧锁,心绪如麻,想直接打电话确认,可起身去拿手机的行为却在屁股离开椅子时,像被人按下了暂停倒放键,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这样的动作被反复三次,他艰难的、迟迟没能离开餐桌边的区域。
日本区这边的排查工作还没有结束,琴酒那个见谁都起疑心的疯子还在四处逮人,无论对方是谁,只要有了八成的疑点,哪怕最后两成的证据尚未找到,也能毫不犹豫的就地处决——上周又处理掉了一名疑似叛变的代号成员。
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会给hiro和自己都惹上麻烦。
在很早之前,他们便做好了约定,如果给彼此发出的消息在24小时之内未得到对方回应,就立即单方面切断所有联系,清除掉一切可疑痕迹。
24小时,是一个界定,也是一种信号。
还有十一小时。对方已经在两天前将自己今日需要独自完成的任务内容提前告知于他,晚上九点,从东京都的一栋废弃写字楼里取走一份文件。
……再等等。
金发的公安卧底放下按压太阳穴的手指,缓缓合上电脑,站起身,脱下身上的外套,进入浴室里冲凉,按照一开始计划的那般,开始一天的活动。
……
大阪府的一家大书店位于市中心地区,平时有不少客人,多数是十几岁的学生和二三十岁的年轻上班族。
“安室先生今天一直在看时间,是还有什么其他安排吗?”
下午,负责收银台工作的男店员趁店里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凑到正在畅销书书架前整理图书的金发男人身旁,友好地问道。
“哦,不是的。”
被询问到的人摇摇头,然后又一次看向墙壁上指针走动的钟面,看起来十分苦恼地说,“只是看着时间在一点点逼近,又要开始为晚上吃什么而发愁了哎。”
男店员十分赞同地点头。
“这确实是个值得发愁的问题,不过我们家都是我妈在发愁这件事,我跟我爸只负责吃就行,我妈厨艺很棒,我跟我爸都不挑嘴……”
“大崎!”
不远处有同事在喊他。
“收银台刚刚来客人了,你怎么还跑这来聊天?都已经快四点了,别偷懒啦,再过两小时就可以一起下班回家……”
“我这就过来!”
被叫到的男店员连忙应了一声,再回头发现对方正在解下身上店员专配的袖章。
“安室先生?”
男人将取下的袖章放到新书书堆上。
“抱歉,我想我要提前离开了,麻烦请帮我跟店长说一声,工资按时间扣就行。”
“这么急?诶好、没问题!”
还没反应过来的男店员望着对方匆匆走出书店店门的背影,纳闷地挠了挠头。
“真是,刚刚不还说没有安排的吗?”
从书店走出一段距离、进入行人较少的步行街的降谷零站在路口拦车的同时,掏出手机拨号。
他面色沉着地看着对面钟表店上方偌大的时钟,里面的时针正在缓缓指向罗马数字“IV”。
电话被秒接。
“喂,是我,最近一趟从大阪开往东京的列车是几点发车?”
……
晚上八点四十五,日本东京。
周围没有其他布控。
旁边也没可疑人员。
夜色已经重新为这座城市披上神秘的面纱,让那些藏在白幕角落里的魍魉魑魅开始向外界伸出自己湿漉黏稠的透明触须。
在四周观察两圈,确认过安全的降谷零习惯性隐蔽起自己的动静,疾步从楼房的阴影里走出。
正准备进入写字楼,却忽然敏锐地捕捉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从自己的后方传来。
“!”
降谷零神情一凝。
此时的自己身边已无遮挡物,也来不及躲藏了……
只能正面应对。
公安卧底迅速冷静下来,并以最快的速度在大脑中模拟出十几种应对即将面对的组织成员的方法和借口,无论来的是琴酒还是谁,都能够自圆其说,见招拆招。
——
在荒废大楼的空地处,金发黑皮的男人笔直地站在那里,姿态看上去神态自若,实则神经在高度地紧绷着,锋利的紫灰色眼睛牢牢锁定来人即将出现的地方,静静等待自己猎物的现身。
昏暗的路灯下,地上一个长长的黑影,带着无数未知的危险,正不紧不慢地从不远处的一个路口拐出来。
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他放在口袋内的手也已经握上冰凉的枪柄。
等到正式与来人打上照面——
最先看清对方样貌的降谷零傻了眼。
“晋川?!”
“啊嘞?”
路口,大学生打扮的青年原本在带着耳机低头走路,嘴里含了根棒棒糖,听到有人在这条路上叫自己名字,十分意外地“欸”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抬起头望过去。
降谷零的大脑彻彻底底短路了三秒钟,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后,他直接冲上去动作粗暴地一把揪住对方的胳膊,将其拽拉到一个没被路灯照到的较暗地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压低嗓音,严厉又焦急地问道。
然而对方却是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叼着棒棒糖,发懵地与之对视。
降谷零有些急,扯下他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后施加了点力去摇晃他肩膀。
“快回答我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咳咳咳!”
差点被晃得把棒棒糖卡嗓子眼里的人受不了了,吐掉棒棒糖后一把挥开掐在自己肩上的手。
“等等等等!”
青年扬起下巴,一脸可不思议地瞪着他。
“什么玩意啊这是,你这王八蛋是审问起我来了是吗?难道这话不是应该由我来问你吗?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情绪,越说越激动,话里话外全是对他的质问和谴责:
“姓降谷的,你丫给我老实交代,你说你这个招呼也不打、一失踪就失踪整整四年的混蛋家伙这些年到底都死哪去了,害我们大家伙担心半天,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卖了你知道不知道啊!”
“我……”
这回轮到被指着鼻子骂的降谷零发懵了。
面对几年未见、如今突然因生气而变得强势起来的好友,毫无应对经验的卧底先生顿时感到手足无措,跟结巴似的“我”了半天也没挤出其他字眼来,把刚刚想的十几条腹稿统统忘得一干二净,还被对方逼得节节后退。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应该是条短信。
一旁已经情绪上头的好友两手叉腰,正气势汹汹地喊他大名,怼着他盘问:
“回答我问题啊降谷零,刚刚你冲我凶什么凶?难道你还占理了不成?明明就是你做错了事,丢下我们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还屁都不放一个,一声解释也没有,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都是靠吃什么过来的——”
突然——
砰!
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青年捂住耳朵,一脸震惊地看向声源处。
“卧槽,这怎么还有枪声?!”
“你赶紧回家!”
来不及看手机的降谷零一把将人推向十字路口,吼出最后一句后,冲向了枪声响起的地方。
“……”
匆匆离开的降谷零没能注意,他以为跟这事毫无半点瓜葛的人自声响出现后,就一直在仰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台的方向,好几次都差点迈开步伐追上去,两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可一切却在挣扎的最终,统统演变成无力地垂落目光,黯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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