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怀疑自己，进而怀疑所有其他人者，会从中得出对一切之永无止境的神经过敏。

“失眠吗？抑郁吗？”

宁静的心理鉴定室，除了桌上牛顿摆小球规律的撞击声，以及他将原子笔按出来按回去又将笔放在书写板上的敲击声。

均衡光线下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闪闪发亮。

“狂躁？焦虑？”

这是一种本末倒置的暗示，好像4567没点什么毛病反而让他失望。

她坐在对面的沙发，面对另类的审问一言不发。扭头看向电视上正在播出新闻，声音被掐了，只有画面。

「米花市版“生化危机”——世界联邦局与联邦调查局（FBI）等多方回应已着手调查。」

他们一定想不到那些声称会帮自己的人正是始作俑者。

“你说什么我都会直接带进坟墓，除非我确定你会犯罪或伤害自己。”

他用一根手指轻敲自己额头。

姓玉山的心理医生，他的工作就是鉴定——被亲生母亲绑架做人体实验、从实验室里被警方解救出来的女孩，是否有精神病以及是否参与犯罪。

“说过很多次了，我很好、我没病。”

4567浑身放松，靠在沙发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肢体动作以及语言表情都没有任何紧张感。

“与其在我这里耗时间你们不如多去关心那三个小姑娘。”

三叶五音七月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力气，光用眼睛看就能得知——非法持枪的精神病。

事情越闹越大后，贝尔摩德直接失踪跑路，不过4567猜测她大概率是回当局继续做她的米多莉去了。

实验也不得不暂停，或者说结束。

4567在其中担任受害者的身份，若被捕了，之后的计划全都无法进行。而宫野志保则是被迫参与研究，外界对她的评价也只是「二十几岁就能去第一研究所实习，不愧是天才」。

向外界公布的HEL-02是一种强化人体的药物，唯一有争议的仅仅是人体实验的部分。而批量投入军用并且药物本身会触发杀戮本能的这一真相则是需要当局去调查的。

所以她才觉得荒谬。

怎么调查？调查自己吗？

“那我换个方式，单纯聊聊。”

玉山把原子笔和空白的笔记放于沙发扶手，双手十指相握搭在自己膝盖上，全然一副闲聊的姿态，但隐约带着一种上位者的观察。

“那起连环猎奇杀人事件，是否和你有关？”

这不是比刚才更沉重了吗。

4567沉了沉气，脸上表情和身上动作皆没有动。对方是精神分析界的佼佼者，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引起怀疑。

“我听说是那三个小女孩做的。”

她摊摊手，无奈，面不改色地胡扯。

“那段时间我一直被关在实验室。”

“哪段时间？”

玉山马上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没给任何喘气的余地。他并没有说杀人案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你当我白痴啊？”

4567先是愣了一下，马上又嗤笑一声。

“新闻上都播了。”

“关在实验室里还有条件看新闻，看来你母亲对你也不差。”

如果只是在被关禁闭拿你身体做实验的时候给你看个电视，就算得上「不差」的话，世上不会有任何不合格的父母了。

玉山故意出言挑衅，为的是看看4567是否像那三个小女孩一样，有一点不称心的事就火冒三丈，那是情绪管理障碍的表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实是4567并没有，而是像听了个什么笑话突然笑得开怀，阳光开朗的模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希望你母亲也这么对你。”

谈话到此结束。

“我们下周再见，宫野环小姐。”

就像玉山说的那样，这一切都只是闲聊。即使看出什么问题或4567直接承认那就是她做的，警方也没法拿她怎么样。

半年前的连环猎奇杀人案现场虽鲜血淋漓却没有留下任何犯人的痕迹，更没有证据。这足以证明主谋心思缜密和极其擅长反侦察，也正因为这点，4567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改变玉山的结论。

一个有判断力、懂得隐藏的疯子。

“咚咚”

“…请进。”

门里交谈声被打断，随后得到一名女性的同意后4567推门走进。这里是宫野志保正在做鉴定的房间。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4567走过去靠在宫野志保坐着的沙发旁边，一只手臂揽住她肩膀。

这样简单的动作在心理医生眼里却充满了敌意和占有，类似于猛兽护食的举动。

女医生名叫山吹，办公室显得比玉山那间温馨不少，暖气也调得恰到好处。

区别在于，玉山希望制造令4567紧张的环境使其说漏嘴，山吹希望给宫野志保安全感使其得以治愈心理阴影。

宫野志保捏着4567衣角，抬头望了望她，两人相视一笑。显然4567的存在比起这些外在的装潢更能让她感到安全。

“没关系，我们也快聊完了。”

山吹看透一切，并且深刻理解自己所做的皆为无用功。

“最后一个问题。”

她将满满当当的笔记合上，接下来的谈话不会被记录下来而是纯粹的闲聊。两个医生如出一辙的伎俩。

“资料显示二位都姓宫野，你们是什么关系？”

一个是被胁迫研究人体实验的高材生，一个是实验牺牲品兼主犯的亲生女儿，怎会共用同一个姓。

“……”

宫野志保沉默，别扭地看向别处。

4567见她反应后偷笑，一把捏住她左手，两枚戴在无名指上的指环叠在一起，熠熠生辉。

“我们是彼此的妻子。”